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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格尔熟练地带着梅洛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穿行，避开了聚集的人群。

“小心一些，那些孩子，个个都是顶尖的扒手。”

梅洛听完后不觉一惊，用没有受伤的手按住了自己的速写本，压实了大衣兜中的铅笔。

他们很快地便来到一座空旷的广场，看见了一座暗黄色的高大尖顶建筑，外墙上铭刻着生命圣徽，那是由麦穗、鲜花、泉水符号簇拥着的一个简笔婴儿。

那里便是大地母神的济贫院了，更明显的辨识物就是它前面大排长龙的队伍，几乎都要横亘整个广场，队伍里的人无一例外都身体瘦弱，衣衫褴褛，甚至有几个脸色发青，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

他们绕过队伍，从侧面来到济贫院门前，看见了一位面色祥和、两鬓斑白的神父。

耶格尔在嚷嚷的叫骂声中向那位的神父说明来意，后者看了一眼梅洛的伤口和有些泛白的脸色，微微颔首，轻声唤出了一位十五六岁的黑发红眸的少年。

“奥兰多，你带着他们进去吧。”

红眸的少年五官青涩，但十分俊秀，他没有穿着亚麻袍，而是一身便装。在他的带领下，两人穿过被汗味和脚臭味充塞的弥撒厅，通过讲台旁边的小门，来到后面的一个不大的院子中，那里堆满了石块和未被挑拣的绳索。

“您跟我来吧。”他对梅洛说完，转而对耶格尔说道：“旁边的这位先生就请您在这里等待一会。”

耶格尔点头，目光望向了弥撒厅，梅洛则在奥兰多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充斥着酒精和草药味的昏暗房间里。

房间的最内侧里有一张闲置的床，上面铺着干净但陈旧的泛黄床单，两边的墙上则各有一个硕大的橱柜，上面全是小抽屉，抽屉上有用费内波特语写着各种草药的名字。房间正中央是摆满了各种器皿和工具的方桌。

“请您坐在那张床上，先让我先看看伤口。”

梅洛照做，本想试着单手解开绷带的结，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于是只能将手臂平伸，将事情全部交给奥兰多。后者忙活了好一会后，梅洛才觉得手上的紧绷感略有松动，接着压迫感消失，狰狞的伤口也随着绷带被揭开显现了出来。

血液已经少有外流，伤口的愈合速度惊人。

“这是什么东西咬的？野狗么？伤口做过消毒了没有？”

梅洛如实回答，并顺便提到了自己不久前的经历。

听完后，奥兰多的表情也染上了一丝忧伤，他从桌上拿来一个瓶子，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我曾经去过一次旧城区，不过是一个人，那里...我很难想象那样的事真的发生在了特里尔。

“贵族肆意地举办一次又一次奢华的宴会，可贫民却要在饥饿中痛苦死去。

“您能想象这样的事么？梅洛先生，真的，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可能会很疼。”

哗啦啦。

奥兰多用瓶中的液体又清洗了一遍梅洛的伤口，从气味判断，那瓶液体应该不是单纯的高浓度酒精溶液，可能掺混了不少草药和精油。

一定很贵吧······梅洛默默想到。

之后奥兰多走向橱柜，从不同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些草药，简单地就水混合着粉碎了一下，制成的敷料，并将它敷在梅洛的伤口上。

接着他又从一个较大的抽屉里取出绷带，为梅洛重新包扎好伤口，手法和速度都比耶格尔的好很多。

打的结也很漂亮······梅洛无声评价道。

“往后注意一下就好，注意不要碰到伤口，很难想象一个孩子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记得找专业的人替换绷带，伤口不算很严重，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愈合。”

“谢谢。”

“不用客气，30因，是您付钱还是外面的人付钱？”

梅洛刚露出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抽出30因的零钱交给奥兰多，梅洛暗骂自己以后不要没事找事，之后他跟随着奥兰多重新回到院子里，却没有发现耶格尔的踪影，而弥撒厅中传出了争吵声。

他们赶忙循着声音进入弥撒厅，见到穿深灰色大衣的耶格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你这个【屏蔽】的混蛋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混蛋！离我的朋友远一点！”汉子叫嚷着，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和耶格尔打起来的架势。

奥兰多刚要上前制止，梅洛却伸手拦住了他。

“先等等。”

这时，门口站着的神父也走了过来，颇具威严地宣告道：

“其他人继续做你们该做的事，二位，请跟我来，还有这具遗体...”

