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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回“皇帝的愧疚,于你有……

  • 作者:青丘一梦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7-18 20:57:25
  • 完书字数:12904

宫中素流传太皇太后当年的英明威武事迹与积攒多年的威名, 多嫔妃宫人即便未曾亲眼见识过,也畏太皇太后如虎。

但娜仁为从小长在慈宁宫的紫禁城小霸王,和他就不一样了。

娜仁对太皇太后倒有什么惧怕,太皇太后对她而言就是个温柔慈爱的人。至于手腕心智那方面, 她知道太皇太后厉害, 也确实亲眼见过, 但从未在这上面留心过。

对她说, 与其对太皇太后的手腕能长篇短叹发感慨,有那个时间, 不如好好品尝一下慈宁宫小厨房师傅的手艺。

等到后, 她也接过了太皇太后手上的一部分势, 才对太皇太后在宫中究竟是怎样的手眼通天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她还是不在意!自然也有多放在心上。

顶多需要用到的时候感慨一:姜还是的辣啊。

直到今天, 被太皇太后叫到慈宁宫的时候, 娜仁才开始觉得:有一个在宫中手眼通天的长辈,其实挺吓人倒

她心里多猜测到太皇太后想要和她说的是什么, 进了正殿之后在暖阁落座, 娜仁急开口, 而是捧一碗茶慢慢地品。

这会谁先开口, 谁就失了主动权,她越是沉得住气, 等会还能多两分底气后路。

若是这会便急急忙忙地张口问, 便是落尽太皇太后铺好的网里, 擎等太皇太后把想知道的都套出。

嗐, 段数不够技巧凑。

娜仁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一边静静等太皇太后开口。

好在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想在这上头与她一决高下,略等了一会,见她还出, 便先了,“你打小就沉得住气,瞧心直口快什么都放在脸上,其实也压得住拿得起,表『露』出不过是为不在意罢了,真在意的东,你总是能牢牢地守住,论是压下心中的心思,还是想要保住的东。”

知道太皇太后话里的重点不是这个,娜仁仍旧低头静静听,出,

太皇太后容愈发明显,轻道:“我总觉我这一生在教育孩子上是很失败的,但,把你养,倒是证明我在教养孩子上头倒还算过得。”

“您教得好。”娜仁『露』出谄媚的容,边把炕上的茶碗端给她。

太皇太后斜睨她一眼,轻哼一,又忍不住了,轻骂道:“油嘴滑舌!”

“也是您教得好。”娜仁继续道。

太皇太后叹了一,抬手『揉』了『揉』眉心,收敛起面上的意,道:“我是有正经事与你说。”

“我也是正经地听您说。”娜仁立刻摆出端正严肃的姿态,坐姿挺拔庄重,宛如在领导面前认真听训的年度先进个人。

太皇太后本心中各种思绪『乱』飞,有许多话想要与娜仁说,这会看她这样子,心中情绪更加复杂,好一会,才轻坦一,缓缓道:“我本是很正经的,这会你这样子,却叫我多正经严肃的心情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她『揉』了『揉』娜仁的头,眉眼间还是满满的慈爱温和,一如这些年,许多许多的岁月里。

娜仁依偎在她身上,靠她的肩膀,低闷闷道:“我知道您说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太皇太后神情有几分复杂,“都说皇帝的愧疚是把双刃剑,可那是对旁人而言。对你而言,皇帝的愧疚只会是有利而害,拿捏把握得当,足够保证你一生平顺安稳。”

“可我不想要那样的平顺安稳,也不觉得如果有那份愧疚,我便不会平顺安稳了。”娜仁靠她,缓缓说,语气很平缓,面上却是正『色』庄容,很严肃正经的,“我不希望他一生都活在对不住我的愧疚当中。”

“可那确实是事实。”太皇太后用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你的伤势为他受的,根基是他伤的,即便这些年补养得很好,但当年的痛也不是假的。他本就该弥补你。”

娜仁正起身子,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太皇太后,似有万语千言诉说不尽,又仿佛清可见底,乌黑的瞳仁中只倒影太皇太后一人。

“可您分明知道,那只是一小部分。”娜仁道:“皇上还在愧疚我被留在宫中不得自由,可我被留在宫中,就真的不自由吗?心中有山水天高,便是被困在囚牢中,也是自由的啊。而且我被留在宫中,就只是为皇上吗?”

她紧紧盯太皇太后,分明有多么炙热的目光与激烈的情绪,太皇太后却仿佛被那样清冷平静的目光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侧过头,避开了那个眼神。

看她的反应,娜仁轻轻一叹,“您看,您心里也是明的。皇帝的愧疚是好东,可我不需要,我只希望他能好。”

娜仁见太皇太后眉心微蹙,心里打好腹稿,定了定神,继续道:“这些年,我能在宫中安稳立足,不只凭借皇上支持,或许也不只是凭借您撑腰。能在宫中立足的女人,总是有些手腕的,这话是您说过的,不是吗?”

