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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进一想到这些，便走到沈珍珠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珍珠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朝象山书院走去，走了约莫里许路程，忽然掉转头来，几名跟踪的夜行人一时躲避不及，暴露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又是为何而跟踪我们？”卓进故意沙哑着嗓子，问道。

一个夜行人道：“我们是回纥牟羽可汗帐下飞虎营官军，潜入陕州，目的正是卓将军与沈夫人。”

果然是回纥武士，很直接。果然，自己的行踪也已经暴露。

卓进哈哈一笑：“没想到可汗如此惦记着卓某，倒也是令卓某倍感荣幸。只是不知道几位能不能留的住卓某。”

“留不留的住不重要，我们只管尽力留。”

回纥武士的回答很精辟，卓进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卓进心道，回纥拥有这样的军队，也难怪大唐还要向回纥借军，才能平定安史反贼。

做为曾经的回纥可汗帐下的侍卫队长，却从未听过牟羽可汗帐下的飞虎营。

不过很快，卓进就见识到了飞虎营官兵的厉害。

三四名飞虎营官兵，按卓进开始的想法，基本认定是不堪一击的，然而，斗了近小半个时辰，虽然他们也没有伤到自己，但自己也始终无法拿下他们。

一名回纥武士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号弹，准备燃放，卓进眼看不及阻止，心急万分。

忽然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回纥武士手中的信号弹已经不见了，只见身前站立着一个年轻人，方巾儒服，一手执剑，一手则拿着回纥武士的信号弹，面目神色之间颇为英气。

此人正是李晟。

卓进朝李晟微微点头示意。

回纥武士见李晟方才行如鬼魅，先自有些惊惧，勉强支撑了片刻，便退去了。

“感谢英雄相助，在下卓进，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卓进问道。

“英雄不敢当，在下李晟。”

“便是那位十六岁时，射杀了号称吐蕃第一武士的吐蕃名将烈尔豹的李晟李将军吗？”卓进心下充满敬佩。

“侥幸，侥幸罢了。”李晟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说的有些敷衍。

卓进却是满腔豪情，拉了李晟，介绍了沈珍珠。

“沈夫人。”李晟有些惊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原来雍王和李晟回到军营，便接到消息，吐蕃预警，而史朝义部屡战屡败，退到了莫州城，已经是奄奄一息，朝廷便令李适赶往凤翔，以防吐蕃袭扰。

雍王李适率军连夜开拔，叫李晟在此逗留三天，希望他在三天之内能找到沈珍珠，如果找不到，便前往凤翔，以李晟一个人的脚力，追上大军不是难事。

沈珍珠听说李适连夜离开了陕州，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卓进领着他们来到象山书院，卓英倩果然还在这里，两伯侄相见，心下想起家中的亲人，卓英倩又大哭了一场。

为了安全起见，众人呆在象山书院，叫卓英倩回驿馆将杜济，苏白云，苏侗三人接到了象山书院。

次日清晨，老板卢象山将李晟，卓进，沈珍珠三人仔细乔装了一番，三人携了卓英倩，奔凤翔而去。

杜济伤逝未愈，便和苏白云，苏侗暂时留在了象山书院。

象山书院，顾名思义，是一家书院，每天都有很多学生过来读书。

老板卢象山是一名老学究了，唐时科举渐趋成熟，文风炽盛，也涌现出许多文人士子，吟诗唱赋，文化渐达鼎盛。卢象山也中过进士，然而时局混乱，自己又生性淡泊，不喜做官，便没有去参加吏部的考试，而是在陕州开设了一个象山书院。

象山书院已经开了五六年，象山书院的师长皆由卢象山亲自挑选，因此这五年间，也往朝廷输送了不少人才。

苏侗也到了启蒙的年纪，杜济便请求卢象山每日抽出时间来教苏侗，苏侗很是聪明，仅仅半个月，便学会了《三字经》和《声律》，如今却是在学论语，卢象山也很喜欢苏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除夕，学生们早几天就放了假。

从前天就开始下了雪，连续下了两天，地上早已经积上了厚厚的雪，象山书院里的几株梅花也已经盛开了，有红梅，也有白梅，满院都散发着梅花淡淡的清香。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卢象山从苏侗的房门口经过，听着从苏侗房间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苏白云很早就打扫好了庭院，此时正陪着杜济在庭院中散步，杜济的伤势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外面虽然下着雪，庭院中的一座亭子里，却是窗明几净，一张石桌，几条石凳，一个四十多岁的道长正和卢象山在亭里下棋。

“象山先生，今年贫道又来叨扰了，记得去年除夕，你输了三子。”

道长面目清癯，身材高大，宽袍白衣，一柄拂尘横放在石凳上。

“李道长，今年，我的性子比去年又缓和了好些，我想，今年至多也就输个两子。”卢象山捋了捋微微发白的胡须，道。

白衣道长笑道:“我每年到象山书院过除夕，一是为了会棋，二是为了象山先生的八宝素鸭，象山先生棋艺进步颇小，但是你做的八宝素鸭，我在衡山就会经常想起。”

卢象山执了一枚黑子放到了棋盘上，叹息道：“唉，做为一名师长，有时候见学生不长进，就想着去鞭策他们，有时候他们还要惹你发火。长源，你说，我的性子又如何能够缓和过来。”

白衣道长哈哈大笑：“莫非象山先生只在除夕才做八宝豆腐素鸭，就是怕平时的心情差，火侯把握不好吗？如果今天又输三子，八宝素鸭是不是会失却一些味道。”

卢象山闻言也是大笑：“如果真的照长源这么说的话，估计，过了今年除夕，天下第一隐士岂不是再也不会光临象山书院了。那我们象山书院，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起辨论，我是说不过象山先生的，昔年，我以布衣想方设法入朝，而你中了科举而偏偏不去做官。这取舍之间，你才算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隐士。”

白衣道长说完，执了一颗白子，覆入棋局，然后笑道：

“象山先生，你又输了。”

卢象山往棋局看去，自己果然是输了，还好，只输了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