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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下一刻，犹留便双眼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十分奇怪的铁架，就像被一头即将要被宰杀的猪。

铁链子将他的四肢死死地固定在铁架子上，勒住手腕脚踝，根本无法挣脱。

转头脖子，他一眼就看到脖子下横着一条细长的凹痕，向前延伸。

这东西随犹留一点都不陌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阴城里，这样的铁架子并不是稀罕物，大部分时候都能在祭祀上看到。巫医族祭祀时，许多环节需要引用新鲜的血液，缓缓注入祭祀的器皿中，方可启动某种仪式。

至于作用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当需要引用牛血或猪血时，祭坛或祭厅里某个角落，就必定会摆放着类似的铁架子。越是新鲜的血液，越能表示祭祀者的虔诚。

巫医族会在活物的脖子上开一道口子，插入一节手指粗大的竹子，引泉般将活物的鲜血引出，持续地流入凹痕中。

“醒了？”参良的笑脸猛然砸落下来。

刚好停在他的鼻子上两拳头的地方，在这双商人的眼睛里闪着狡诈的火星子。

“你想干什么！”他恨不得一口咬了这个贼子的鼻子，奈何脖子也被固定住了。

“在某个祭祀的场合，我们见过一面，此情此景，我以为你是熟悉的。”参良将脑袋移开，“巫医族头脑简单行事粗暴，一心就想烤了你，太暴殄天物了。”

“你想如何善待我？”他脑子里快速搜索逃脱之法。

终于在右侧前方找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黑斗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旁观。他递送了几次眼神给黑斗篷，然而，皆有去无回。

四周通白，依旧是先前的武家祖祠。他依旧没有找到武天意的身影，但愿这家伙还活着吧。

“有人和我说，四公子天生异血，有别于其他三位博赫公子。今日刚好有这个机会，不试试岂不是太可惜了。”参良手里把弄这一根放血针。

“和武果然是铁城，就连放血器都用铁制，阴城却还在割竹子。难怪有谣言说老城主富可敌国，完全可以取代博赫家族，成为七子七族之一。甚至还有谣言，武家富可敌国，天时地利人和，得真神庇佑，不日将成为野林之王。”

“四公子以为如何呢？”参良脸上保持着得意。

这抹笑容之下，耸立而起的才是平时到处可见的轻视。

“面对私生子，能保持这么久的以礼相待，挺委屈你的。”他有自知之明，就算是私生子冠着博赫姓氏，也不可能得到几分尊重。

“如果私生子都可以入住博赫城堡，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参良指出一个已经发生的奇迹。

“那是因为博赫家族需要表现出家族旺盛之风，鼓励领地上的子民繁衍后代。”时间在流逝，脑袋里空空如也，他还没有想出脱身之计。

这虽然不是真正的原因，但的确也是博赫努一将他带回博赫城堡能一举数得的原因之一。

“四公子，还没有回答我，为何得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武家不能取代七子七族，甚至成为野林之王？”欲望在参良脸上肆虐。

这霎那，犹留颇为失望，本以为此人有些理想，与其他追逐权力之人有些不同。

可惜，原来参良在求得长生不老的秘密之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也不过是欲望和权力的活皮囊。

“你是想问长生不老族为何不能取代七子七族，甚至成为野林第一个王吧？”他不禁失笑。

“四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参良满意地点点头，“与聪明之人谈话，无疑是最轻松自在的沟通。”

他举起了四肢，铁链发出当啷啷声，佯装淡定道：“这样也叫沟通，我以为是严刑逼供呢。”

犹留清楚参良接下来要干什么，但还没有想明白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血液竟变得如此稀奇了？

天生异血？莫非参良早已知道他的身世？

不可能！参良最多清楚他是陈家长子而已。

难道是陈家长子天生异血？他还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陈家长子的资料，但从森林之子的记忆里，大概也能猜出陈家长子身在何处。非得说陈家长子天赋异禀，与其他人不同，似乎也没有任何佐证。

但从参良得意的表情里可以判断，这个消息十之八九大概是真的。起码在参良的世界里，已经得到了完整的证据链。这样的大事，对长生不老族至关重要，参良不会贸然行事，更不会靠幻想完成。

“权宜之计，望四公子莫怪。”参良解释。

“呵呵，我从未见过有任何活物从这个架子上走下来。”他又不是傻子。“一旦上了架子，活物必定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怎可能活着离开？看来你伺神时，必然不诚心，这是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

“四公子天生异血，世间罕见，我可不是那些大老粗。”

“如此说来，你要养着我了？”他的后脑勺更疼了，两个子从脑海里闪过——血人。

巫医族为了实现各种奇奇怪怪的祭祀，也常常饲养血人。

所谓血人，无非就是和奶牛类似的一种人，在适当的时候为祭祀提供适当的血液。

不过这样的祭祀被视为邪术，归于异术的一种，已被严令禁止，成为古老异术。

如今有出现在和武，不得不令他联想连篇，博赫努一的宝座越来越摇晃了。

“巫医族里也有你的暗桩？”他大胆猜测。

“为何不可？”参量直接承认了。“有人固步自封，有人与时俱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人，分布在野林每个地方。”

