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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三合一

  • 作者:金戈万里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7-18 04:37:48
  • 完书字数:22976

宋佩瑜走出皇宫, 只觉得神清气爽。

连带着醉酒后难以打起精神的情况,都好了很多。

可惜被重奕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个时候再带襄王去温泉庄子, 恐怕不能在宵禁之前进城了。

没在宫门外见到吕纪和的马车,宋佩瑜也没觉得意外, 以吕纪和的脾气,能屈尊降贵的在宫门外等他就怪了。

宋佩瑜踩着凳子往自家马车里钻, 随口吩咐守在马车边的金宝, “吕兄去哪个茶楼歇脚了?我们先去找他。”

金宝闻言, 诧异的睁大眼睛, 小声道,“春芽与我说, 您今日要在东宫当值, 吕大人先带襄王去温泉庄子了,还要走了我的牌子。”

没有金宝的牌子, 宋佩瑜的庄子不会接待外人。

“呵”宋佩瑜直接气笑了。

这个脾气, 真不愧是吕纪和。

毕竟是他理亏在前, 宋佩瑜倒是不好与吕纪和斤斤计较,他摆了摆手, 对金宝道,“走, 我们去鸿胪寺点卯。”

鸿胪寺还有鸿胪寺卿,无论心中是什么看法, 他与吕纪和都不能始终不在鸿胪寺露面。

金宝闻言后, 没立刻退出马车,他指着桌子上的小木盒,满脸老实的道, “吕大人走之前,将他官册与官印留下,说是主子若能提前从东宫出来,去鸿胪寺点卯,就顺便帮他入册。”

宋佩瑜满是嫌弃的望了眼桌子上的木盒,冷笑道,“他倒是放心将官册与官印放在我这,也不怕被我‘失手’弄丢了。”

金宝听了这话,就知道宋佩瑜这是应下来了。

见到鸿胪寺卿邓显本人后,宋佩瑜马上对三年前他们初见的场景有了些印象,真情实意的感叹,“许久未见,邓大人还是原来那般模样,一点都未曾改变。”

已经年过五旬的邓显听了宋佩瑜的话,忍不住的喜笑颜开。

他自知能力有限,能高升鸿胪寺卿,全靠原本的老鸿胪寺卿身体不好,委实坚持不下去了,稍年轻些的人又不够用。

反正赵国也没有需要招待的外宾,朝廷便提他上来养老。

他本人的作用,可能还没他家金叶纸的作用大。

因此邓显对突然空降的两名鸿胪寺少卿不仅没有意

见,反而十分欢迎。

这两位少卿要背景有背景,要能力有能力,鸿胪寺不过是他们的跳板罢了。

他们将来必然是要去六部,补更重要也更有前途的位置。

就算是正四品的鸿胪寺卿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未必愿意浪费时间多看半眼。

邓显明白,只要他别去主动招惹两位鸿胪寺少卿,宋佩瑜与吕纪和根本就懒得理会他,更不会浪费时间找他的麻烦。

这两位少卿别在互相斗争的时候拉着他来‘明辨是非’,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邓显见宋佩瑜不仅记得他,还肯对他好言问候,又能拿得出来吕纪和的官印与官册,笑得就像是出门被金子砸了头似的高兴。

他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这两位祖宗,千万别在尚且在鸿胪寺任职的时候闹起来。

邓显脾气好的像任人捏扁捏圆的面团似的,无论宋佩瑜说什么,他都满嘴的好好好,马上应下来。

宋佩瑜反而不好再与邓显说金叶纸的事。

若是让邓显误会他想得寸进尺,引起了邓显的敌意和警惕,还可能会耽误招待楚国使臣的正事。

因此宋佩瑜没在鸿胪寺停留太久。

将他与吕纪和的官册与官印记载于鸿胪寺的总册上,又将尚且在鸿胪寺的人认全了,就借口还有事,提前离开。

等哪天吕纪和也有空,他们再一起请鸿胪寺的同僚出去吃酒。

难得多出几个时辰的空闲时间,宋佩瑜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就听闻银镜庄子与自行车庄子的管事来找他,还带了庄子上最新生产的样品来。

