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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刚刚实行个大计划还不知结果，又匆忙躲得太快，蒋姝的心砰砰直跳。

公共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倒是灯光明亮，环境好到贴着白瓷砖的光滑墙面发光。

镇定下来才发现，她慌不择路没看标志，这里分男女厕，她躲进了男厕。

幸好没人，蒋姝无意窥探异性隐私，刚要出去，听见门口一阵闹声。

来不及了。

她无路可走，拉开一个隔间锁上了门，眼睛死死盯住门缝。蒋姝握紧防身带的折叠刀，按电话报警。

电话刚刚接通——

“当当当。”

有人敲了门。

手指关节和合金门的清脆碰撞让人一哆嗦，蒋姝感觉话筒里女警的“你好”声音大到能穿透门板。

她谨慎呼吸，几乎能在密闭空间里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当当当——”

人又敲了几下，像是没了耐心。

电话里还有女声在说话，封闭狭窄空间创造极大恐惧感，蒋姝闭上眼屏息装不在，手指无意识挂断电话。

她是刚硬过，也确实比从前胆子大，但那时的她没有生路，完全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毕竟人在了无牵挂的时候都勇猛异常。

可现在不行，她找到了苟延残喘的意义，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眼下这种境地，一个人遇到什么都说不定。可她只有自己，胜算在于完全无损害的自己。

每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像是锤子重重敲在她心上，被锤下去再弹上来。

蒋姝过于紧张，都没注意到门外并没有粗鲁无礼的叫骂声，相反人慢条斯理。

而这样才最恐怖，最阴险，蒋姝最怕。

敲门声停了，蒋姝的心跳也停了，直觉告诉她门外的人没走，反而用手按住了门。

蒋姝退到墙角，大脑一片空白，手里折叠刀已经蓄势待发。

他好像要推门，蒋姝咬牙到发抖，准备历经浩劫。

而浩劫一秒过去，她好像重获新生。

“菩萨。”

蒋姝听见门外人的声音，像有一股电流从头传到脚，乍然一惊，脑子里炸开空白。

“在不在？”

语气漫不经心，蒋姝脑子里冒出一个人轻垂眼的傲慢样。她还没反应清楚，人又作势推了下门，已然不耐。

“在不在，不在走了。”

“等，”蒋姝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叫他。

溺水的人随意翻腾，并不意识到把什么当救命稻草。她张嘴快闭嘴也快，听清自己声音小得微弱。继而又愣在原地，不再出声也没有动作。

门外也没了动静，蒋姝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后知后觉心头有莫名感觉直涌上来发涩。

世界静止两秒，只有两秒。

“开门。”

蒋姝清楚听见他的命令语气：“小江，开门。”

蒋姝终于缓过麻木僵硬的身体去拧开门锁，打开门看见卫诚。

她在门里，他在门外，开门后灯光敞亮，蒋姝像看见银河。

惊魂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蒋姝隔着门犹豫张了张嘴：“你......”

“你什么，”他突然凶她：“你闹够了吗？”

蒋姝愣住。

“快点，闹够了出来，”卫诚摆一张臭脸，按住门帘，“差不多行了，老子没耐心和你耗——”

蒋姝还愣着，又听见他对自己的不屑冷嘲：“蹬鼻子上脸了，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蒋姝被他洗脑，捏着挡锁支吾：“我.......”

她话还没说完，卫诚又推过门把她挡严实，蒋姝在门里听见他不爽骂人：“看什么，滚。”

蒋姝听见有人在外面骂了一声，脚步声渐远。www.)

卫诚看着人走出去才拉开门：“人走了。”

蒋姝迎着头上灯光看他：“谢谢。”

她已经猜出来刚才有什么人，总不好再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还会演戏。

她当然不知道，如果这个问题问出来，卫诚一定如实奉告：“谁知道你躲在这儿又打什么主意。”

正如刚才满街烟火中，即便他猜到她百分之八十目的不纯，却看见她实在慌张，一张脸煞白得可怜，最终还是没忍住赶过来看看。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那天的混混。

当然，卫诚在心里解释：我只是想做好事积德，再找她讨个债。

卫诚刚要说话，门口处声音混乱，人多嘈杂——人找回来了，不止一个。

声音逐渐逼近，卫诚正要偏头看，猝不及防被蒋姝拉进了卫生隔间里。蒋姝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手拉他，一手关门，迅速落锁。

狭窄空间盛开两人后留不下太大空余，卫诚感觉腿都伸不直，他又受无妄之灾，开口前垂眼看她。

蒋姝来不及考虑他的想法，拉着他胳膊皱眉表示别说话。

她画得真像个鬼，脸上抹了层墙灰。

可刚刚没好气瞪他，眼角深邃眼尾上翘，少了美艳攻击性，姑娘情态娇憨。

卫诚觉得像陪小孩玩捉迷藏，小女孩拉着他胳膊让他老实待着别害她输，凶巴巴又可爱。

那都被拉进来了，除了随她闹，还能怎么办？

蒋姝仔细听着声响，他们看了一圈没发现人，好似在往外走。蒋姝松了一口气，拉住他胳膊的手也放下来。

卫诚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手臂肤色健康，肌肉线条流畅。

她刚才下意识抓得紧，卫诚轻挑眉看了看两人分开的地方。血液渐渐流通，像她转脸不认账。

蒋姝深呼吸一口气，往后退了退和他保持距离。

果然不认账。

“谢谢。”蒋姝说。

谢谢一个接一个，卫诚觉得他能得个好人奖。

“谢什么？”他说，“谢谢我给你敲了五分钟的门？”

“还挺能，”卫诚一点不见外笑话她，对那些人的轻视溢于言表，“挺能跑，也挺能藏，早点给我开个门有这么费劲？外面几条狗能把你吓死？”

“我.....”蒋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嘴张了张才说出来，“我以为你是.....”

