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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万里风沙之骄凰求凤2

  • 作者:闲庭晚雪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2:46:36
  • 完书字数:11972

大凉公主将发辫往后一甩,下巴微抬,笑声如缀玉佩环“定当”脆响,“走了!”说着,抬起缀满珠宝的小蛮靴,腰肢款摆,扬长而去。

恭敬地送走了公主,哈萨奇多沉下脸来,沉声喝问:“你是谁?”顿时,煞气直逼人面而来,这圆目怒瞪的模样,煞有沙场对敌的赫赫威仪。

乔津亭轻声一笑,“哈元帅当真不记得我么?”见哈萨奇多神色一缓却犹自困惑,“大半年前哈元帅还曾邀请我到大凉国来,好好地切磋一番呢!”

是她!哈萨奇多惊喜不已,“果真是乔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津亭,“姑娘的易容之术非同凡响,不过,姑娘是神人之仙姿,如今这般打扮,实在是让哈某难以辨别,姑娘还是还了本来面目吧!”

乔津亭一笑,若再乔装,倒显得自己不够坦荡了。

圆月升空,分外清朗,比之中原的柔辉四溢,别有一分豪迈。

哈萨奇多与乔津亭把酒后院。

塞外水酒,入喉烧辣,远不及中原温玉般纯净清和的多年纯酿让人甘冽入心。乔津亭却是一碗接着一碗,丝毫不见醉意,只是在月光如雪的映照之下,白莲花瓣一般的清容多了一分醉人的红晕。

哈萨奇多哈哈大笑,“痛快,哈某多时未曾像今日一般痛快了,姑娘,你的酒量如同你的身手一样让哈某钦佩!”

乔津亭放下海碗,诚挚开言,“将军英豪之气世所罕见,不也一样让乔津亭折服?”

哈萨奇多放声大笑,再给乔津亭倒了一碗酒,“来,再喝,今日无醉不归!”

乔津亭却不能因酒而误了大事,纤手一摆,和煦一笑,“元帅海量岂是我所能比拟?乔津亭可不敢在酒量方面和元帅较量!”

哈萨奇多也不好勉强,乔津亭虽貌似弱质纤纤的柔美女子,但英豪气概却胜了须眉男儿许多,“姑娘今日前来大凉,可是专门寻访哈某而来?”

乔津亭迎上哈萨奇多的炯炯目光,如能透视人心一般的目光,深知如果一旦心存了欺瞒,那她和哈萨奇多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也就如水东逝,一去不复返了!“不敢欺瞒元帅,今日冒昧上门,实在是有要事求询与元帅!”

一个“求”字出口,哈萨奇多心花怒放,身居高位,求他之人不计其数,不为声名即为营利,他已然倦怠,但乔津亭是他生平唯一劲敌,却又让他心存了好感,得她一个“求”字,百般荣幸,胜似得了万两黄金,哈哈大笑,“姑娘所求何事?哈某洗耳恭听!也自当竭力襄助!”

乔津亭微笑,提醒哈萨奇多,“元帅不怕我所求非份?”

哈萨奇多神色一端,放下酒碗,“姑娘非一般人,所求也当是非凡事,但姑娘心胸坦荡,不是玩弄伎俩阴谋的小人,哈某自是再放心不过!”

注目眼前年过不惑的中年大汉,知己之感油然而生,在边荒塞外之地,哈萨奇多算是她冒了生命的危险求来的忘年之交了。像哈萨奇多这等心气奇高之人不易为人所折服,但是一旦心生敬佩则是百世不易的倾倒。“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敢问元帅,近些时候,大凉国朝堂之上,可有不利于和我大魏交好的声音?”

哈萨奇多骇然,“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乔津亭摇了摇头,“元帅,我在凉州城发现了一桩怪事,有人蓄意谋害大凉国百姓,嫁祸我朝,意欲挑起两国不和,故而乔津亭有了今日大凉一行,冒昧求见元帅,如果大凉国内真有什么异动,望元帅告知,乔津亭所作所为,均为两国百姓着想,元帅莫疑我之来意!”

哈萨奇多站起身来,背负着大手,来回踱步,迟疑了一会,抬眸望着乔津亭诚然无欺的眸光,深深地望进了乔津亭的心里去。

乔津亭自然是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哈萨奇多,正气凛然。

许久,哈萨奇多重新落座,叹了一口气,“姑娘英睿,哈某也不相瞒了,三个月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名汉人,此人身手不凡,医术超群,一出手就治好了王后突其而来的一场大病,我王大喜,将这名汉人拜为国师,奉以高禄,他,深得我王信任!”