这是宋佩瑜分别给银镜与自行车庄子指导过后,银镜与自行车庄子做出的第三批样品。

宋佩瑜先召见了银镜庄子的管事。

银镜的大小初步分别巴掌大能拿在手中,圆盆大能摆放在妆奁上和与成年人差不多高,能将成年人的身影全部照出来的等身镜。

相比较来说,银镜从无到有的过程,算是宋佩瑜手中的庄子中进程比较快的,因为宋佩瑜本就知道最早期银镜的原理。

解决了获得高纯度锡、汞的问题后,银镜庄子立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可惜玻璃庄子至今还不能制作出完

美的透明玻璃,还是会出现发灰或者发绿的情况,银镜虽然做出来了,效果却始终都不能让宋佩瑜满意。

宋佩瑜先看只有巴掌大的手镜,前段时间研究出怎么才能获得高纯度锡后,庄子上还意外发现,高纯度的锡有益与炼制出纯度更高的铜。

手镜外壳的材质就是黄铜,起码在刚做出来的时候,外表看上去与真金无异。

手镜的镜面上带着明显的灰痕,宋佩瑜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人,感觉像是看黑白老照片似的。

虽然与这个时代的铜镜相比,勉强算得上清晰,但总感觉怪怪的,就是那种不太阳间的感觉。

宋佩瑜摇了摇头,几乎不再对这批镜子抱有希望。

但他将手镜放下后,还是让管事将圆盆大小的妆奁镜也搬来了。

黑布揭开后,宋佩瑜诧异的发现,妆奁镜竟然比手镜强多了,起码镜子中,他手上墨绿色扳指照出来的颜色很正,没变成灰色。

等到去看等身镜的时候,照出来的东西又比妆奁镜更清晰饱满些。

无论宋佩瑜是低头看身上藏蓝色的衣服,还是从镜子看身上藏蓝色的衣服,都是一种颜色,色差几乎不存在。

宋佩瑜转了下手上的扳指,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好奇的问正满脸敬畏站在原地的银镜庄管事,“为何大镜子反而比小镜子的效果更好?”

问这话的时候,宋佩瑜已经发现等身镜夸张的厚度,两个等身镜贴在一起,都能摆成个正方体了。

他心中顿时有了大概的猜测。

管事恭敬的弯下腰去,低着头道,“等身镜共上了五十五道底漆,妆奁镜能上二十道底漆,手镜因为过于小巧,只能上五道底漆。”

宋佩瑜点了点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玻璃不行,想要掩盖玻璃上的瑕疵,只能多刷底漆。

略微沉吟了会,宋佩瑜心中就有了抉择。

他指着笨重的等身镜道,“生产一批这样的镜子,厚度要相同,清晰度有好有坏。”

管事听见这样的命令,整个人都怔住了。

“可是......”见宋佩瑜脸上没露出不快,管事才敢继续说下去,“主子让我们生产清晰度不够好的镜子,是考虑

有贵人不能接受银镜最清晰的模样吗?”

“那定价上怎么办?”管事停顿了一下,委婉的提醒道,“想要保持所有等身镜的重量与厚度都相同,制作不清晰的镜子的成本,也许会超过制作清晰镜子的成本。”

费事还少挣钱。

这在管事眼中,并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宋佩瑜却笑了,他反问管事,“谁说要卖那些不清晰的等身镜?”

管事愣住,下意识的道,“那您让我们制作不清晰的等身镜做什么?”

当然是砸给买清晰等身镜的人看。

只有让这些人意识到等身镜来之不易,他们才会乐忠于为等身镜掏钱。

从古至今,在富人的圈子里,都是越稀奇的东西,越贵的东西,越能受到追捧。

就如同邓氏的金叶纸,也如同芬芳庭的香皂。

自从奇货城开业,正式朝九国售卖香皂和琉璃之后,宋佩瑜在咸阳的芬芳庭与琉璃坊就冷清了不少。

虽然大家还会用香皂,按照季节去琉璃坊看最新的款式,却不会再拿出那种这次不买,以后就再也买不到的劲头了。

宋佩瑜能肯定,等身镜出现在大众视线中,就算卖出一千两银子的高价,也会有世家买账。

但他明明可以将等身镜卖出更高的价格,还让顾客趋之若鹜。

万里挑一,完美无缺作为前缀词后,等身镜不仅能在身价上翻倍,还能让顾客们产生危机感。

等身镜这么珍贵,生产又极不稳定,若是现在不买,以后买不到了怎么办?

