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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慈悲！森林之子庇佑！

只有指甲片宽大的小刀子在手心里反攥着，用小手指往虎口处顶，直至勾着大拇指粗大的麻绳，又缓缓切了起来。

麻绳崩断裂的声音如大鼓敲打在他心脏上，火盆里时不时发出木材纤维断裂而发出的噼里啪啦声，盖过了所有。

烈焰熊熊，黑衣人站在火盆面前挑选顺手的刑具，火星子四射，如星辰般朝他飞来。

精疲力尽，火盆烧光了石室的潮湿，也烤干了他的眼耳口鼻舌。犹留早已心知肚明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不明白，为何螽斯门会和他讨要羊皮地图。当然是因为他是私生子，无权无背景亦无人支持。大概生死也是无人关心吧。

又转念一想，云溪既然把羊皮地图藏在他这里，定是极其重要。只是云溪万万没料到，黑衣人口中的废物，此时此刻站在一旁焦虑不安的年轻男人居然擅长做尾巴。

不得不对废物刮目相看，毕竟能逃过博赫耳朵的人，也必定是天赋异禀之人。好好的人，四肢齐全，却无人给他一个名字，哪怕是叫阿猫阿狗。

中年男人已调好了刑具，还是第一次那柄烙铁。不知此人，是对有平底片长把柄的烙铁情有独钟还是对烙刑兴奋不已？

“想好了吗？”中年男人举着烧成一团火的烙铁朝他走来。“野林的风吹不到这里，博赫的耳朵再好，也没有人会听见私生子的惨叫，所以不要浪费力气了。”

“我没想叫。”犹留回答。

年轻男人跨步上前，着急嚷了起来:“快说，东西在哪里？”

“滚开，废物。”中年男人一脚踹在年轻男人的下腹。

只有年轻男人还在惦记羊皮地图，提醒道:“他他他还没有说出东西在哪里。”

又是一脚踹，滚至角落的年轻男人捂住了肚子，眼里闪着泪花，始终没有落下。

面朝窗户，小刀子依然在继续割绳，犹留直视他们:“我乃是七子七族后人，博赫家族第四子，此生受野林诸神庇佑。无论你是何人，若敢对我动用私刑。我对诸神起誓，待森林之子全息时，你必死于火海中。届时火神狂怒，必将你的骨头烧成灰烬，将你的魂魄烧成无息，纵使千千万万年，我永不允许你再生息。”

腹底一股热气窜了上来，复仇之誓几乎是一气呵成。宣誓时，心脏和声调一起跳动，如战鼓擂动，身心共振。哇哇，这一刻临危不乱，还能发出毒誓，他不得不佩服自己。

然而黑衣人却毫无畏惧毒誓的气势，竟然都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私生子比巫医族的老头子还神神叨叨。”大头边嘲笑边擦拭眼泪，“可怜的私生子，竟然信了城堡里的老奶妈。他居然真相信这世界上有森林之子，哈哈哈，告诉你吧，老子我还有尾巴呢。”

“我与你无怨无仇，根本不认识，你为何要这么对我？”犹留加快了小刀子的速度，只是该死绳子专门和他作对似的顽固不断。“难道就因为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叫我废物吗？我不是没有用，是你们还没有发现我的好。”

大头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坦白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废物，那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丢尽博赫努一的脸。”

“大将军的脸长在他自己面盘上，好好的，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是个男人，你就报上大名。今日我要是活下来了，终有一日，我要你跪在我脚趾前忏悔。”

“看来巫医族和惩戒院没少教训你啊。”中年男子收起笑声，上前掐住了他的脸颊，硕大的眼屎黏糊在睫毛上。“不过你就是一个私生子而已，你以为博赫努一在乎吗？你当真以为你消失了，会有人把整个阴城翻过来找吗？可怜咯，你大概是野林里最天真的私生子吧。不要以为戴个项圈入住了城堡，就真成了个博赫公子。谁知道你娘的大腿朝哪开呢？”

哈哈哈哈，大头男人立即做出胯下动作，“来，朝我开啊。”

“搞不好，真还是你下的种。”中年男人继续刺激。

犹如猛兽被死死捆绑，竭尽全力挣脱。“闭嘴，你这个混蛋。”犹留没有忘记小刀子的使命。

“你是混蛋下的杂种。”

一张嘴，猛地朝中年男人睫毛的眼屎咬了上去，犹留撕扯下了眼眶附近的一大块肉，满嘴血腥，吐在地上，警告道:“你们没有资格提我母亲。”

那只眼睛如泉眼，血水咕咕而出，迅速淹没冻疮留下的新旧疤痕，盖住了大个脸。中年男人抱住了眼眶，扯着喉咙哀嚎不止，咒骂道:“私生子，今天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主事。”大头男人立即扑了过来，搀扶起中年男人。“万一让门主和主事知道......”