乔津亭暗暗打量哈萨奇多,见他言语之间隐藏了不忿之色,深知哈萨奇多原本是国中第一人,深得大凉国君的信任,如今凭空杀出了一名国师,想必是夺了哈萨奇多的风采,让他心存了不满,暗生了疑虑,不过,让乔津亭关注的却是哈萨奇多口中的汉人,“元帅口中的汉人是什么来头,元帅可曾知晓?”

哈萨奇多有些挫败地直摇头,“哈某也曾派人暗中查探此人来历,但一无所获,且此人行迹诡异,从不与人交往,哈某对他是一无所知,姑娘来得正好,以姑娘见识之广博,或许可以帮助哈某解开这个谜团。”

乔津亭凝眉,“有什么可以用的上我的地方,元帅尽管开口,可是元帅,此人对目前大凉与我朝的关系不满吗?”

哈萨奇多冷笑,“何止是不满?姑娘,一个月前,此人还在我王面前怂恿我王出兵大魏,言道乘大魏新皇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国库空虚,杀大魏一个措手不及,夺取大魏疆土是易如反掌!”

乔津亭吃了一惊,此等心怀叵测之机心,会是何人所为?与凉州城里所见到的“无花楼”杀手可有什么联系?“那,贵国国君作何反应?”

哈萨奇多有些尴尬,乔津亭一目了然,想必是大凉国君起了贪念,有了图谋大魏国土的野心,既然没有成行,想必哈萨奇多是一股反对出兵的阻力,“乔津亭替大凉和大魏的百姓谢谢元帅深明大义,让两国百姓避免了一场战祸!”

哈萨奇多叹了口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哈某也曾有心在有生之年为大凉开疆拓土,让大凉国成为天下之主,四海臣服,然大魏新君心胸广阔,心存仁义,为人宽厚,治国有方,是除了姑娘之外唯一让哈某信服之人,记得他曾经说过要两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永息干戈,且两国有盟约在前,大凉怎好背信弃义?做了无信无义之国?故而哈某竭力反对出兵,我王也听了哈某的话,但是,姑娘,此人留在大凉是一个大毒瘤,迟早会祸害两国百姓,望姑娘能动手将此人除去,毕竟他是一名汉人,由姑娘动手更为合适!”

乔津亭心领神会,哈萨奇多是怕自己动手惹人非议,故而要借重自己,看来战争暂时是打不起来的,一颗心暂且放下,“看来,这场祸事是多亏了元帅才得以消弭啊!”

哈萨奇多“哈哈”大笑,“哈某可不敢全抢了这个功劳,事实上,姑娘,你也见过我国公主了,公主也曾极力反对出兵啊!”

骄纵的公主?乔津亭微笑,“想不到公主也深明大义,有过人的见解!”

哈萨奇多笑着摇了摇头,“实话对你说,姑娘,上回中原之行,公主任性,扮成了侍卫一同到了大魏,她……她喜欢上太子,也就是贵国新君,故而反对出兵!这不,她这回正吵着我王让她到中原去和贵国皇帝商讨扩大两国商贸的事宜呢!”

乔津亭不由一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怎么啦??夜深了,连日奔波,你怎么还不歇息?”泠弦睁开朦胧的双眼,见乔津亭坐在床榻之上,抱膝发呆。

乔津亭深叹了一口气,确是夜深了,可她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哈萨奇多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大凉国的公主居然也喜欢上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宇文川远?

为什么宇文川远的身上总有一笔又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醋意、怒气、无奈和心酸在乔津亭的心胸中翻江倒海,搅得她不能成眠,回看身边的泠弦转过了身又睡了过去,她索性披衣而起,推开了窗门,窗外,虽是清辉在天,银河明朗,但塞外的夜风凛冽如冰刀,直刮人面,不得已又关上了窗,回头在灯下呆坐着。渐渐的,眼前灯火朦胧了起来,跳跃的火光幻化了宇文川远的脸庞,深深印入她的眸底,跃上了心头。离开京师半年有多,原本是绝心离了他,踏上行程万里,借万水千山,冲淡无以派遣的离愁,谁知离他越远,牵挂越深,梦里魂牵魄系,无一不是铭刻入心的相思!