这样,在短时间内,宋佩瑜就能快速收拢到一笔钱。

他正好能用银镜挣的钱去养纸坊或者自行车庄子。

将等身镜卖出天价后,无论今后制作银镜的工序得到怎样的改良,宋佩瑜都不会给等身镜降价。

否则他就会得罪曾经所有在他手上买过天价等身镜的世家。

况且咬死不降价,才更有利于宋佩瑜持续割世家的韭菜

就像是他上辈子买手机那样。

试想世家的人,www.youxs.org。

等到一年后,www.youxs.org,www.youxs.org,无论宋佩瑜是选择涨价,还是用打折促销的手

www.youxs.org,都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前最新品买回去。

从此之后,www.youxs.org、www.youxs.org。

反而是对工艺要求更高的妆奁镜和手镜,宋佩瑜打算在现有制作银镜的技术得到进一步改良后,定下个能让平民百姓也消费得起的价钱。

这样,不仅百姓的生活质量提升,还能让世家更以拥有等身镜为傲。

到这个时代这么多年,宋佩瑜学的最多的就是平衡之道。

尤其是良种之事的教训,让宋佩瑜对世家与平民之间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短短的时间内,宋佩瑜对银镜的规划,已经想到了几年后。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对银镜庄的管事透露太多想法。

宋佩瑜板起脸来,拿出主家的威严和不讲理,“不必多问,按我的吩咐去做。具体做多少完美、多少带着瑕疵的银镜,我会让银宝去告诉你们。”

如果瑕疵都大同小异,未免会让人看出端倪来,或者给人等身镜上出现瑕很容易解决的错觉。

银镜庄上大多数人都是手艺人,包括银镜庄的管事,也是从琉璃坊一线提拔上来的人。

宋佩瑜对他们不放心,他要亲自计划,按照什么比例和方式制造瑕疵品。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希望卖银镜的商铺能在襄王回楚国之前开业。

见到宋佩瑜沉下脸,银镜庄的管事果然不敢再多说,老实回答了宋佩瑜几个问题后,将这次带来天虎居的银镜都留了下来。

然后喜滋滋的带着好几辆马车回银镜庄。

马车里都是宋佩瑜给银镜庄的奖赏。

这是天虎居的旧例,只要能研究出新东西,不拘是做什么的庄子,庄子上的每个人都有赏。

见过银镜庄的管事后,宋佩瑜心情大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看见自行车庄子带来的成品。

宋佩瑜险些没认出来,摆在他面前的东西是自行车。

他承认他没有画图的天分,但也远远没到灵魂画手的程度,怎么会让自行车庄子的管事,给他送来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而且脚蹬子呢?

没有脚蹬子,自行车怎么往前走?

宋佩瑜将数不清的疑问

妥善藏好,面色深沉的示意自行车庄子的管事,给他示范怎么操作自行车。

自行车庄子的董管事自信的点了点头。

等董管事蓄势待发的坐在自行车上,背部几乎与地面平行,以让宋佩瑜看着就非常难受的姿势握住自行车把手后,宋佩瑜才发现,原来他一开始就将自行车的头和尾看错了。

为自己的莽撞默默反省了下,宋佩瑜目光灼灼的看向董管事的脚。

董管事穿着最普通的黑布布鞋,脚面露出的袜子已经被尘土沾染成了灰褐色,委实称不上干净整洁。

但宋佩瑜却半点都不介意,他只想知道这双脚怎么化无为有。

宋佩瑜看到董管事的脚动了,它猛得用力狠狠的蹬在地上,再借着蹬地的力道回缩,贴在自行车座位的下方。

随着董管事脚上的力道,自行车猛得往前飞蹿了一段距离,然后速度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

管事再次快稳狠的蹬腿,即将停下来的自行车又猛蹿了一段距离。

宋佩瑜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脚有点疼。

虽然管事让自行车运作起来的方式,让宋佩瑜觉得难以接受。

但他很清楚,自己过于超前的眼光是把犀利的双刃剑。

所以他没急着马上下结论,而是问与他一同看了这场自行车秀的人是什么感受。

金宝围着自行车转了好几圈,仔细研究了许久才开口,“小的觉得这个名为自行车的东西,适合用来在咸阳跑腿。几乎能顶得上小的全力奔跑的速度,又不会惊扰路上的行人。”

“若是奴婢能买得起自行车就好了,这样奴婢自己就能骑自行车回家。不必专门等门房上的人有空,每次都要凑齐五个人回家,他们才会勉为其难的出车。”而且人数变多,住的地方也都不相同,就意味着五个人原本就有限的时间,被无形压缩的更少了。

说这话的人是宋佩瑜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她是外面买来的丫鬟,家在京郊,每个月有两天的假期,她每次都会将假期用来回家看望父母。

“我听说有些小镖局买不起太多的马,为了安全,只能被迫减少出行的人数,如果自行车比马便宜,他们应该会愿意购入一

批。”

......