伺神的誓言就像是屋檐下冰滴子，看似锋利，其实早已脆弱不堪。越来越多的人不会把七子七族放在眼里了，小老头曾经无意中感慨过这么一句。

“想不到你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突然有点同情博赫努一了。

“笨鸟先飞。”参良耸耸肩。

“笨鸟？”他觉得参良在羞辱博赫家族的每个人。“你要是一只大笨鸟，那这野林地界上还有精明人吗？”

“谢谢夸奖。”参良欣然接受，“放眼野林，各方面能与我媲美者，的确寥寥无几。”

“你就不怕巫医族骗你？”他祈祷自己能在参良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参良耸耸肩道，“背叛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人饿肚子了就想要进食，这是本能。”

古老的巫医族竟然有族人背叛了誓言，背叛了博赫家族，这是何等得骇人。无论对博赫努一或巫医族来说，都将是奇耻大辱。

“巫医族从古至今自持清高，一副傲骨硬如铁，不知道你开出什么的价码才能将他们收为你所用呢？”他清楚这个价码不会低。

“和武又名铁城，最擅长炼铁打铁制铁。”参良神秘一笑，竟然忍不住告诉他，“巫医族为何不能有野心？”

巫医族还能有什么野心？乍然听闻此事，他震惊无比，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眨眼之间，犹留便明白参良所指。

七子七族皆得巫医族一脉伺忠，在这野林地界上，有七子七族的存在，自然也有七家巫医族。

过去相安无事，大概是因为没有人能摆脱或凌驾于七子七族之上吧。

如今，参良的长生不老族志气远大，博赫家的巫医族自然也想追寻属于自己的梦想。

“必然是你许诺了什么？”除了未来和巫医族七家之首的位置，对于巫医族，他想不出其他更有诱惑的条件了。

“我以为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异血呢？”参良把话题拽回他的主场。

“不就是因为我的血不够尊贵，私生子嘛，又不是夫人所生，自然是卑贱几分。”对他而言，私生子早就不是心理负担了。

“当然不是。”参良摇摇头，认真地望着私生子。“四公子天生异血，异在血质，而非血统。”

“莫非我的血能结成金子不成？”他见过猪血，也喝过酸辣猪血汤。

“血成引，引入门。血生钥，呼叫魂。”参良念叨完之后，直截了当告诉他，“你的血就是打开铁魂的钥匙。这是你和博赫其他三位公子最大的不同，否则区区一个私生子如何能入博赫城堡？博赫努一将你领回小暖房，无非就是想养着你这身装着异血的皮囊。至于你母亲是谁，你父亲是谁，都不重要。”

“放你的大狗屁。我可是博赫城堡的私生子，你休想给我娘乱扣帽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

“博赫努一只会给别人带绿帽子。”参良冷笑一声，如同铁丝摩擦在石刃上。

旋即走到他脑袋的位置，参良挥手命人将他血注入器皿的沟壑中，然而器皿却迟迟毫无反应。

须臾之后，“废物！”参良彻底失去耐心，恼羞成怒将他推到在地上。

“这不可能！”一旁的白袍子叫了起来。“这不可能！”

伪装这么久，参良终于卸下了面具，鄙夷地望着铁架子，冷笑道：“一个废物怎么可能是天选之人！”

“但是他身上的确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白袍子抱着器皿解释。

“野种特有。”参良骂道。

私生子三个字便已是罪名。

区区一个私生子，这在寻常百姓家里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野林中，相反因为繁衍大计的实施，指不定算得是一件喜事，螽斯门兴许还会给予实质性的奖励。

但对于有博赫家族来说，意味着继承者的竞争人选又多了。实际上，私生子并没有资格参与竞争，但倘若发生任何意外，导致了法定继承人的死亡，那私生子就将正式进入继承的排序中。

譬如地隰云溪两人，其中任何一人死亡，犹留都将经过巫医族的洗礼，直接成为继承人之一。

私生子和乔择身上都流着博赫努一的血，母亲皆是林外人。只要地隰云溪二人中有一个人意外死亡，私生子和乔择将被一视同仁。

“你才是。”他奋起反抗，铁链哐啷啷作响。

黑斗篷终于走过来，双手将他牢牢地锁在地板上。

“张嘴。”参良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

脖子就在参良手指下掐着，“这是什么！”望着乌漆麻黑的的液体，他有些惊慌失措。

“苦口良药。”

参良话刚落，白袍子就端着这碗黑水抵在他嘴边。

他甩着下巴企图挣脱，黑水洒了一些在地上，大理石地板上立即浮现出一些颗粒状的东西，好像是虫卵。

“你想干什么！”这玩意，他绝对不可能喝。

“真把自己当博赫家里最贵无比的公子哥了？”参良嘲笑道。

“翻脸真快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好好合作？”被虫卵子一吓，他脑子里什么办法都没有。

“此一时非彼一时。”参良拍着他的脸颊道，“我劝你好好合作，乖乖喝下去，起码不用吃太多苦头。我的人，最擅长做什么，你应该记忆深刻才对。”

“参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他含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