深夜中,乔津亭坐立不安,遂寻了一把利剪,取过了一件废弃的衣物,恨恨地,将衣物一剪一剪,眼看着衣物成了碎片在昏黄的灯火之下片片下坠。无意中,深眸掠过铜镜,镜中之人眉敛情愁,眸底微恨,双颊绯红,嘴角紧抿,在这昏灯照壁的塞外中夜,无寐终宵,不由痴了。

乔津亭静坐灯下,惹起了闲愁万种,谁知相思一种,却是情牵两地,半年多来,魏宫新主,也是未曾有一刻心无牵系的安眠。

边塞信报飞驰入了宫门,一纸薄信,却如了千斤重担,沉压在了宇文川远的心头。

成别思担忧地望着日形清癯的主上,“皇上,可是乔庄主有了消息?”

宇文川远将信报随手递给了成别思,手撑了沉重的头颅,深叹了口气,“她出了凉州城之后就失了踪迹,至今音信全无!”

成别思见宇文川远因忧心而椽起的眉心深皱,忧容日显,忙宽慰他说:“皇上深知乔庄主能人所不能,又何须担心?”

宇文川远苦笑,能人所不能?乔津亭只是一名年轻的姑娘,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又如何?塞外风沙不是江南的水软山温,万里冰雪更不是中原的绮罗香暖,如今,为了他,为了一段永世不了之情,她竟以她梨蕊洁白的容颜,傲梅般的一缕精魂只身远走天涯,投身塞外无尽的风霜雨雪,何时是归期?何处是归宿?只怕她也是内心彷徨,夜半背人落泪!

“皇上?”成别思见宇文川远神思黯然,内心不由凄恻,这些日子以来,成别思发现自己的心肠是越发的软了,竟见不得主上相思随日月疯长,夙夜忧心,“可否派人深入大漠,到大凉国一探?”

宇文川远精神一振,“正是,说不准她到大凉国去了,大凉,是他的旧游之地啊!”只是,此刻的她若是真的到了大凉可否会伤心?红萼,伴随着她穿越漠漠风沙滚滚红尘的侍女已然不在了。

殿外,有轻巧却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宇文川远“哼”了一声,“何人在殿外?”

话刚说完,内侍来禀报萧琰等人求见。

宇文川远一阵烦闷,正欲开口把人打发回去,成别思轻声提醒:“皇上,今日是皇上寿辰,宫眷自当前来请安问好!”

寿辰?是了,今日是他二十七岁的寿辰!由于新君登基,国事烦琐,内库虚空,宇文川远不欲劳动了人力物力为他祝寿,故而严令不许内廷外朝有宴席之举。何况,心爱之人远走天涯,纵有良辰美景,琼浆佳肴,无人分享,也不过是虚幻一场,酒注愁肠,强饮之下,定然无味。

“罢了,宣他们进来!”

往日东宫的妃嫔以萧琰为首次第而进,一时间,龙啸殿衣香鬓影,为冷素的龙啸殿带来了几许旖旎风光。

暗香拂动,扰动宇文川远不宁的思绪,抬起蕴藏一段幽深阴郁的冷肃深眸,斜斜一扫,撩动芳心无数。

明明是夏日流火,萧琰却感一阵阴寒迎面拂来,冰冻了情怀热切。想起自己在菱花镜前梳起峨峨高髻,插上金镶玉步摇,着上凤尾香罗裁就的华美宫装,暗洒了幽香数缕,堆起一面的轻浅柔笑,也不过是为搏他一个回眸,一个吝啬的微笑,却不料得到的竟然是他一个凉透人心的眼神,一时间,多年遭冷遇的深怨深恨涌上了眉宇之间,堆成愁山恨海。

宇文川远深感有利芒在前方射而来,一个愣怔,抬头正好对上萧琰一双有地狱幽火在燃烧的清眸。视线碰触,是一场无声而凌厉的较量!

名义上,他们是夫妻,结缔十载,三千六百多个日夜,是相对如冰,不曾有过年少夫妻的半分和暖,更不见对镜淡扫娥眉的轻怜密爱,怪了谁?怨了谁?终是红绳错系,误了半世一生的情缘!

宇文川远的目光在众宫妃的脸上扫过,只见眼前一片红花绿柳,丽色无边,不仅是萧琰,就连宁妃和七色美姬均是盛装而来,在款款行移之间凌波微步,烟生罗袜,如了瑶池仙姬,但一个个眸心冷寂,波荡无声。

宇文川远惊觉,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正眼地看一看眼前的莺莺娇软、燕燕轻盈?记不得有多久了,仿佛从去夏开始,转眼走过了一个四季!