宋佩瑜听了一圈,发现根本就没人觉得这个自行车外表有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行车很方便,唯一能称得上迟疑的地方,是因为不确定自行车的价格。

这点却是他们多虑了,宋佩瑜从一开始就将自行车的作用,定位在方便平民百姓出行上。

凭良心来说,在这个时代,牛马驴远远比自行车好用,所以自行车的价格也必然不可能超过牛马驴。

以现在的工艺,自行车只能用硬木制作。

只要有人买了自行车,将自行车拆卸成零件,按照每个零件一比一还原,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自行车。

几乎没什么技术与秘密可言。

宋佩瑜从来没想过,要通过自行车挣钱。

见到自行车在众人口中饱受好评,宋佩瑜再看自行车,忽然觉得......还是好丑,却莫名有种丑萌的感觉。

但他还是没法接受自行车没有脚蹬子。

虽然以现在的技术,很难做出链接自行车两个轮子和脚蹬子的金属链条。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琉璃和银镜也不属于这个时代,成品也是一点、一点试验出来的。

宋佩瑜让人拿木炭和纸笔来,对比着丑萌自行车,将关于自行车哪里需要改造的点仔细说给董管事听。

从自行车把手的高度,到脚蹬子和链条,再到自行车轮子的间距......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宋佩瑜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虽然董管事不太能变通,但他身边带着的少年却十分聪慧,偶尔还能举一反三,说出让宋佩瑜异常惊喜的话。

眼见天色已晚,宋佩瑜便让自行车庄子的管事与少年都留在天虎居,明日再回自行车庄子。

直到这时,宋佩瑜才知道松鹤堂的赖嬷嬷已经来天虎居很久了。

她见宋佩瑜始终在忙,便不许别人特意因着她的到来打扰宋佩瑜,自己去小厨房讨茶打发时间。

宋佩瑜直接去小厨房找赖嬷嬷,得知是宋老夫人问他有没有时间去松鹤堂吃晚饭。

“本来见七爷在忙,老奴就想走了,只是银宝总拽着我,说您处理完庄子上的事就能得空闲,说什么都

不肯让我走。”赖嬷嬷望着宋佩瑜的目光暗含着期盼,显然从私心上,也想将宋佩瑜请去松鹤堂,才会一直等着。

许是怕耽误了宋佩瑜的正事,赖嬷嬷还特意道,“老夫人找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有段日子没与您好好说会儿话,攒了些闲话想与您说。您若是今日没空,也不碍什么事。等您有空了,再来松鹤堂看看老夫人,她的空闲多,可着您来。”

听了赖嬷嬷完全站在他角度着想的话,宋佩瑜反而有些抬不起头。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宋老夫人包括叶氏、柳夫人对他想念,却始终都没腾出时间来好好与她们说说话。

没有时间只是一方面,另一面的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心中清楚,只要与宋老夫人、叶氏、柳夫人见面,她们必然又要关心他的婚事,他知道自己必然要忤逆她们的意思,却始终不愿意让她们伤心。

说到底,还是在逃避与家人开诚布公的谈不愿娶妻的事。

宋佩瑜让赖嬷嬷再等等他,特意回房间又换了套衣服,让屋里的丫鬟专门挑宋老夫人、叶氏、柳夫人送来的配饰戴在身上。

收拾妥当后,宋佩瑜才与满脸喜气的赖嬷嬷去松鹤堂。

果然不出宋佩瑜所料,除了宋老夫人笑眯眯的坐在上首,叶氏与柳夫人也在。

叶氏笑着道,“我还当是谁家的少年郎如此风姿卓越,让人见了就恨不得能拐回家去。仔细一看,竟然是我们家宋少卿。”

饶是宋佩瑜在外面,面对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都能与之周旋,且不落下风。回家面对叶氏的打趣和宋老夫人与柳夫人含笑的目光,仍旧会觉得手足无措。

