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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王的队伍，依旧没有影子，博赫努一站成了石头。

热气都被群风卷走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凉，不知还要等多久。但是放眼望去，谁不是在翘首企足呢？转身回望博赫城堡，却比来时旧了几分。才一个时辰，他竟然如此想念那小暖房。

幸运来得突然，他还沉浸在突然得到受学的喜悦中。地隰已详细给他介绍了第一学府在荒极的地位，那是所有天下人求知的神殿。然而关于吕容长老是得了什么缘分，才去往第一学府，却不得而知。令人好奇的是，第一学府的规矩:推荐制。除非是得到了第一学府内的先生或学子的推荐，否则根本不可能被邀请入学。那当年是谁邀请了吕容长老呢？

云溪继续胡说八道打发时间，“不许胡闹。”地隰喝斥，长子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如此放任下去，待到他日壮大如牛，博赫努一只能带领子民乞食。”云溪毫不避讳前方的博赫之耳。

“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祸从口出。”地隰压低了声音。

“此事不易，二公子若是有法子，请直说。”吕长老说。

“吃都吃进去了，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云溪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吕长老闻言，立即朝地隰行礼，哀呼:“都是老朽无能啊，有负族长重托。”

扶起吕长老，地隰瞪了一眼云溪，安慰道:“吕长老为博赫鞠躬尽瘁，从古至今吕家始终忠诚不二，博赫上下感激不尽。”

“奈何铁索桥还是铁索桥，可如今阴城却不似昨日。”吕长老指着前方横在深溪上的铁索桥。“这铁索桥，是由数根胳膊粗壮的圆形铁链子扭打而成。历经三代，至今依然屹立在此。每每从桥上走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来来往往许多遍，他却从来没有好奇过朴实的铁索桥是何来历？人有出身来历，铁索桥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躺在这里等人踩踏。

“当年勇者峰上的冶炼术也是登峰造极，冷锻方法制造了许多高质量的铠甲装备供给各七子七族，就连普通铁匠铺所出的大件小件颇受各地百姓喜欢。淬火工艺靠铁匠的实践积累，且各家有各家的秘诀，绝不外传。那时市场上到处可见表面乌亮、坚硬且具有很好韧性的优质钢料，就连七子之剑亦是出自阴城铸剑师之手。时光荏苒，昔日的铸剑台已日渐荒芜。”吕长老仰望天穹，神情感伤。

“待到时机成熟，勇者峰上重新开炉。”地隰承诺。

勇者峰似乎在眼前飘忽，“这铁索桥是吕长老监工的？”吓得他踉跄后退。

“定是老先生告诉四公子的，他的记忆力让人佩服。”吕长老说。

枯木林就像是证据的收集场，草缝里发现过夫人的发簪，在石头台阶下找到老奶妈祈祷的珠串，紫衣的香囊，云溪的扣子......他以为这只是自己一人的乐趣，怎么谁都去枯木林里找老先生？阴城已经没有其他玩乐之处了吗？

稳住身体后，他抬起下巴，看见的正是云溪嘴角的镰刀笑:“不就是冶铁铸剑竟把你吓成这样！”

“这些年，最好的铁匠都在和武，城北如今只剩下兵营和兵器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还不见巧妇。”吕长老摇头，道出现状。

“父亲和各位叔伯可有说法？”地隰追问。

捏着犹留的脸颊，云溪越发上瘾，心不在焉道:“要决一死战了，剑还在敌人手上，玩个屁。”

“当年博赫家族能将和武城收在领地内，就是让渡了冶炼术的所有权，故而和武才有铁城之称。自然最好的铁匠都跑去为和武城主效命，如今也不好公开和铁城翻脸。”吕长老解释并告诉他们现状。“只是如今和武越发没了规矩，目中已无博赫。就是老朽亲自前往和武，那城主也避而不见，总说是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既然父亲已决定，请吕长老继续执行父亲的决定吧。”地隰面无表情。

“族长真是大方。”云溪说。

“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地隰接受了未来要面对的艰难。

风贼子跳到每张脸上，犹留忍不住伸手挠鼻子和脸颊。洛王难道是只乌龟吗？天啊，他的双腿已经麻过了头。

吕长老摇头道:“当时老族长博赫佑之已奄奄一息，努一族长从长屏连夜赶回，还未解下长剑，便扑通跪在床前，聆听老族长最后的嘱咐；“努一，守住长屏，与其余六子同守护好南方野林的族民。眼见各地各城皆有异动，权宜之计，被迫让渡一些利益，也是为了能让博赫家族在七子七族中保住地位。那时努一族长也不过是大孩子，却已经担负起全族的命运。来不及哀伤，他换上丧服便护送老族长的遗体上了祭祀台。隔年，暗夜钢军的老首领博赫祈天也耗尽了生命，实现了曾经在战马之神面前许下的古老誓言。努一族长独子，无兄弟可依赖，可谓博赫最后的希望，只好身兼二职，接任了暗夜钢军首领一职。”

“好吧，这又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云溪倏然直勾勾地望着他。

双手交叠在下腹，吕长老感概道:“是啊。按族规族长不得兼任暗夜钢军首领，可惜到了老族长这一代，只生了族长一个儿子，连女儿都没得半个。在老首领闭眼前，族长曾问‘叔叔，我该如何是好？’”

地隰的背脊永远像是被勒在木头上，始终提拔，淡然道:“天命难违！辛苦吕家一直不离不弃。”

再度侧身回礼，吕长老继续道:“老首领闭上最后一眼时也交代族长别为难自己，尽人事听天命，一切都是注定的。只是族长肩上责任过重，诸事身不由己，难免有人浑水摸鱼，趁机谋一己私利，最后这一切都将算在族长头上。如今有你们兄弟，必是诸神垂怜。”

云溪活动着每一根手指头，追问吕长老:“老族长只有一个女人？”

“伺候老族长的女人许多，他为此尽力至死，却未再添一子，只有第一个女人为他生下一子，最后在自责和遗憾中离世。七子七族规:南方野林自古以来，族长不得兼任暗夜钢军首领，族长和暗夜钢军首领的继承者皆由上一任族长的儿子分别接任。但到了这一代，老族长却只得一子。族长去世时，阴城尚且安稳；老首领去世时，各大家族已有所异动。好在，其余六子六族为守护古老誓言，及时出面声援族长落座青铜宝座，才让那些躁动不安的人心回归从前。”

“可博赫努一却破了誓言。”云溪说。

“时势造人，身不由己。”吕长老辩解，“诸神在天，定会宽宥。”

环顾四周，未来族长随时保持警惕。“父亲是不得已而为之，相信诸神会明鉴。”地隰附和。

“但愿六子六族的心不会寒。”云溪皱起眉头，忽地问吕长老，“吕家好儿郎长眠于竹海，吕家主可会寒心？”

“侄子吕谦长死得其所，能为守誓而献身，是吕家无上荣耀。”吕长老回答。

云溪点点头，旋即倾斜脖子，摇摇头，惋惜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那可是你们吕家独苗。”

“好在，家兄还有一女可侍奉天年。”吕长老边说边眺望长屏。

“博赫定不会亏待她。”云溪承诺。

疲惫和烦躁堆砌在每一张等待的脸盘上，此际马蹄却骤然入耳，尘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