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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银光从参良腰间飞出，直接朝他腹部刺来。

黑斗篷的一声喊叫，猛然将他们的注意力朝茂密的枝叶方向吸去。

震惊如鞭子抽打在参良的脸上，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门人会失态，而且还是提醒敌人。如此羞辱，恐怕是参良从未遭遇的。

几乎是眨眼之间的反应，根本不被察觉，却逃不出森林之眼。原来在面对危险时，他眼睛会本能地将四周的一切放慢，又或者是他的直觉变快了，超出了参良的速度。

银光继续攻击他的要害，犹留侧身闪开，却也趔趄了几下。若是单纯依赖他自身的身体反应，显然不是参良的对手。参良对软剑的掌控自如，同样让他刮目相看，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无论出剑的速度和力度，都不亚于云溪。银光如鱼畅快，如此不凡的身手在暗夜钢军队伍里也是寥寥无几，果然不愧是自小生活在水里的白家人。

然而白家唯一后人为何屈身于田家，成为上门女婿，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云溪砸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事，毕竟对于野林的男人而言，宁当鸡头不做凤尾。鸡头如田家主，有地有山有码头还有效忠自己的族人，凤尾可能只拥有一张议事厅里的椅子。

脑袋里闪过疑惑，参良大可凭借这样的身手让白家码头恢复往昔繁华。莫非是田家独女美若天仙，将参良的三魂七魄摄住了？可惜了，田家独女几乎大门不出，就连地隰云溪都不曾见识过她的容貌如何。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银光如蛇，朝他的脖子迅速缠绕而来。收起诧异，犹留立即挥动右手，攫住蛰伏在树冠顶上的风贼子，化作了爪子将银光向后猛然一拽。

银光失去了速度，坠落在树枝上露出了软剑的真面目。

“四公子，好本领。看来不是四公子不识博赫，是十字街不识四公子真面目。”参良将所有的震惊都压制在眸底。

“真面目！那今日，我倒要看看白家后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他知道参良并没有第二张脸皮，但人心无法猜测忠诚于何人何事。

“没有人不喜欢我这张脸，”参良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于这张人皮，我甚是满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看来田家之女，就是被你这张脸皮所蛊惑，完全忘记了你们之间的利益之争。”

“她有个疼爱她的父亲罢了，纵然她要天上的星辰，岳父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这种滋味，恐怕四公子此生是无法体验的。毕竟博赫努一从未给予任何一个孩子父爱，包括最小的女儿，就是那个被四公子故意摔在地上没摔坏的小女孩。”

对于野林男儿而言，凭借自身实力获得荣誉才是真本事。他放松手臂，扬眉不屑道:“看来你不仅擅长使剑，更擅长掳获女人心。”

关于参良如何获得田家小姐欢心的故事在十字街上，拥有着几十个版本，每个版本无不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参良若是不娶田家之女，田家之女若是不嫁给参良，都是亵渎诸神的安排。

“都是诸神的旨意。”

“诸神才不管你怎么勾搭女人。”他暗骂，要是诸神这么爱管闲事，暗夜钢军怎能忍饥挨冻。

“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参良并不觉得可耻，但脸上又不见一般好色鬼的得意。“如果可以事半功倍，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好的。博赫努一娶了特纳兰英，博赫地隰娶了慕容娇英。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情，早习以为常。若是下一次，还有什么需要，博赫努一大概也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妻子。博赫努一能有这么多儿子，真令人羡慕啊。如今这世道，家里没有个男人，再大的家业也要便宜外姓。”

“田家主就不怕你又娶别家的女人？”

“有个男人保护女儿，一生无忧无虑，总比最后被一群老男人生吞活剥要好。何况彼此都是男人，自然能理解，也都有分寸。“

“传闻田家主是个好父亲？”

“在她面前，岳父永远是野林最好的父亲，但这不妨碍岳父作为男人的正常需求。她拥有天底下最好的父亲，自然也会得到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参良一边夸奖自己一边玩弄着软剑，就像在逗一条通体银白色的细蛇。

他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好一会儿才被灌入喉间的风呛得咳嗽起来。“我怎么老在十字街上一家酒肆后院里看见你呢？”

“一山不容二虎，一屋不容儿女。这是所有男人应有的觉悟。男人好色天经地义，但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蠢货也会变成精明人。经过小成年，四公子是真的长大成人了。若是有想法，而四公子的身份有所不便，我愿意竭尽全力帮忙。田家没有博赫城堡的诸多死规矩，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活在谎言里。”

“多少女人羡慕得抓狂，做梦都想取而代之。”

参良所言乃是实话，他无法辩驳，但让自己的女儿活在谎言里，不知田家主心里又打着什么算盘。

“昔日，人们都以为鹤老得意门生最锋利的是他的牙齿，如今看来那是个天大的误会。恐怕是有人迷惑了众人，要行秘密之事。”他应该重新认识参良，以往的认知都是错的，或者是被刻意灌输，就像田家之女所认识的世界。

“要论起隐藏实力，四公子才是高手。”一阵闲聊之后，参良终于将话题拉回了他身上。“我想还没有人见识过四公子的真正实力。若不是刚刚为了保命，想必四公子也不会展现。不知道四公子师从何人，竟懂术数？”

“术数？巫医族恨不得杀了我。”他不得不苦笑。当年他回城，就是受到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其中必定有巫医族。若是将来有人起了反叛之心，大概也有缘于此。