好在叶氏终究还是心疼他,听到宋佩瑜一直忙到现在,连茶水点心都没垫垫,立刻让宋佩瑜赶紧入座,催小厨房做些容易上桌的东西来。

宋佩瑜也不会与自家人刻意客气,况且他等会还有硬仗要打,不填饱肚子怎么能行。

果然,吃好喝足后,茶水刚端上来,叶氏便又提起了宋佩瑜的婚事。

她含笑望着宋佩瑜,语气里满是宠溺与得意,“按理说你的婚事不必与你多说,只要母亲与

你大哥看好了就行,但我们家的情况究竟是有些不同。”

宋佩瑜听了叶氏的话,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肃立,做出承庭训的模样。

叶氏见状,眼中欣慰、感慨更甚,还趁着宋佩瑜没抬头,悄悄擦了下眼角。

再开口时,声音却仍旧平稳柔和,“从永和元年起,你就跟在殿下身边,如今已经是永和五年。你不仅从资治少尹变成太子宾客,也领了鸿胪寺的差事,早就是能自己做主的大人了。既然你自己能挣前程,我们便也不强求对你仕途有利的妻族。只要你喜欢,哪怕只是个平民百姓,我们也愿意成全你。”

虽然这番话并不是宋佩瑜想听到的,但他仍旧很感激叶氏。

这是连科举制都没有,仍旧按照九品中正制选官的时代。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连小世家都要被大世家看不起。

以宋氏在赵国的势头,家中长辈愿意许诺他自主择妻,甚至能说得出来接受他求娶寒门姑娘的话,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可惜宋佩瑜注定要让叶氏失望,等叶氏不再说话后,宋佩瑜仍旧保持站在原地,半垂着头的姿势,声音虽低,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无意娶妻。”

叶氏笑容未减,想也不想的道,“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要紧,我与柳夫人最近赴宴,见到了许多或端庄大方、或活泼开朗的姑娘。你多赴些宴,才能认识更多的人。”

宋佩瑜苦笑,抬头正视叶氏的眼睛,“大嫂,我真的没有娶妻的打算。”

叶氏这才感觉到宋佩瑜的认真,顿时没了刚才的好脾气,“前几年与你说娶妻的事,你不上心也就算了,毕竟你从小身子就不好,多养养也是应当的。如今你马上就要及冠,再也没有还不成家的道理。”

宋佩瑜又低下头,用沉默表达坚定的态度。

“你是不是在祁镇有喜欢的姑娘?”叶氏狐疑的打量宋佩瑜,从前宋佩瑜听见要娶妻也是多有推脱,却从来没这么坚定的拒绝过。

“喜欢你就带回来。”叶氏狠狠的咬了咬牙,“如果是平民,就送去世交家中养半年,给她安排个过得去

的身份。等她进门后,我亲自带着她打理家务。若没有良藉......”

饶是叶氏堪称没有底线的一退再退,此时也说不下去了。

没有良籍就只能做妾,半分能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宋佩瑜老实摇头,“没有喜欢的姑娘。”

至少很长的时间内,都不会有。

宋佩瑜如此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叶氏升起了真火气,她指着宋佩瑜道,“你......”

宋老夫人忽然抬起拐杖敲了敲地,“好了,他既然暂时没有这个心思,你着急又有什么办法?”

叶氏不情不愿的闭上嘴,转了个身背对宋佩瑜。

宋老夫人却像根本就不急着给宋佩瑜娶妻似的,招手让宋佩瑜别理叶氏,坐到她身前来,与宋佩瑜说了许多家常闲话,绝口不再提起娶妻的事。

等到宋佩瑜离开松鹤堂后,宋老夫人才看向叶氏,“我知道你也委屈,但狸奴毕竟还是个孩子,你便多让着他些。他难得有些空闲时间,明日又要上差,你就忍心为难他?”

当然不忍心,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叶氏拿着帕子的手虚捂着胸闷的位置,恨恨的道,“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魔障!”

柳夫人亲自端着红枣热水给叶氏,连声劝解了几句。

自从一起经营香水铺子后,柳夫人与叶氏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她们本就年纪相近,从前因为身份天差地别又都不想让宋佩瑜为难,才有意无意的避着对方。

真正相处后,反而能察觉到对方的好处。

叶氏想到宋佩瑜不仅不听她的话,也不听柳夫人与宋老夫人的话,竟然也感觉到了些许安慰。

“既然我们说没有用,就让瑾瑜与狸奴说。狸奴自幼便对瑾瑜言听计从,而且......”宋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忽然意味深长起来,闷声咳嗽了一声。

叶氏立刻懂了。

如今是宋佩瑜不想娶妻,他们逼着宋佩瑜娶妻。

虽然是为了宋佩瑜好,但在宋佩瑜眼中,她们就是恶人。

这个恶人不如让宋瑾瑜去当。

宋瑾瑜作为家主,在外头男人们眼中的威严必然更甚于她们这些妇道人家。

能做红脸,谁愿意做白脸?

