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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已不复当年模样，拆掉了他最为熟悉的塔楼和瞭望台，就连马厩和厨房都搬了家。

在灵若的带领和介绍下，随着草势而行，犹留再一次认识了博赫城堡，犹如当年刚来到城堡时那般陌生。

野草从石缝中迸了出来，霸占了大部分的空地，原来的石砖成了碎石，混合着草泥发出在脚下发出怪声。

数不清多少次，他披着棉被坐在窗台上，迎风眺望暗夜钢军在这片空地上集结。

绕过空地，突兀地耸立着一栋新楼，从奇怪的外观上看，他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建筑。

“这楼是慕容家女人所建，里面供着风水阵，说是都城风水师的建议，在此建新楼能为她挡灾。”灵若看出了他的心思。

“可惜了。”在家祠中，他得知在慕容家的坚持下，慕容娇英与地隰大哥已和离。

长子的威严在和离后，应所剩无几了。

灵感朝吐出小舌头，笑道：“据说，她父亲又迎娶了一个美娇娘，生下了一个女儿，脾气比她更甚。回到都城的次日，这个妹妹便不小心将滚烫的菜籽油泼了她半身，如今已无法见人，终日困于长女房中。我想风水师大概是忘记告诉她，此楼应该建在慕容家。”

“恐怕是为了挡住夫人的视线吧。”他能一眼看出，其他人也不是瞎子。

“都城女人衣食无忧，活着总要做点什么，好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灵若露出了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邪笑，洁白的牙齿十分惹眼。“只要她还是慕容之女，就算变成怪物，愿意娶她为妻的男人还是络绎不绝，现在大概是慕容家还没有想好价格。”

“不急！慕容家欠大哥的，迟早要加倍奉还。”他咬牙切齿道，“城中无人与慕容女狼狈为奸，大哥不至于变成这副模样。”

从前这里可是人来人往，他们在这里秘聊良久，竟没有任何耳朵感兴趣。

破石边上，灵若拽了一根草，在小手指上绕着，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结，才转头对他笑道：“大哥是个重情义之人，事到如今，还是舍不得将他的名字说出来。”

参良已告诉他一部分真相，其他部分只能由当事人说分明了。

“是因为鹤梦夫人？”他几乎可以肯定，只有这个名字才能令地隰失去理智，错信他人。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大哥败在他太渴望成为别人需要的长子，也包括令外公满意的外甥。”灵若的眼睛里长出了锋利的刀子。

灵若的成熟令他猝不及防，天真无邪都遗落在枯木林了，而这个年纪他才刚进入城堡穿上私生子的衣裳。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练剑场，往日记忆立即游走在犹留的四周，那是唯一一次博赫三子皆聚在这里，盯着私生子练剑。

陪练了一上午，地隰和云溪已经气喘吁吁，轮到乔择上场。

乔择手握长剑，缓缓绕过犹留，站立在身后，命令道：“举起剑。”

私生子的手腕垂落，剑尖抵在地上，拖曳出尖锐的声响。挨过地隰和云溪的攻击，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再提剑。

“三哥，”犹留求饶道。“越来越重了。”

“敌人的长剑更沉重。”乔择说，“竹鬼的爪子锋利无比。”

他不得不提起长剑。

啊——

一声呐喊，长剑从俊秀的面盘上横过。

“非常好。”乔择迅速移动他的身体，抱住了漂亮的脸蛋。“加快速度！如果我是敌人，你的脑袋已经砸落在地了。”

“三哥，让我喘口气先！”

“敌人不会给你机会。”

“你不是敌人，你是三哥。”他的手臂里没有一点力气，长剑已经插入木地板，整个身体都压在剑柄上。

乔择旋剑，绕过他的脖子，手臂上扬后收回长剑，在他的头顶划出一道半弧形剑气。

这一幕，他看得目瞪口呆。

“大哥和二哥的剑术更甚，而你身为博赫四子，竟然连博赫家族特有的旋剑也不会。”乔择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长剑又朝他的腰腹旋转而来。

“三哥手下留情。”他惊呼，“好险！”

如果不是乔择将长剑撤回一些，他这身新衣服就要变成破布了。

“大哥二哥！”他叫道。

然而，地隰和云溪已经躺在一旁的观椅上，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会他的惨叫声。

“我像你这么大时，大哥二哥从未手下留情。”乔择的剑势没有因为说话而缓慢。

长剑快如闪电，他的视线已支离破碎。

这是犹留第一次见识到博赫家族特有的旋剑，以往大哥二哥只是训练他的反应速度，从未真正授予祖传剑术。

从回忆中醒来，空荡荡的练剑场几乎废墟，只留下一片被时间碾压的痕迹。

继续如此下去，城堡里这样的痕迹只会越来越多。

“一个城堡，不可以没有女主人。”他想起了师父的原话。

“七子七族之一的博赫家族也不可以一日无族长。”灵若转过身，仰望着他。

“将军.......”