“适才四公子手腕一动五指一握，就可运气成爪，顷刻就破了我的软剑，此术若不是术数其一，那是什么？”

看来这一出手，的确使参良震惊无比，尽管没有露出大惊之色。应该是没有料到赤手空拳的小羔羊，居然能运风势成器。

“野林之大，无所不有，总不能让所有能人异士都归在你的门下吧。”刚刚一交手，犹留便清楚，此时自己的实力无法压制参良。

“人在心不在，也枉然。”说这话时，参良望向了黑斗篷。

“那日他坠落悬崖，快被虫子吸光了血，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恐怕今日你也见不到他。野林男儿，对救命之恩看得何其重要，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就冲这点，证明你挑选门人的眼光还不赖。”

“不就是一个下人，四公子喜欢就拿去使唤。”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他先与誓于你。”

参良的脸上平静无波澜，眼神却将他出卖了，淡然道:“我只养绝对忠诚之人。既然已无绝对，不如送与四公子使唤，起码还能赚个人情。”

“他是个人，忠诚于谁，不是我想要就能勉强的。”

“四公子既然开口，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此人先与誓于我不假，倘若我先与他解誓，放眼整个野林，谁还敢用他？”

“若是我拒绝呢？”

“哈哈哈，”参良大笑起来，指着黑斗篷道，“四公子刚刚不就是想让我先解誓，不让他背负背誓的名声，怎么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从参良你手里要走一个门人。”他说。

“两情相悦，不仅仅是指男欢女爱，有时候也指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既然你们彼此欣赏，我乐意成人之美。无论我是谁，都不应该成为四公子的敌人，甚至博赫努一的敌人。”说罢，参良便从腰间掏出了黑斗篷的誓约，“这是他的卖身契。”

所谓卖身契，不过就是通行凭证，是每个野林之人的合法身份证明。没有同行凭证，野林处处皆天涯海角，“你当真舍得？”他清楚黑斗篷的好。

“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参良露出了一个怪笑。

“这可不是好话。”

参良没有就这个问题与他继续纠缠，随即挥手将黑斗篷叫了过来。

黑斗篷转眼从枝桠下穿了过来，站在他和参良的侧身中间，面无表情，不知所想。

还未等黑斗篷开口解释，参良已抢白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门人，你的一切再与我无关，亦无需守昔日誓言。先见见你的新主人吧，如换成别人，我定不宽恕。但是四公子爱才惜才，慧眼看中了你，又对你有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要成全这段缘分。”

“多谢主......”

“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他才是。”参良立刻打断了黑斗篷的称呼。”如果不是四公子，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多谢主人。”黑斗篷只是轻轻冲他点头，并未行入门跪拜之礼。

气氛有些尴尬，空气沉甸甸的，令呼吸费劲。“这是什么味道？”他突然嗅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甜味。

“四公子果然好鼻子。”参良站在他和黑斗篷的对面，面露微笑。

黑斗篷突然往地上倒下，最后发出两个字:“迷香。”

“参良好你个王八蛋。”他望着林地上的黑斗篷，已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四公子好定力，寻常人早就倒下了，而你居然还能保持神智清晰。若说没有高人暗地里教导四公子，恐怕是无法说服我的。”

四周的空气突然失去了味道，犹留意识到迷香还是起左右了，只是迷住了他的嗅觉，而不是人。他不敢再呼吸，身体虽然无恙，但是能让黑斗篷倒下，这迷香绝对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王八蛋！”他破口大骂道。

“我说过我这张脸很多人都喜欢，看久了，会让人不自觉地忘记危险。”

收敛气息，犹留伸出双手，将四周的风揉成了球，正准备砸在参良的后脑勺上。

谁知被发觉了。“四公子，我劝你别乱动。”参良一挥手，有几个人奇装异服的人，竟然从枝繁叶茂中钻了出来。“本来以为对付四公子一个，根本用不上他们。幸好带上他们了，不管四公子师从何人，这几位的实力只怕是四公子无法相抗的。最重要是他们没有一个是善茬。我劝四公子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轻则重伤，重则一命呼呼。”

“你想如何？杀了黑斗篷？”他知道参良所言并非虚张声势，自己的确失去了某些知觉。

“区区一个门人，不过就是听得懂人话，比狗好用些。”参良站在他的面对，提醒道，“我的的确确是来见四公子，诚心诚意来合作的。”

“这算哪门子合作？”他一个字都不信。

“四公子，这是洛王的亲笔信，我想四公子还是有体力可以辨识真伪。”参良果然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

他接过小羊皮桶，拔掉封蜡，展开一块小羊皮，的的确确是洛王亲笔书写。飞快扫完了信件，“洛王的补给已到达野林，是什么意思？”他问。

“字面意思。”

不可能，参良怎么可能是洛王的人？他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求证道:“你是洛王的人？”

“合作才能共赢。”参良坦白。

“卖掉野林吗？”他想知道为什么。

“我是地地道道的野林人。”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洛王的亲笔信，让我转交给你，”参良指着他手里的小羊皮，“我相信洛王已经说明了，补给是洛王作为冥度君主赠送给你的，至于你要送给暗夜钢军，还是要卖掉换成金币，全凭四公子做主。只要四公子一句话，洛王赠物就会到达指定地点。”

“然而呢？”他始终留意黑斗篷。

“然后，请四公子好好睡一觉。”参良走到他身边，附耳道，“失去了敏锐的听觉嗅觉，四公子自然感觉不到迷魂曲。祝你好梦，犹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