耶格尔率先说道：

“我们来抬吧。”他意指自己和那个叫嚣的汉子。

神父看了一眼耶格尔，又看了一眼那个汉子，询问道：

“可以么？”

那个汉子刚要说什么，突然也意识到了局势，于是把头埋低，咬牙切齿道：

“都听您的，神父。”

两人抬着尸体来到院中，奥兰多和梅洛让开了道路，神父紧随其后，在路过奥兰多时轻声吩咐道：

“去，找来巡警为这个可怜人安排接下来的事吧。”

奥兰多微不可见的点头道：

“是，神父。”

看着奥兰多远去，梅洛紧随着神父进入院中。

神父率先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混...这个人他亵渎尸体！神父，他偷我朋友的东西！”汉子恶狠狠地说道。

“当真如此？”神父温和地询问耶格尔，后者解释道：

“神父，您了解我，至于为什么我会被认为是扒窃尸体，可能是因为我在这个可怜人的手里发现了这个。”

耶格尔摊开手，露出了一枚勋章。

上面是由猎刀和弓与箭组成的图案。

“这是什么？”神父询问道。

耶格尔恭敬回应：“一枚勋章...一枚用来表彰那些英勇士兵卓越战绩的‘猎人勋章’，这个人是个可敬的战士。”

“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场误会。”神父说完，转而温和地对汉子说道：“这位耶格尔先生是一位经常向济贫院捐款的好心人，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大费周章地偷一个徽章，就我所知，耶格尔先生曾经也是一位军人吧？”

耶格尔点头肯定神父的话语，那个汉子见状也低下头道：

“是我错怪您了，先生，冉顿他的确是个好士兵，我们...我们并肩作战，从间海打到贝克兰德，他救了我很多次...可是现在他却这样死在了济贫院里！我无意冒犯，神父，只是，只是...”

那个汉子说着，跪倒在了尸体旁边，痛哭了起来，手不时地捶向地面。

神父见状，低声祷告道：

“崇高的大地母神啊，愿您庇佑悲惨的灵魂回归大地的怀抱，愿他能有崭新的人生...”

耶格尔过了一会才走向前，扯起那个汉子，用庄严的口吻命令道：

“抬起头来！士兵！别再哭哭啼啼地跟个女人似的，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汉子有了一段时间的发泄，很快抑制住了情绪，顿挫地说道：

“泰勒，先生，泰勒·马丁。”

“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者一个继续为之而战的理由，带着这个徽章去船锚街5号，去找‘红幽灵’工会，就说是耶格尔·莫拉莱斯·安提戈要你去的。懂了么？”

“您就是‘霍纳奇斯之狼’？”

耶格尔瞥了一眼旁边的梅洛后道：

“这个待会再说，先为你的朋友安葬吧，费用我来垫付。”

“明白了，先生，赞美您的慷慨和仁慈。”

梅洛自觉离开庭院，通过了让人难以久待的弥撒厅来到外面，并与带领着几个巡警的奥兰多擦肩而过，他站在广场的一个较显眼的地方，并提防着可能靠近的人。

过了好一会，灰发的耶格尔才终于出来，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耽搁了一些时间，关于你遭遇的这些意外和额外承担的费用我回头会补偿给你的。”

“这就不必了，毕竟到下区来这件事是我提出的，您还为我提供了保护，陪我走了这么一段路。”

耶格尔摇头道：

“本来在走完工业区时我就应该带你离开了，你应该能想到，我们所面向的群众是工厂工人和码头工人，而不是那些连活着都是奢望的可怜人。这更多的是我的责任。”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

梅洛也不会死要这种面子，这又不是在原来的世界跟领导反复拉扯，而且能拿到钱的好事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点头同意，转而又说道：

“您就不怕那个人骗您？”

耶格尔嘴角微微勾起，有些高深莫测道：

“我自认为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值得结交，这更多是出于经验以及直觉。”

梅洛假装没有过多在意，随意地说道：

“下午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就不跟您回去了，成品我过几天就会给您，额，我交到大卫手上还是去?”

“就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吧，船锚街5号，你应该多认识一些人，这样在下区会更安全一些。”

果然是有些拉拢的意思······梅洛默默地想着，心不在焉道：

“这一路上真的让人很紧张，在下区走真的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我都几乎抽不出时间来起底稿...就在这里分开吧，耶格尔先生。”

耶格尔四下看了看，轻声说道：

“之前有人从酒吧就开始跟踪我们，是一个难缠的家伙，不过进入下区的时候我带你甩掉他了，他很可能是来找我麻烦的，你走的时候，也要多加留意。”

耶格尔不说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件事。

不过现在他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同耶格尔告别后，他考虑着接下来的路线。

之前和大卫闲聊的时候他打听到金罗兰街位于北区，靠近莱恩河上半段，与此同时他还要去位于赛伦佐西畔的雷恩纳区找尼科尔商讨一下计划。

所以，目前最好的路线是原路返回，经过赛伦佐桥，绕过“避风港”酒吧防备追踪，沿着下区边缘走一段路，接着上行，顺路拜访奥利弗工业制造公司。

现在离正午还有一个多小时，走过赛伦佐桥应该能找到公共马车，不过时间紧迫，他打算奢侈一把，做普通的出租马车，兴许还会有多余的时间顺便路过圣光大教堂，去那里采风，正如梅乐迪所言，那里几乎一直是晴天，再严重的雾霾都会恭敬地让出天空，太阳的信徒都以这样的神迹为豪。

敲定计划，梅洛很快付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