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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民族危机加剧下的奋起6

  • 作者:景占魁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4 10:39:04
  • 完书字数:11250

对于阎锡山的“土地村公有”主张,历史地来看,不能说它就一无是处。阎锡山在清楚地意识到了现存土地问题的严重性,以及解决这一问题的必要性的基础上,提出了他自己解决土地问题的主张与方案。这说明,阎锡山也是想解决土地问题的,是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主要是为了维护其政权的统治。但从社会发展的角度而言,如果真能做到,它对于缓和阶级矛盾,稳定社会秩序,促进农业生产发展,还是有其积极意义的。即使由于种种原因,他的主张未能实现,但在引起人们对土地方面问题的关注,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社会各界对他的主张的种种评论即可说明这一点。特别是对于在30年代中国社会兴起的乡村建设和改造农村的运动中,阎锡山的土地主张,可以说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然而,阎锡山提出以“土地村公有”来解决土地问题的主要动机,是为了堵塞因土地私有而给留下“造乱”的“大空隙”的,是为了“防共”的,也就是说,他认为“造乱”的原因仅仅只是“土地私有”,而非现存整个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的不合理所致,似乎只要实行了他的“土地村公有”,便可以抵制住中国领导的土地革命,就会使国家“长治久安”。这不能不说是阎锡山对事物因果关系的本末倒置,起码是轻重倒置。而这并非是阎锡山无知所为,而是其明知故为,因为从他以往的许多言论中,也已经谈到了国家的“政治不良”、“吏治”等。他只所以如此故意颠倒,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一直坚持的地主资产阶级立场。如果他承认了现存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的不合理性,那就等于承认了现存制度是应当否定的,领导的土地革命是合法的。正因为他不敢也不能面对这个严峻的现实,却又不愿意看到他这个阶级统治的国家再溃乱下去,甚至一旦让的取而代之,所以,他只好在不从根本上损害本阶级利益的前提下,提出了这个实际上只是一种改良的解决土地问题的方案,以挽救这个正在走向没落的阶级。即使如此,阎锡山也还是遭到了他的阶级中的一些顽固势力的种种非议和责难,这不能不说是阎锡山的悲哀,也是这个阶级的悲哀。

5、“华北事变”中,婉拒日本利诱,表现非凡

1935年,对中国而言,是一个进一步蒙羞的多事之秋,对阎锡山来说,是其经受考验的一个严峻关头。

当年,日本帝国主义继侵占东三省之后,又侵占了热河省全境。日帝欲壑难填,5月,开始在华北制造事端,提出了一系列无理要求。6、7月间,先后逼迫国民政府达成了《何梅协定》和《秦土协定》,攫取了冀察两省的大部主权。紧接着,日帝便策动亲日汉奸加紧了“华北五省自治”的活动,企图使河北、察哈尔、绥远、山西、山东等华北五省联合自治的政府,脱离中央政府,从而成为第二个满州国。

山西地处华北腹地,因其为一山地型高原,被称为“华北屋脊”,它东控冀察,西扼陕甘,境内山岳纵横绵延,险关要隘遍布,易守难攻,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并且,山西物产丰富,特别是煤、铁等矿产资源尤为雄厚,因此,日本帝国主义对山西垂涎已久,在“华北事变”中,把山西作为了首选目标。因为它一旦占领山西,不仅可以在战略上控制整个华北,甚至进而向中原和西北扩张,而且能够攫取更多的物资,以保证侵华战争的需要。如1935年9月20日日本提出的“侵略华北之计划”就明确提出“拟由正太线之石家庄与津蒲线之沧州相接,再由沧州接至大沽港,目的在将山西之煤炭输出,送至津沽,再将日本之货物,输送至山西”(《阎锡山评传》第255页)。