她才不想因为娶

妻的事,就让狸奴与她生分了。

于是当天夜里,宋佩瑜重新给银镜庄子做了大致的规划,正打算睡觉的时候,被宋瑾瑜堵在了书房。

兄弟两个都是大忙人,常常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家中却鲜少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虽然知道宋瑾瑜此时来找他,必然与他刚才态度坚定的拒婚有关,但宋佩瑜还是挺高兴的,连声吩咐金宝再去小厨房端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宋瑾瑜先与宋佩瑜说了些朝堂上的事。

如今东宫有了正经名分,重奕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穆氏却还是那般不受永和帝的待见,东宫更是查无此穆。

就连唯一能入永和帝与重奕眼的穆清都被派去南临做县令,眨眼间已经三年多的时间过去,永和帝却丝毫没有将穆清从南临调回来的意思。

穆氏若是不能改变现状,最迟十年,就会彻底失去与宋氏、吕氏的竞争资格,沦为幽州的二流世家。

宋佩瑜顺势与宋瑾瑜提起鸿胪寺卿邓显和邓氏的金叶纸。

回到咸阳后,他已经将新纸告诉了永和帝与宋瑾瑜。

原本等重奕册封皇太子的事结束后,就该商讨关于新纸的事。楚国使臣却恰好来了,新纸影响未知,在想好要怎么处理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消息流传出去。

所以目前为止,知道新纸存在的仍旧只有寥寥数人。

宋瑾瑜根本就不记得鸿胪寺还有个邓显存在,被宋佩瑜提醒后,也凝神思考了会,才想起来邓显是谁。

他直言让宋佩瑜不必有顾及,邓显正求之不得的想要为邓氏找到更好的出路。

说到这里,宋瑾瑜突然话锋一转,“我听说今日你当着母亲和你大嫂的面说不想成婚?”

宋佩瑜暗道声‘来了’。

虽然满心无奈,但宋佩瑜知道,他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没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于是宋佩瑜将之前在松鹤堂说的话,又对宋瑾瑜说了一遍。

宋瑾瑜目光温和的望着宋佩瑜,在宋佩瑜说完话后,忽然笑出声来,感叹道,“狸奴长大了,不仅有心上人,还知道要瞒着。”

宋佩瑜习惯性的否决,“没有心上人,我只是还不想娶妻。

“你有”宋瑾瑜语气笃定。

“难道是穆氏的姑娘?你与景珏不同,他娶不得穆氏的姑娘,你却无需有那么多的顾虑。或者......”宋瑾瑜望着宋佩瑜脸上几不可见的表情变化,漫不经心的猜测,“你喜欢的不是姑娘?”

宋佩瑜放在桌子下的手蓦然握紧,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给宋瑾瑜,才会让宋瑾瑜一下子猜准。

半晌后,目光始终放在宋佩瑜身上没挪开的宋瑾瑜若有所思的道,“这次没有反驳,看来确实是这样。”

“没有”话音出口,宋佩瑜就听出了心虚,不由懊恼的垂下头。

“你......”宋瑾瑜惯常从容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迟疑,终究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完,而是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又朝下指了指,满脸询问。

宋佩瑜:......

他为什么看懂了?

他不想看懂?!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袭上宋佩瑜心头,他自暴自弃的将头埋在手臂间,死死的趴在桌子上,闷声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轻笑声传入宋佩瑜的耳朵,紧接着是宋瑾瑜轻松的语气,“罢了,你早些休息,等到以后想娶妻了,再与你大嫂说也不迟。”

宋佩瑜猛得抬起头来,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憋气还是因为羞涩红了大片。

宋瑾瑜正坐在原位,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逼我娶妻?”宋佩瑜像是对猛兽百般试探的小奶猫似的,小心翼翼的觑着宋瑾瑜的脸色。

宋瑾瑜睨了宋佩瑜一眼,淡笑道,“你心不在此,我为什么要逼你。”