萧琰敛起心中怨愤,盈盈一礼,“臣妾恭贺皇上寿辰,臣妾特地亲手为皇上煮了一碗寿面,祝皇上万寿无疆!”

侍女将寿面呈上,只见白玉碗中面线如丝,清新可喜,萧琰此番做作,切合了宇文川远提倡节俭,不事铺张的圣心圣意。

宁妃与七色美姬均有贺礼呈上,奇异花草,字画刺绣,争奇斗巧,均是别出心裁。

宇文川远深知,眼前莺燕无非是搏他一顾,赢得一夕芙蓉帐里度的机会。内心苦笑,也自愧疚,自乔津亭入了眼入了心,他已然无心无意流连花丛,眼前春色再好,恐怕也是辜负了大好春光,将众美姬的如花美貌都付了流年似水!

“你们的心意朕已然领取,都下去吧!”意兴阑珊地,宇文川远挥挥手,眼前春色虽好,终不及万里风沙中的一抹孤单的倩影让人魂牵梦萦!

众女心有不甘,但见君王冷峻,爱寡恩薄,不由内心悲凄,一转身之间,除萧琰挺直高贵脊梁,面上犹带柔雅的笑容之外,众女掩面,但又不敢悲泣出声,怕一个不慎,泪涕四下,触怒君王,从此冷宫岁月幽深!

望着案台上贺礼堆积,宇文川远不由浮想联翩,如若是乔津亭在此,恰逢他寿辰之时,她会送给他什么样的贺礼?但不管是一纸一墨、一针一线,他都会视为无上珍稀,留藏心里!

再抬头,眼望众女出了龙啸殿,一个酝酿已久的主意终于成型!回头内侍,平静开言:“传旨!”

内侍躬身静候圣意,“皇上!”

宇文川远略一沉吟,“传旨,原东宫嫔妃,除已有子嗣的萧琰外,其余的妃妾全放回民间,妥善安置,另行婚配!”

圣旨下,震惊了殿内众人!

成别思讶然,久久无语,好一会,缓过神来,说了一句事后思及极不妥当的一句话,“皇上当真将妃嫔遣送出宫?”

宇文川远眸光似乎穿越了时光的深邃,回至那一个午后炎炎焦躁的夏日,乔津亭曾对他言道:“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可怜?……你那七色美妾虽是才艺双绝,你却断送了她们寻求幸福的机会,成为你一人的禁脔,你可曾思量过,这高高的宫墙内,有多少人因你独伴幽窗,埋怨黑夜的漫长?”虽是已然走过了一轮春夏秋冬,但言犹在耳,历历不忘!

“别思,深宫岁月虽是锦衣玉食,富贵无边,但朕不忍让眼前冰肌玉骨在寂寥无奈的岁月中苦度了光阴,宫花寂寞,转眼便成了枯槁,她说得对,朕确是不该断送他们谋求幸福的机会,与其让他们无望地年年守望,倒不如放其回归民间,至少,他们可以拥有闺房画眉之欢、天伦之乐!”

成别思震惊,主上今日之行举,不过是为日后乔津亭入主宫阙铺设道路,但除妃妾之外,原太子妃,主上又该作何安置?自新皇登基,历时半载有多,皇帝迟迟不立后封妃,朝野已然议论纷纷。

宇文川远自然明了成别思所思所想,淡然一笑,回顾御案之上,册立皇后的奏折一天多似一天,朝中大臣无不上疏奏请立原太子妃萧琰为后。这些日子以来,宇文川远知道,萧家一直在暗中策动百官给新皇施加压力,但萧家越急,宇文川远越是镇定,如果迫于朝中压力匆忙立后,他宇文川远就不是宇文川远,而仅仅是萧家手中的一个傀儡了!

内侍来报,萧老相国求见。

宇文川远朝神色瞬间变幻的成别思一笑,“你不必担心,该来的总要来!”注目殿外,威严开言:“宣!”

萧行洛虽是年过七十,但精神矍铄,今日更是养足精神,准备和年轻的皇帝来一番殊死的较量。

三呼“万岁”之后,未曾开言,宇文川远已和颜悦色地赐座,给予四朝元老以充分的颜面和应有的礼遇。

萧行洛正欲开口,宇文川远却抢先了一步,“老相国来得正好,朕正准备派人去请相国进宫,朕有事请教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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