除此之外,日本帝国主义所以将山西视为其“华北事变”能否成功的重要一环,就是他们看中了阎锡山。因为在以下几个方面,阎锡山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其一,阎锡山是辛亥元老,在北伐中功勋卓著,后来倒蒋的中原大战,又是他组织发动的,因而有着很深的资历和较高的威望。同时,阎锡山不仅在治理山西上颇有一套办法,而且能对各种错综复杂的局势,应付裕如,有很强的政治领导能力,将来的“华北五省联合自治政府”正需要这样的人物出面“挂帅”,如此,既可提高这个政府的威信,又能更好地“领导”起这个政府;其二,阎锡山有相当的实力,在政治上,以阎锡山为核心的山西统治集团,比较团结一致,因而能够对山西进行严密的控制;同时,阎锡山掌握着20几万军队,而他多年苦心经营起的军事工业又颇具规模,能够解决其军队的枪弹供给问题。在经济上,阎锡山开办的“四银行号”也很有实力。至于商业贸易和农业经济,在阎锡山的治理下,也呈现出良好势头。这对于增强“华北五省联合自治政府”的实力,使之更好地充当侵略中国的工具,显然都是十分有利的;其三,阎锡山曾留学过日本,他与当时的教官或同学后来在日本陆军部、关东军中担任要职的冈村宁茨、土肥原贤二等人,关系都较好。在日本方面看来,出于这层关系,阎锡山是会与他们合作的,况且用自己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也比较放心;其四,阎锡山于北伐结束后,因“编遣”问题,就与蒋介石闹得不可开交,终于导致了倒蒋的中原大战。此后,虽然由于形势的变化,阎、蒋之间的矛盾有所缓和,但实际上这种矛盾在新的形式下仍在继续着。“阎锡山在名义上是蒋介石的部下,但他一直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蒋介石力图将其嫡系分子打入山西各种机构的内部,同时千方百计从阎锡山的内部收买一些人为其所用。阎锡山则千方百计地控制其属下的军政机构,只用忠于他的人员,歧视、监视和打击蒋介石的嫡系分子和与蒋暗中勾搭的人,并且借“12·18”穆光政事件,赶走国民党山西省党部,使国民党省党部在很长时间内不得不“停业”,连个挂招牌的地方都没有,而阎则另外组织自己的政治团体,诸如“青年救国团”(简称青年团)、“建设救国社”等,“实行他的一套政治主张”(牺盟会和决死队编写组:《牺盟会和决死队》人民出版社1986年8月版,第15页)。因此,日本方面认为阎锡山“是旧时代的军阀”,并在1928年“全国统一之后,曾有背离中央的经历,故而对之颇为看重”(南开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党史教研组编:《华北事变资料选编》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471页)。

正因为如此,所以“华北事变”一开始,阎锡山就成为日本方面最寄予厚望的担纲人物。为使阎锡山就范,日本方面对阎积极争取,频频拉拢。1935年6、7月间,日本驻北平使馆武官高桥坦首先来到太原,访晤阎锡山,拉拢他出任“华北自治政府”的主席。其后,天津驻屯军司令官多田骏,以及与阎锡山有同学关系的日本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关东军参谋长坂垣征四郎也陆续来太原对阎进行工作。直至1936年1月中旬,日本驻天津参谋中井还偕新任太原特务机关长和知鹰二飞赴太原,会见阎锡山。这些人对阎锡山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一方面吹捧阎如何如何的英雄,说只有他才能胜此重任,一方面则威胁阎,如不答应,就要采取必要措施。日本华北军驻军司令田代皖一郎就曾公开声称要“迫使阎锡山,绥远傅作义退到汾河以南”(《蒋总统秘录》(十),第100页)。与此同时,日本在其他方面也加紧了“华北自治”的步伐。“何梅协定”签订后,日本即由山海关外调集军队威胁平津,并组织汉奸配合日军及日本浪人,在平津两地到处挑衅,制造事端。1935年6月底,由汉奸白坚武任总司令的“正义自治军”在武装抢占丰台车站后,就劫持两辆铁甲车开向北平永定门,准备炮轰北平,接收北平各机关。此外,还勾结汉奸拼凑伪组织,企图加速华北政权的特殊化,在冀东和察北,就酝酿组织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伪“蒙疆自治政府”。对于绥远,日本也伸出了黑手。日本关东军以“为了中国和平与安全”,“共同合作”完成任务为由,1935年秋在强迫绥远当局于归绥设立特务机关后,又要求绥远当局“驱逐国民党绥远党部,赶走蒋介石派来的特务人员,取消归绥市一切抗日标志,布置沈阳—天津—归绥的日本航空班机”。布置日航班机一事未经应允,乃籍口借用欧亚航空公司(绥新线)机场降落日机。此后,日机在归绥可以自由降落,日本关东军、天津驻屯军的军人以及满铁会社调查团,满蒙开发会社人员,新闻记者便不断来绥,非法进行摄影绘图,为所欲为。

阎锡山对于日本得陇望蜀的侵略野心,早有警觉,并主张进行抵制。1932年初,他复出后不久,鉴于“9·18”事变带来的民族危机,就向国民党四届二中全会提交了《请政府捡拨十万劲旅死守锦州以救危亡案》,提案指出,日本以武力占我东北三省,藐视我国家之主权与国际间之正义,至此而极,“今者日本野心未死,节节进逼,其处心积虑,势必亡我东省全土,吞我东蒙全部而后快意,当此危机存亡之秋,苟措置不当,华北数省,覆亡堪虑”,“日本既以武力占我领土,我即不愿轻与宣战,亦宜以铁血主义,坚抗死守,不使日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得寸进尺,而后乃可以徐图自存也。锦州为东省之要口,北方之屏障,其覆亡之祸,势必迫于华北全部,锡山等兴念及此,良用心悸。夫国家兴衰存亡,固政府之责,国民牺牲奋斗,实乃民族之光。……处此艰穷危急之时,图国家民族继存之道,政府宜速捡拨十万劲旅,增防锦州”(《阎锡山言论类编》卷三,上)。可见,阎锡山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是痛恨的,也是主张对日本的侵略进行抵抗的。而他对日本扩张野心的预料,也是被眼前的事实所证实了的。