“你个蠢货，私生子知道了，等于整个阴城都会知道了。”中年男人推开了大头。

竟是螽斯门二主事！议事厅里主事的那双眼睛立即浮现在眼前，犹留此时才恍然大悟，黑袍子下的脸为何对未谋面的他充满敌意，料想螽斯门今日参与议事是临时起意，只为羊皮地图而来。若不是碍于议事厅里的众人，恐怕早已对他下手。看来私生子这身皮囊已无法保护他了。

血腥挤满了嘴巴，往喉咙里流去。他本对羊皮地图兴趣缺缺，然螽斯门大动干戈，不惜绑架私生子，不得不让人动了盘根究底的念头。竟然如此，他便要好好研究一番才行。也许，顺藤摸瓜，能揪出其他秘密。螽斯门长年累月尘封在古城之下，肩负繁衍使命，野林的风也穿不进去。

年轻男人盯着地上的那摊血，迅速蔓延，不断向低处流去。等中年男人站起来，才后知后觉起身上前搀扶另一边。

“滚开！”中年男人推开年轻男人，“废物！”

年轻男人再度向后摔倒，一手抓在了新鲜血迹里，旋即举起了手，指甲已被染红。

中年男人抖着一张血脸，从火盆里挑选了喜欢的烙具。“二主事，他可是博赫城堡里的私生子，虽然没有什么用，却还戴着博赫姓氏，且流着博赫努一的血。”大头男人再度提醒。

眼白已染红，血还在继续滴落。“在这里，所有的私生子都一样。”中年男人一把推开了大头，吐掉了嘴里的血水。“私生子永远都是私生子，不管姓什么。”说罢，狰狞的脸上斜出了一条血痕，挂在耳廓前方，就像锋利的镰刀架在下颚。“等我烙遍他的全身，谁还能认出这张脸是私生子还是狗杂种！”

“尽管如此，他还是姓博赫。”大头继续在劝说。“万一，博赫努一追究起来，只怕是......”

“滚！老子今日就是要私生子知道，博赫二字不是无所不能的护身符。”

“二主事！”

“这块铁乃是古铁，受尽古法诅咒，是极其罪恶的一块烙铁。古时候的有位主事就是拿着这块铁前去城堡里，替博赫家族上下熨衣服。可惜，他惨死了，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不甘冤死的残魂覆在铁上，经过长年累月的怨气和诅咒的浸泡和无数个日夜烈火不断地煅烧，竟然独自成恶息。如今，别看它不起眼，却能把魂魄都烙成一团泥巴，疼得忘记叫娘，再也记不起自己是个人。也能将妖魔鬼怪和人的魂魄熨在一起，从此不能分离。大头，你想尝尝烙肉饼的滋味？”中年男人步步逼近。

烧红的烙铁饼在大头额前头发上蓄势待发，吓得大头连滚打爬直接躲到石屋里的一角。而一旁的年轻男人浑身颤抖，就连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都是巨响。

莫非这就是枯木林先生故事里所书的那块恶铁。犹留清楚记得:人的三魂七魄一旦被熨成一团，便会失去五识，变成一团没有用的息。没有畜生半分聪慧，就像一团永远存在的雾气般寄生。先生的话犹言在耳。

森林之子，你快救救我吧！他闭上眼，默默祈祷。眼下，除了诸神和森林之子，已没有谁能救他了。他可不能变成一团什么都不是的东西。

旋即，中年男人一把抹掉了脸上的血水，露出了通红的眼睛，再用血手扒开了他的衣服，褪至腰间。“等会，你就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会记得什么是私生子。以后，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野林万事万物你皆不知不识。且从今以后，你只是装在这副皮囊内的一团活息，三魂七魄皆成一团浑息，诸神都无法将你恢复。”

求生的欲望从灵魂深处迸射而出，“不！”犹留怒吼。

然而，中年男人根本不理睬他，右手举起了烙铁，影子落在墙壁上，仿佛是得意洋洋的恶灵在享受美味大餐。血脸怼了上来，血腥堵住了鼻孔。随即，烙铁猛地贴在他胸膛上，发出了滋滋声。

啊！仿佛整个胸口都被烧出了油，犹留实在无法忍受，最后仰头惨叫，接着耳膜里只剩下中年男人肆意的狂笑，在石屋里回荡。

一阵恍惚，怒火燎林的景象浮现在四周，热浪掀起了盔甲上长条的软鱼鳞，狠狠抽打赤裸的脸上，而他无所畏惧，勇往直前，阔步在火海里，任凭熊熊烈火煅烧。

前方便是博赫城堡。细细一眼，却有所分别，眼前只是一块绝大的石头耸立在眼，凿刻出几间简易的房间。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依旧被丢进了人形炉子里。

凄厉的哭喊声密封在人形炉子里，接着出现了几个男人，将炉子抬了起来，置入篝火中......越来越凄厉......直至篝火灭了，炉子已无声无息，在灰烬里吹着夜风，慢慢冷却。

倏然，心口传来一阵撞击，犹留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整个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