太皇太后神情微动,娜仁又道:“我觉,我这些年过得很开心了,我希望您、皇上也能开心。并不需要愧疚于将我困在宫中又或是怎样,从一开始,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啊,祖宗。”

太皇太后此时方才抬眼看她,见她面带三分轻,容不深,但意外的真。

一双弯弯的眸子仿佛有遗落人间的细碎星子落入,起的时候很亮。

“……好。”短暂的沉默之后,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轻抚她的发髻,音沉沉得,“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娜仁坐得笔挺,神情坚定,“我只希望家都好,皇上能够放下,我再欢喜不过,又怎会后悔呢?”

然后太皇太后就闭眼向后一靠,什么样的神情都不是娜仁能够看清楚的了,她只听到太皇太后仿佛轻轻叹了一,音低低的,传入她耳朵里的时候,叫她心里端地有些发慌。

太皇太后面上一道道沧桑的纹路告诉娜仁,她已经了。

这一叹息……仿佛是将要从疆场上退下的将军,最后一次,抚『摸』他的战马、舞动他的□□。

娜仁忙仔细打量太后,又下意识伸手探她的脉搏,确定手下的跳动依旧稳健有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好了,做什么呢?听唐别卿说的,我正经还有几年好活,怕什么?”太皇太后睁开眼,带一扬眉,轻轻拍开娜仁的手。

殿外,康熙静立,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两个守门宫女,淡淡道:“朕今日未曾过……罢了,告诉祖宗,朕有些政务要忙,晚些再请安。”

见那两个宫女猛地松了口气的样子,康熙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又静立了片刻,方转身离。

在他离半日之后,苏麻喇方用小茶盘捧两碗银耳羹自后殿缓步走过,宫女忙替她打起正殿门上悬的流云卍字不到头纹明黄门帘,恭敬地蹲身,唤道:“姑姑。”

“嗯。”苏麻喇对她点了点头,捧银耳羹入了正殿。

听到她进门的动静,太皇太后掀起眼皮看过,然后看到苏麻喇面上和煦温婉的,半晌,仿佛也轻了一下。

然后太皇太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动轻柔地抚娜仁的头,道:“我以后,便不管你的事了,既然你这样看得开,往后的路,就自己走下吧。”

“祖宗,您快说,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唐别卿诊出什么了?人啊,快传唐太医——”娜仁忙高唤道。

等她吩咐完,太皇太后哭不得地拍了她一把,“你可盼我点好不?”

……

皎淑出嫁的时候京师已经是冬日了,寒风凌冽,冷气『逼』人。

坐在慈宁宫正殿里,娜仁微微侧头,看身吉服妆,在喜娘的搀扶下缓步走入慈宁宫的皎淑。

便是旧日里,皎淑也如宜妃一般喜欢鲜艳明丽的颜『色』,做华丽美艳的装扮,但从有一身衣裳能如她今日所的吉服一般衬她。

皎淑的眉眼肖似宜妃,却又比宜妃的明艳娇媚多出几分锐利锋芒,端庄优雅的气度洗微微上挑又水光潋滟眼波流转的眼眸带的娇媚,短短几个月的时光,这位娇生惯养长的公主身上的浮躁被洗半,倒添了几分沉静。

但见她一举一动落落方,身姿挺拔从容。皎皎眼看她,似是欣慰,又带期盼祝愿。

是希望她以后,能够事事如意顺遂。

“长了。”皎淑礼之后,太皇太后命人搀扶起她,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神情,轻道:“往后为人妻,万不可如在闺中时骄傲任『性』了。”

皎淑微微低头,恭谨地应下,“孙女谨遵祖宗教诲。”

看她这模样,太皇太后微微一顿,又心生不忍,先一挥手,苏麻喇便捧小锦盒上前,冲皎淑蹲身道了个万福,然后太皇太后道:“但你是皇家公主,你汗阿玛的掌上明珠,嫁到外面,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必忍耐。”

若说当年皎皎出嫁她满心不舍,皎娴和皎定出嫁怕她『性』子软受委屈,对皎淑,她倒是有这个担忧。

便是她这些年在慈宁宫中安心养,不见后宫众人,但皎淑是她的重孙女,她每个月还是有固定几次会见到,也会偶尔听人说起。

皎淑的『性』子可与她那两位温和安静的姐姐不一样,有宜妃的骄纵却也有郭络罗贵人的手腕头脑,还胜在骄纵但头脑灵通不讨人厌。这样的孩子,论走到哪里,她都不怕孩子会受委屈。

但此时公主将要远嫁,从此远别故土,只怕几年才能回一次。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两句,又道:“这只玉镯是我当年的陪嫁,陪我从草原走到这皇宫里,如今又要陪你,从皇宫里走到草原上了。”

公主出嫁,嫁妆由内务府置办,宫中也各有添妆。

太皇太后依照当年皎娴与皎定的例,添给皎淑两套头面、二十四匹料子,并有一对珐琅彩葫芦联珠瓶与压箱的九两九钱重银锭子九十九个。

有实打实的东,也有带好意头的吉祥物。论丰厚,与当年添皎皎的是断然不能相比的,但也不算简薄。

今日这只手镯,也是依照送皎娴与皎定那时的例子。

皎淑有推辞,而是恭敬地谢恩,然后双手将那锦盒接过,在喜娘的帮助下将那只玉镯戴到了腕子上。

太皇太后见了,欣慰一,又看她,轻道:“往后,与额附好好的。”

皎淑又要拜别太后、康熙与她的养母宜妃、生母郭络罗贵人。

宜妃此时已哭成个泪人,在宫中走到自己身前礼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公主的手,泣不成,“皎淑……我的淑儿啊!”

