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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像一个病美人一样走了过来，为两人倒上了茶，她弯腰时，短睡袍几乎从腿上消失了，张军用力拍了她屁股一下，“去，弹个曲子。”

在大厅的正中间，放着一架黑色的大钢琴，阿丽懒洋洋地坐到琴凳上，弹起一首鲁旦从没听过的曲子，就鲁旦这样完全不懂音乐的人来说，弹得还不错。

鲁旦喝了一口茶，饮之无味，张军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多么喜欢动物，鲁旦无聊地四周一看，在左手那边的窗台上，卧着一只好看到不自然的猫，鲁旦克制着掏出寻猫启示地冲动。

“布偶猫？”

“恩？”

“窗台上那只猫，是布偶猫吧。”

张军看向那只眯着眼享受猫生的大猫咪，“想不到老鲁你连猫都懂，这也是刚进的。”

没错。

鲁旦站了起来，走到大猫跟前，伸手摸了摸它，大猫好脾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放回腿上，鲁旦抱起它，走了回来。

“刚才那几只国寿，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张军一愣。

“游姿不正，还是没适应新环境，如果不治疗一下的话，估计挺不过去。”

“你还会给鱼治病？”

“简单，下盐就行了？”

“盐？食盐？”

“食盐也凑合，用盐可以改变鱼体渗透压，对金鱼来说，那可是一剂好药。”

“有，有，”张军喊道，“阿丽，去厨房拿点盐去。”

琴声停了，鲁旦朝门口走去，张军把小茶壶放在手心，大摇大摆地跟了过去。

鲁旦拿起长杆小抄网，小心翼翼地抄底捞鱼，捞他的鱼。

“在盆里面撑一个大保鲜袋。”

“要保鲜袋干什么？”

“便于控制，”鲁旦没多解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池子后面拿了个猫笼，把布偶猫装了起来，“带着猫捞鱼，我一定是老糊涂了。”

阿丽拿过了盐，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没等吩咐，又进屋拿保鲜袋去了，等她回来，鲁旦已经捞了三只，他把保鲜袋按白瓷盆里装住了鱼，然后撑在了盆沿上，继续捞鱼。

“盐下多少？”张军拿起了盐袋，跃跃欲试。

“千分之五的盐。”

张军停住了，他看了看盐，又看了看水，“还是你下吧。”

五条鱼全部进了保鲜袋，鲁旦提了起来，阳光下，他的金鱼如此的美丽，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落泪了。

鲁旦开始扎口。

“咦，不是还没下盐吗？”张军惊奇地走了过来。

鲁旦看似随意的伸出了手，但是他的手猛地加速，张军惊呼一声，落入金鱼池中。

鲁旦另一手提起了猫笼，朝大门跑去。

阿丽瞪大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跑得像个年轻人似的鲁旦，张军在水中扑腾了几下，金鱼们全都远远地游离了他。

鲁旦出了大门，边推着车跑边把猫笼放到自行车前篮里，然后一个小跳上了车子，飞快地蹬了起来，保鲜袋在车把下摇来摇去，金鱼们一定不舒服，不过现在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刚才那几下弄猛了，鲁旦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白，呼吸也不太顺畅，老家伙，给力点，这时候别出问题。

眼看别墅区就要消失了，身后响起了汽车驶来的声音，鲁旦本能地朝路边让了让，那车子超过他，横着停在了他前面。

副驾打开，湿漉漉的张军走了出来，他脸上那种友好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再加上池水破坏了他可爱的齐刘海，张军脸上的凶相终于压抑不住了。

“你知道汽车比自行车快吧。”

车上又出来了一个剽悍的家伙，他的体型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的司机。那人走了过来，一把抢过保鲜袋，又拎上猫笼一起放到了车的后备箱中。

就是现在。

鲁旦把右手四指弯了起来，猛地打到了张军湿漉漉的脖子上，他“咳咳”地握住了脖子，那个保镖没想到鲁旦还敢反抗，两步到了鲁旦跟前，一拳打了过来。

鲁旦躲了过去，还了一拳，大汉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毫不在乎地受了，然后横肘猛地击在鲁旦头上。

鲁旦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很快想了起来。

这里不是那栋别墅，这里太阴暗了，而且房子小的可怜，透着霉味。

他没有被束缚，但是头疼得要命。

鲁旦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子下面是一张钢丝床。

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周围是方方正正一个小房间，除了四堵墙、钢丝床和一辆电动车外，再无他物。

