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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深夜心声

  • 作者:优哉先生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4-15 22:13:08
  • 完书字数:6620

入夜后,犹留借着风雨的掩护,从墙上纵身一跃,落在歪脖子上,穿越枯木林小路,迅速攀爬上山。

站在山脊上,俯瞰低谷,整个博赫城堡在底部缩成了昏黄色的小舟,宛若是月影漂浮在雨水中。

通明的灯火标出了阴城所在,同样明亮的还有码头。田家的迎风号穿越过黑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崇山峻岭后,或许所达地方就是他的故乡。然而他没有勇气踏上此船一走了之,总是拿救命之恩和复仇做借口而留在博赫城堡享受私生子的待遇,就算诸神赐予复仇机会,他拿什么报仇?

拿这双的没有老茧的手吗?

和乔择地隰谈剑术开始,他的心一直很不安稳。此次归来,乔择分明与离林时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地隰已俨然是个正经族长,云溪也越来越有首领的风范,而他,还在原地踏步,就像猪圈里小猪崽,吃饭睡觉长肉,再无重要的事情。

日复一日,回城后的这些日子他只是个透明人,一无所长,亦一无所有,如何报仇,如何回到故乡,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根本毫无主意,更无任何能力和技能。就像是个废物一样,任凭狂风暴雨袭击,脱掉手套,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哪里有一份志气!

雨雾里砸落下父亲被砍头的那一幕,吓得他一屁股在地上,扬起脸,整个黑压压的天穹全部都是这一幕,无数张父亲的脸望着他,接着无数颗脑袋朝他砸来。

啊——

他喊。

啊——

他朝天喊。

啊——

他朝四周大喊,喊出了这些日子拼命压在腹部的所有恨意,喊出了所有的压抑,喊出了所有的无助。雨水顺着领子流进脖子里,犹如寒冰磨着皮,从上自下缓缓滑落。

树冠在头顶,野草在脚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没头不知尾,站在中间,整天无所事事,他还不如草木。攥紧双拳,夜雨如刀刮脸,疼痛令人自省。已经浑浑噩噩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除了小心翼翼的生存和混吃等死,他还做了什么!

父亲是谁?

是族长的子民还是首领的兵,有或者根本不是博赫领地上的人?

博赫努一为何要杀父亲?

父亲是博赫努一的仇人还是敌人?又或者是知道了博赫努一不可告人的秘密?总而言之,在博赫努一眼里,父亲是必死无疑的。这件事情,他侧面从管家、主事、老奶妈、厨娘、李采办嘴里了解到;博赫努一绝对不是一个嗜杀之人。

他是否还有亲人?

如果他是阴城人,为何至今没有人认出他?

如果他是博赫努一领地上的子民,何处才是他的家?

如果他不是博赫领地上的子民,那他的故乡在何处?

这些问题,他一次次地问自己,然而没有一个是有答案的。至今,他还是一无所知,宛若漫天雨阵里的一片树叶,随风飘荡,毫无筋骨,也无树干可攀附。

一拳搭在身侧的树躯上,雨水立即倒了下来,接着那道声音发出了嘲笑声:“鸡毛蒜皮小事。”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从这一部分记忆归来,尔后的日日夜夜他都寝食难安,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而他却只能保持私生子的言听计从。“鸡毛蒜皮小事?”他对着树躯又是一拳,雨水扑簌而下,砸得面盘生疼,根本睁不开眼。

“我又不住在树里,你打树作甚!”

那道声音甚是慵懒,看穿了一切,让他的懦弱无能再无掩体,宛若是细针缓缓钻入耳膜。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手皮,雨水冲过了刚刚沁出的血丝。“这不是鸡毛蒜皮小事,这是父仇!”他重复了心中的愤怒,受伤的拳头握得更近。

“那又如何?”

“父仇大如天。”

“天只有一个,父亲却是无穷尽。”

“胡说,天穹才是无穷无尽,父亲却只有一个。”

“困在仇恨里,双眼所见皆是仇人。”

尽管共用一个躯壳,可是那道声音对他的一切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从来都没有人理解私生子,更何况穿着私生子衣裳才能苟活下来的他。

“你不是人,自然无法体会到人的痛苦。”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人的痛苦?痛苦就是痛苦,何来那么多分别。一草一木皆有疼痛感,这绝不是你才有的东西。”

仰天洗脸,低头时他爆笑出声:“真是可笑,你连皮囊都没有,何来痛苦?”