“什么？”

门外又有了声音，反反复复，蒋姝脑子里断了根筋——

“狗。”

门外动静又停了，刚才的对话连起来。

“我以为你是。”

“什么？”

“狗。”

我以为你是狗.....

四下沉默，能听见呼吸声。

卫诚面无表情盯着她，蒋姝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这样理亏过。她移开眼不去看人，又赶紧找补：“不是，我.......”

这句话也没说完，人掀起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吐字成钉结结实实把她钉在墙上。

“狗咬吕洞宾。”

蒋姝哑声看着他，嗓子里像堵着软棉花，被噎得不上不下。

卫诚觉得她太有意思，时而尖牙利齿，时而秀涩憨羞，他还没找到变化开关在哪里。

空间本来就小，不经意间卫诚已经把她挤到角落里，距离比刚开始更近。脚边扔着她的货物，卫诚抬脚探了探，软的，没有硬盒。

卫诚愣住，散装避孕套？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闷声咳了声掩饰尴尬，发现她还在抬头看着他走神。

“看什么呢？”卫诚居高临下低头，自己找场子，“看够了吗？”

“没有。”

蒋姝收回思绪下意识回嘴，说完接着反悔。又看见人俊脸僵住，像是没想到她这么直率。

“不是，”蒋姝补救。

“哦，”谁知人反应极快，微点了下头，堪称完全直白地把她打量一遍，最后勾唇：“是挺好看的啊——”

“怎么着，原来是一直没看清？”

他和她离得近，比她高一头，微微低头时角度正好。

笑的时候轻垂眼帘，整个人温和清贵，不像抬眼审视人时带着锋利压迫感。

两个人无意间又拉近了距离，蒋姝抬眼看清他优越的双眼皮褶和长睫，泪痣，高挺的鼻梁和恰到好处的薄唇。

整张脸无半点瑕疵，得天厚爱。

“唉，”他又笑着往里靠了靠，蒋姝快贴在墙上，周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像薄荷像烟，又清又凉。

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蒋姝轻偏着脸，极力和他保持距离还要不闹出激烈声响。

他也确实高，罩下来把她笼进阴影里。

他在慢慢低头。

蒋姝再也顾不及外面恶狗，直接推人：“你干什么？”

卫诚底盘稳，被她推开也站得稳，答非所问，“不是给你电话了？”又自己挑眉了然，“不好意思啊？”

他笑得风流，语调轻飘飘，有着漫不经心的调侃，真像是在调情。

这人好烦，蒋姝别过眼去骂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不说着呢？”

“说人话。”

卫诚看她气鼓鼓，抹了层墙皮的脸上都透出红来，他被取悦，正经问她：“我叫什么？”

“魏城。”蒋姝随便给个音。

“哪个字？”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卫诚笑，像逗猫，“你过来我告诉你。”

蒋姝正色疾言：“我不想知道。”

好凶，小猫变小豹子要咬人。

卫诚自觉找到了变身开关，他怕真被咬一口，不再和她闹。

“外面应该没人了。”蒋姝说。

“嗯，”卫诚应和一声，“没了。”

“走吧。”蒋姝去捡地上的东西。

卫诚刚要开门，又听见急咧咧的动静，这次就聚在他们门口。

“操，”蒋姝对音色敏感，听出来是吴友龙，“来来回回几趟了，我就不信她钻地洞里跑了。”

“在里面。”有人说。

“这.....”旁边人还记得刚才的男的，踌躇道，“不好吧.....”

吴友龙冷笑：“好不好的，推开门看看不就知道？要真是蒋姝，给你们饱饱眼福。”

“哼，”他笑着走近，“真以为自己是仙女，就他妈一个被人嫖.烂的婊.子。说不定真在里面打炮，穿着衣服就够骚，真脱了还不成狐狸精。”

“不能吧，没动静啊。”

“你懂个屁，捂着嘴从后面进才爽。蒋姝这种，天天装得高高在上，活该被强X。”

门外是侮辱她的污言秽语，蒋姝面无表情把东西捡起来，转手塞进了垃圾桶。

她都没有抬头，毕竟身边有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蒋姝此刻希望他什么都听不到。

傲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折断的，被无端贴上的标签撕都撕不下来。

蒋姝感觉里面空气流动缓慢，凝重到压弯脊梁。却听见人问她：“你是哪个jiang？”

她像被吓到倏忽抬头，看见他丝毫不在意门外，看着她笑——

“野狗乱叫，你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