你个老蠢货，怎么会想这么一个主意。

汽车是比自行车快。

我在期待张军那里没有汽车吗？还是我觉得这样的富翁没有保镖，所以放松警惕了？

一定是后者。

要不就真的太蠢了。

他们把我关在哪里？

鲁旦轻轻晃了晃脑袋，脑袋告诉他，能够站起来。

他绕着墙走了一圈，拍起了墙上的那扇小铁皮门。

这么一个标准的民居地下室，应该会有人听到的吧。

没有人。

鲁旦试着跺了几脚，又坐回钢丝床上。

寂静。

鲁旦摸了摸兜儿，烟还在，他欣慰地拿出了烟，这才发现火机不见了，这种感觉比没有烟还难受。鲁旦还是把一根烟放入口中。

他坐了会儿，又躺到硌人的钢丝床上，然后又坐了起来，这段时间够他再回味一次人生了，但是他最近十来年已经回味过很多次人生，已经回味够了。没有回忆的状态下被拘禁简直比死还难受，鲁旦开始体会到那些被他送进监狱的人为什么那么恨他。

门开了。

鲁旦眯起眼，看着进来的那个小姑娘。

她小心翼翼地挪进了门，按着了墙面的开关——这么长时间鲁旦竟然没注意到——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脸上有血迹的老头子，她惊叫了起来。

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中，一个姑娘高分贝的尖叫声简直能杀死人，鲁旦觉得自己头又疼了起来，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那姑娘边尖叫边惊慌地靠到了墙上，鲁旦径直从她身边走过，门口没有人，这确实是一个标准的小区地下室。

他步履沉重地拾阶而上，现身于一个绿化很好的小区中，在靠墙的地方放着他的二八自行车，没有锁。

“几点了？”鲁旦问一个看着手机走过来的年轻人。

“五点。”那个年轻人头都没抬。

“今天几号？”

年轻人抬起头，这次他没有回答，反而快步走了过去。

管他几号呢，一下睡了十年更好。

鲁旦推着车出了小区，回头看了看小区的名字，书画苑。

他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也知道怎么回家，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就在鲁旦刚刚消失到下一个拐角后，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驶入了书画苑，停在了鲁旦离开的那栋楼前面。

一个大汉从车中走了出来，他上到了四楼，打开房门，朝冰箱走去。

“哥！”一个严厉的女声吓了他一跳。

“小雨！”大汉一扭头，眼中露出了欣喜地微笑，“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地下室有个人！”

大汉一愣，他有些紧张地问，“你该不会把他放跑了吧。”

“放跑？”小雨气愤地说，“他简直要吓死我了，你还说我放跑他？他是怎么出现在我地下室的？你又怎么出现在我家的？”

“你上学去了，房子空着，我过来住几天，”大汉被妹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至于那个人，他是我的任务，你不应该放跑他的。”

“任务？”小雨瞪着大汉，“你不打拳赛了，就只能给别人当打手吗？”

“要不你给我安排个工作？”大汉掏出了一根烟。

“我家里不许抽烟！”

大汉听话地放下了烟，“小雨，你刚回来吧，走，我带你吃顿好的。”

“才不用你的臭钱！我自己做，你走吧。”

“好好好，我走，我还要追那个家伙去。”大汉好脾气地笑着，出门的时候悄悄在鞋柜上放了一些钱。

张老大让泰明好好给那个叫鲁旦的家伙一些教训，他得及时找到他，避免这一顿教训变成对自己的教训。

鲁旦沿着中原路朝北骑着，阳光强烈，他的脑袋慢慢地嗡嗡响了起来，那一击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没有过去。

那个家伙简直是个职业拳手，鲁旦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寻常的年轻人对付两三个还是问题不大的，但是面对那样的家伙，他赤手空拳毫无机会。

他下了车，推着走了起来。

眩晕感过去了，他依然推着车，麻木地看着墙上的标语。自从放开二胎后，墙上宣传画上的家庭都是两个小孩了，很有趣地暗示。

鲁旦一向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令人头大了。

他停在了中原路小学门口，现在是下课时间，熊孩子们在操场上呜哞喊叫，鲁旦把车子停在了铁大门前面，犹豫了起来。

“你找人吗？”门房中出来一个和鲁旦大小差不多的门卫。

“能帮我联系一下鲁树老师吗？”鲁旦脱口而出。

“你是她什么人？”

“她爸爸。”

“哦，”门卫看了鲁旦一眼，“你自己打电话吧。”

“我没带手机。”

门卫又看了鲁旦一眼，走向门房。

“你别说谁找她。”鲁旦急忙补了一句。

门卫停下了，这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鲁旦一眼，进屋打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