“父亲受了重伤，恐怕命不久矣。”灵若打断了他，哽咽道，“大哥的身子也不见好，二哥必须守护长屏，三哥身不由己。四哥，你会支持我吗？大哥说过，血缘并不是维系亲情的唯一条件。”

“七子七族从未有过女族长。”他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难道这就是灵若出现在枯木林的原因？

小身子，大口吻，灵若背对着他，眺望家祠方向，问：“四哥以为驱动老树根包围家祠之人是灵若，对吗？”

“有过怀疑。”他承认。

或许，地隰大哥也如此认为。

“不是我，四哥信吗？”灵若仰望着他的眼睛。

“信。”并不是敷衍，而是灵若身上没有属于息力种下的死机。

“的确另有其人。”灵若缓缓道来，“我和巫医族的长老学过巫术，经过多番试探，可以确定长老们都听闻过古阵法，但并不知晓具体如何。“

“你怀疑过他们？”这个小丫头，令他心疼。

“直到今天，巫医族依然想要火祭私生子。”灵若眨眼道，“我能不怀疑他们吗？”

“你一点都不像被我甩在地上的女婴。”他只能惊叹岁月的法力无边。

灵若摇摇头，眼中闪过怀疑，却依然告诉他：“那件事情大哥已经告诉我真相了，我原谅大哥，也希望四哥能原谅大哥。大哥鬼迷心窍，受人蛊惑，以为这样就可以试出母亲的间谍身份。”

他听得一头雾水。

“有人希望借此事离间母亲和父亲、长子和私生子的关系。一是为了帮助长子报亡母之仇，二来也借此给远在冥度的特纳家族施压，好巩固长子的势力。”灵若有条不紊道，“毕竟当时地板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棉被，四哥根本不可能把我摔死。”

大哥失手在前，他失手在后，或许只是大哥演的一场戏，真相如何，只有地隰知道了。

“长子真苦，每个人都对大哥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和任务。”他看着灵若，仿佛看见了一条生命被迅速催熟。

“四哥，巫医族的古阵法其实就像是家祠的的祖先竹象，只能用来跪拜了。而野林地界上的古阵法，大部分由古巫医族创建。”

原来如此，难怪无论地隰还是灵若，都不肯轻易地将此人名字说出口。

原先，犹留还以为，他们不肯说，是因为顾及到血缘关系。

“只能说明阴城里有人来自古巫医族。”他终于明白。

“如果只是阴城里的一方贵族，父亲早出手了，但他没有，也是顾及到背后的古巫医族和古阵法。”灵若抽噎了起来，“没有人知道该如何破解长子楼的古阵法。大哥就是在此阵法之下，日渐衰败。”

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他无比惊讶灵若的实力，问：“你发现了？”

“四哥，灵若还没有那个本事。”灵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巫医族的长老们发现大哥的身体，不像是单纯的慢性中毒。哦最后查出，竟是慕容娇英为了早日回归冥度，就半收买半威胁大哥身边的老仆人给大哥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那些老仆人已经在惩戒院接受应得的刑罚。”

“恐怕不止如此吧。”他从小丫头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当年，大哥的腿受伤时，我也在场，经过治疗，虽然不能恢复如新，但也不至于成为半个废人。”

“负责治疗大哥腿疾的，并非是巫医族，而是鹤长老的医女。”灵若摇摇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怀疑，除非有人亲口承认。”

“关于鹤长老，我们都必须听从将军和大哥的，事关博赫家族命运，必须谨言慎行。如果鹤长老真是古巫医族后人，那博赫的敌人很可能是整个古巫医族。”说罢，他立即转移了话题。“三哥的情况如何？”

一脸失望的灵若用脚尖踢着木桩子，瘪着嘴道：“特纳夫人回都城送她母亲最后一程，后被慕容家软禁，并以此威胁乔择。得民心的乔择卸下族长之位，还于长子，但被地隰拒绝了。”

“小家气，再撅都可以挂灯笼了。”他边取笑边上前捏住了小丫头的嘴。

过去，他就已从乔择口中得知，如今特纳大人年事已高，门人凋零，而特纳家族只有两个女儿。

对任何家族而言，没有儿子继位，再大的权势都将破败。

特纳家的二女儿虽为洛王产子，但小王子除了特纳家族，再无其他势力敢拥趸。

而慕容家的女儿贵为王后，经过多年努力，竟然真的生下了王子。

慕容家把持王朝多年，得了王家血脉，洛王王位危矣。

“如何将夫人和三救出，才是出路。”他清楚洛王的为人。“只有回到野林，他们才是安全的。”

“有人未必肯让你出林。”灵若意有所指。

“如果我的小马有翅膀那该多好！”他祈祷。

“四哥的马......”

灵若的欲言又止，令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你不会把它烤了吧？”

“在你离开不走后，那匹小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灵若拍着胸膛保证，“绝对没人有胆子烤小马。”

“要去冥度，还得琢磨一番，必须获得洛王帮助才行。”虽然从未去过冥度，但是他清楚一件事。“在慕容的势力下，没有王令，不是寸步难行，而是没有任何机会，一丝的机会都没有。”

“洛王不会轻易扯掉身上的护身符。”灵若说。

“我可以尝试说服他。”犹留毫无主意。

从前，在他面前，洛王就毫不掩饰王者的野心和算计。利用乔择捆绑特纳家族和博赫家族，获取更长久的利益，是洛王作为国策在推进，应不会改变。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出现。

“这几年，他以四哥名义援助长屏军需，从不曾间断，说是与四哥有承诺。我们要想救母亲和三哥，就必须求助于洛王。到时候，那个胖子一定会提出许多要求。”灵若愤愤道。

“我与他的确有一桩买卖。”昔日承诺，他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