设想过太多艰难险阻,也听过太多的否认。

难得宋瑾瑜表现的毫不在意,宋佩瑜反而觉得可疑。

他总觉得宋瑾瑜只是表面不在意,等会离开天虎居,就会让人调查他的人际关系,势必要找到那个让他‘不务正业’的人。

宋佩瑜脸上的神色过于明显,宋瑾瑜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

宋瑾瑜摇了摇头,感叹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宋佩瑜双手杵在桌子上,沉默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无论宋瑾瑜说什么,

他都觉得宋瑾瑜是在套他的话。

宋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宋佩瑜如此情绪外漏的模样了,颇为稀奇的多看了一会,眼看着宋佩瑜要恼羞成怒,他才再次开口,“狸奴,我想告诉你,世俗规则是用来束缚庸人的工具,而你,会是制定规则的人。”

宋佩瑜万万没想到宋瑾瑜居然会说出这般狂妄的话来。

但宋佩瑜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往小了说。

宋瑾瑜带领宋氏投奔永和帝,就是违反了世俗对忠的要求。

结果呢?

虽然宋氏的名声在九国中褒贬不一,却在宋瑾瑜的带领下绝处逢生并一飞冲天。

往大了说。

在宋佩瑜的时代中,青史留名的周武,她流传最广的事情中,哪件不是违反了世俗的潜定规则?

结果呢?

当所有爱她恨她的人都化为飞灰后,史书上仍旧被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画。后人只会记得她,而不会记得那些骂她的人。

抛开伦理纲常,宋瑾瑜的话就是对他最高的期盼。

宋佩瑜真的很难不怀疑,宋瑾瑜已经看透了他是对谁心动。

可惜直到宋瑾瑜离开,宋佩瑜也没有勇气开口问,宋瑾瑜是不是知道他心中惦记的人是谁。

宋瑾瑜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直接告诉叶氏,宋佩瑜不喜欢姑娘,在宋佩瑜改变想法之前,不必再给宋佩瑜相看人家了。

叶氏刚开始还没明白宋瑾瑜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宋瑾瑜满脸无奈的将‘断袖’、‘龙阳’说出口,叶氏才恍然大悟。

叶氏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从宋景明的长子出生后,她就心心念念的等着抱宋佩瑜的孩子。

宋瑾瑜却突然告诉她,除非宋佩瑜改变主意,否则她再也不能抱到与宋佩瑜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

眼见着叶氏冲动之下,就要趁着夜色去天虎居找宋佩瑜问话,宋瑾瑜满脸无奈的挡在门前,“我当年娶你的时候,也没想要孩子。”

叶氏脸上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和焦急立刻变成了诧异,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瑾瑜,抖着嘴唇道,“你知道?”

叶氏自问嫁给宋瑾瑜这么多年来,操持家事打理族中庶务,没有半点

亏心的地方。

她唯一觉得愧对宋瑾瑜的地方,就是当初议亲的时候,家中隐瞒了她难以生育,也许这辈子都不能有亲生子的事。

叶氏年幼时曾经在冬日落水,从此就落下的宫寒的毛病,看了许多名医,都不能保证她成婚后能正常生育。

后来她也确实子嗣艰难,却因为婆母不喜欢她吃那些求子的药,只能用药膳慢慢调理,等个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的结果。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她,让她在成婚的第七年生下宋景明。

期间宋瑾瑜别说是纳妾,连通房都没要过,也不止一次的对叶氏承诺,就算始终没有孩子也不要紧,以后过继宋二的长子或者幼子。

宋瑾瑜点头,将叶氏半揽在怀中,带离了门的范围。

“议亲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父亲母亲因此对这门婚事犹豫,但我喜欢你,便求他们假装不知道。”宋瑾瑜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轻描淡写的道,“我们这些年也算举案齐眉,我想让狸奴也能自己选择。”

叶氏怔怔的望着宋瑾瑜的侧脸,最终还是含泪点了头。

之后两天,宋佩瑜都是一大早就去找吕纪和,然后整天带着襄王到处走动,丝毫没有进宫的意思。

东宫也始终都没传出消息,要宋佩瑜进宫。

直至第三天大朝会,宋佩瑜一如往常,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进宫去找重奕,却被拦在了东宫之外。

拦住宋佩瑜的郝石,吞吞吐吐的告诉宋佩瑜。

重奕生病了,永和帝下旨让重奕安心养病。

在重奕病好之前,禁止任何人去东宫探望。

这段时间内,宋佩瑜也不必再专门陪重奕上朝。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大家都知晓,才算是八卦,迟早曝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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