正是基于对日本的这种立场和认识,所以,阎锡山对于日本对他的争取拉拢,没有表现出动摇。据《蒋总统秘录》第十三册中所载,“六月,日军对于华北五省当政者的政治工作,也还是进行的颇为起劲,日方所寄予期待的是山西的阎锡山。二十四年六月下旬,日本陆军省当局满蒙工作的负责人前往太原访问。其后日本大使馆武官高桥坦以及驻天津的‘支那驻屯军’干部,曾陆续到晋,不仅阎先生没有为他们动摇,反而在报端发表公开信,将日本阴谋揭穿,并更致函孔祥熙,道出:‘看到来太原访问的日本军官所持军事地图,显示日本最初只想利用黄河以北,作为日、苏交战时的补给基地,但现扩大及长江以北地区’,呼吁中央,提高警觉”。这里所说的阎锡山“没有为他们动摇”,应该是事实。对此,徐永昌在与宋哲元谈论“华北自治”时所说的“日人华北五省特殊化阴谋,其心目中之领导人物首为阎主任锡山,惟阎公绝不走离开中央之途径”,也可印证。但是,从徐永昌接着所说的阎锡山“主张对日极力忍耐敷衍,但不出头负责”(《阎锡山年谱》(五),第1857页)这句话上,则说明阎锡山对于频频而至的日本说客,并没有断然拒绝,而是采取了“极力忍耐敷衍”的态度。阎锡山如此做法,不能说没有一定道理,因为日本既然决意搞“华北自治”,那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如果断然拒绝,很可能激化矛盾,使事态变得严重起来,届时局势更难预料。关于阎锡山的“不出头负责”,也并非吾不为之,尔等可为之,而是从保存自己的角度出发的。因为如若由他出头负责,不仅早就声明要北上抗日的中国,便会以他降日为由,名正言顺地率领与山西一河之隔的中央工农红军进攻山西,而且,国民政府和蒋介石也会视其为汉奸卖国贼对他大张挞伐。如此,他对山西的统治就将岌岌可危了。正是出于对全局和个人利益的考虑,阎锡山在此处境下,才对日本采取了“婉拒”的态度。并且为了照顾日本人的面子,还应允了日本可派人来山西参观考察的要求,这也许是阎锡山“忍耐敷衍”的办法之一吧。而日本人见缝就钻,1936年1月,日本增派特务机关进驻太原、大同,加紧了对山西的特务活动。其后不久,一批批的日本人又以各种名义前来山西考察。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在山西各地游览时,进行各种调查、勘测活动,把山西的山川形胜,关隘要塞,交通线路均予详细考察,并绘制成图,甚至有些村庄里有几口井,也都标进图内。“7·7事变”后,日军进攻山西时所以对地形那样熟悉,并选择他们认为可行的进军路线,都与此有着很大关系。

阎锡山在“华北自治”问题上与日本进行周旋的同时,为防患于未然,还做了大量工作。一方面,在省内加强了救亡自强的教育。1935年7月15日,在太原绥署、山西省政府联合纪念周上,他就强调“救亡对症有效方剂在自强,自强于未自亡之前易,自强于已自亡之后难。自强于人未亡之前易,自强于人已亡我之后难。……故今日欲图救亡,当先自强。”在9月18日他发表的“告山西农民书”中,又指出,“日本今日之国力,尚不足侵吞中国,今后十年、二十年势力即强,现应隐忍以待时机,我们应在此十年之间,决心自强”。为此,“极应,一、加速度以缩短年限,二、加强度以增进效率”。(《阎锡山年谱》(五),第1838、1852页)。另一方面,吁请中央决定30年防守国策,以自强救国。9月28日,阎锡山在给蒋介石的电函中即指出,现在国家“外侮憑凌,匪乱未定”,“深长计虑拟请决定三十年防守国策,以图‘自强救国’之计”。并且对现在国力羸弱的情况下,如何增加生产以保证民众之生活,保证一定数量的军队的供给,进行了一些具体设想。因此,10月26日,阎锡山赴南京出席国民党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时,受命参与拟定“三十年防守国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阎锡山对“华北自治”事态的变化一直予以了密切关注。他虽然表示了“不出头负责”,但却并没有置身事外,而是时刻关注着日本的动向以及国内其他军政要员的态度,并采取了相应的对策。阎锡山“不出头负责”,有其前述的原因,然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出头负责,并不等于其他人也不愿意出头负责。因为,只要日本“华北自治”之心不死,它总要寻觅一些愿意“出头负责”之人的,而在中国错综复杂的政坛上,因政见不合、党派之争或一些利益冲突,总会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置国家民族之生死存亡于不顾而叛国投敌,为虎作伥的。这些人无论是谁,只要他“出头负责”,就会对华北乃至整个中国造成严重危害。而事实也证明了阎锡山的这种顾虑并非多余。据徐永昌说,在“华北自治”问题上,因阎锡山的“婉拒”,“日人绝望于阎,乃转而寄望于商(河北省主席商震)、韩(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今则责望于宋(哲元)”(《阎锡山年谱》(五),第18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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