“皮囊之苦,只是一苦。世间万般苦,种种皆不同。你有你的痛苦,别人有别人的。”

“狡辩!”此时此刻,他不需要任何说教。“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痛苦!”

“你的痛苦叫做痛苦,别人的痛苦就不叫痛苦。那么别人也是如此想的,你的痛苦就不叫痛苦了。”

今日那道声音居然莫名其妙变得如此多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大声质问:“少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你根本就是在幸灾乐祸。”

那道声音没有着急反驳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还是闷闷地告诉他:“痛苦不是人的私产,有仇未报的也不止你一个,何况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小成年礼已完成了。”若是没有秋决,那道声音根本没有机会与他共住一副皮囊。“你应该印象深刻。”

“你我共居此副皮囊,我以为你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放屁!谁愿意让别人和自己共用一身皮囊,而且还是和鬼同床共枕。”

那道声音甚是诧异,仿佛不接受这个事实,就是他的错,道:“你可以拒绝。”

这是一只没脑子的野鬼,还是在侮辱他?“拒绝!如何拒绝?要不然,我能怎么办?在自己身上捅几个洞让你流走吗?”他无可奈何地冷笑了一声。

“你不会这么做。我很肯定你不是个蠢货,你要是个蠢货,我就不会挑中你。”

不是所有的肯定都叫肯定!这样的肯定还不如冷嘲热讽。“那我要不要开祭坛,供祭品,感谢你这只自以为是的野鬼上了我的身?”这种感觉真他娘的诡异,对着雨水一阵咆哮,四周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双耳自然听不到任何回答,那道声音不过是在长在他身体里,准确说是他的心声。宛若是他的一半心声背叛了他,一分为二,各自为主。

仿佛是遭受了奇耻大辱,那道声音竟然开始保护名誉,冷冷地告诉他:“我不是野鬼!”

“那你是什么鬼?”

“我不是鬼!”

“那你是什么!”

那道声音骤然陷入了沉思中,须臾之后才喃喃道:“暂时,暂时还不知道。我刚醒来,需要时间。”

“真是可笑,你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却给我谈什么大道理。你住在我身体里,不是鬼上身是什么?你来自古刑场,不是野鬼是什么?难不成是神仙?神仙才不屑寄生在人族的躯壳里,根据诸神与人族的契约,诸神不可能进入人族的身体。除了妖魔鬼怪,你还能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那道声音反问他。

此问戳中了私生子最大的伤口。“博赫犹留。”他咬牙回答。

“自欺欺人。”

“你懂什么!”他冲四周怒吼,莽莽野林,没有任何一人可以回答。

“我懂。”

“你懂个屁。”

“寄人篱下的感觉很糟蹋,就像小鸟被囚笼子里。”那道声音道出心声。

“你住我的身体,还叫委屈?我的身体哪里不好了,你连自己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凭什么嫌弃!有本事你别住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哪来的滚哪去,滚滚滚。”

雨水如河浪,从树冠冲了下来,将他的重心冲向山坡边沿,抓住了斜藤,才收回了向外倾斜的身子。

那道声音认真思考起来,缓缓道:“如果有更好的选择......”

“你当我是什么!免费的碗,随便你想装就装,想倒就倒!”

“哦,我想起了,是我选择了你,也是你选择了我。这不是你或我,单独能决定的事情。”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选择与鬼同住一个皮囊,就算是个疯子也不会允许鬼上身。我选择了你,这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皮囊我做主,你要借住,何时问过我的意见?”

“我不是借住。”

“噢,难不成你还想着鸠占鹊巢,将我驱逐出去?”在他的记忆里,好像鬼的确有能力将人的魂魄赶出皮囊。

那道声音就像脑袋没长全乎的家伙,动不动就进入沉默,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性子冷,后来渐渐就明白,沉默皆是那道声音在思考或沉睡。大概是只有气无力的老鬼吧,犹留暗忖。

“娘子山秋决日,你来到了娘子山,起了誓言,唤醒了沉睡许久的我。如果不是你选择了我,根本不可能唤醒我。如果你不是我该选择的人,就算你起了誓言,也无法唤醒我。”那道声音在沉默后,骤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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