“宜额娘。”皎淑泫然欲泣,却还是强忍住了泪意,向宜妃了一礼,“谢您多年,抚育教养之恩,淑儿要走了,愿您好自珍重身体,山水迢迢,日后怕是难以时常相见,您要保重啊。”

宜妃听她这样说,更是心酸,只用帕子快速抹了把泪,别过头不想叫皎淑看到她落泪的脆弱模样,只道:“快与你额娘别过吧。”

与郭络罗贵人别过时,皎淑看起反而有那么脆弱,母女两个紧紧握手,四目相对,均是眼带泪光。

“……额娘,您要珍重。”到底是皎淑先开口,她音沙哑,带泣音,“女儿要了,您要好好的。”

郭络罗贵人定了定神,眼眸含泪强,轻抚皎淑冠顶上的金凤,音轻轻的,却很清晰地传入皎淑耳中:“额娘的女儿啊——远嫁在外,莫要任『性』,凡是三思而后。周嬷嬷是可信之人,有什么事,你只管与她商量办吧。”

皎淑又是沉沉一应,如此尽数别过,起身后,她忽又转头看向皎皎,冲她灿烂一,道:“长姐要记得看我啊。”

皎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对她点了点头:“会的。”

为皎淑送嫁的两位命『妇』适时上前,由位尊的一位提醒道:“动身的时候到了。”

福寿捧红盖头上前,太皇太后站起身,拿起那盖头,轻轻一甩,盖头下四角坠的红流苏在半空中飞扬,盖头边沿点缀的珍珠与红珊瑚石也轻轻摇曳,用彩『色』丝线混合金银线攒米珠绣出的鸾凤和谐光彩闪烁,一派皇家富贵。

在蒙上盖头前,皎淑扭过头,唇角带,眼中却含泪,轻道:“慧娘娘,皎淑走了。”

“吧,往后好好的,路都是人走出的。”娜仁温对她道。

皎淑轻轻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冠顶沉重,叫她不能真正地低下头,她只是这样,表达自己听到了。

然后盖头一落,又有一位公主,将要自宫中离远走。

目送皎淑在命『妇』簇拥下坐上从内宫出宫的辇轿,娜仁一歪头,看到站在她身边的皎皎目光沉沉地望离的辇轿,神情似有几分幽深复杂。

“之后的路,由她自己走,她会好好走下的。”娜仁拍了拍皎皎的手,温道。

皎皎,点了点头,“她会的。”

皎淑远嫁,送亲的是五阿哥胤祺。

对于皎淑的离,最舍不得的概就是宜妃与郭络罗贵人了。

而对于其他人说,一位公主远嫁,只有其余公主与她的母亲会有些物伤其类的感伤。

这一次,即便是素与宜妃不对头的德妃也并不例外。

她膝下远有二女,其中一女亡故于今年春日,年仅十二岁;另一位公主,如今也是将笄之年。

她不确定,她这个女儿,有一天是不是也会离开她的身边。

德妃焦急、、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子,才能够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

这事暂且不提,只说留恒,自皎淑出嫁之后,想到她与留恒同龄,康熙便又有些焦急。

但他又不想催留恒,只能与娜仁念叨:“阿姐你说,恒儿如今是半点心思都不在成家立业上,每日只往道观和庄子里钻,这可怎样是好呢?隆禧这一支的香火啊,可全都靠在恒儿身上了,他不成婚怎么呢?”

“他不成婚,往后便从宗室中择一好的过继,捡一个亲王爵,总有人乐意的,留恒也有把把的人挑选,总能选到合心意。”娜仁静坐品茶,淡定极了。

康熙一瞪眼:“那怎么能呢?过继的到底不是亲生,心里难免向自家……”

“好了,你有这个心,絮叨恒儿。”娜仁打断他,“这又不那又不,催婚又不催正主,念叨我有什么用?我能亲自上阵帮恒儿娶了吗?你也不要急,这种事还是要看缘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康熙幽怨地看了娜仁一眼,“阿姐你可真是看得开啊。”

娜仁全当好话听了。

公主出嫁已在冬月里,随后宫中紧锣密鼓地预备过年,年后,康熙又要巡幸五台山。

这次太皇太后仍旧是饶有兴致地跟了,在五台山上虔诚地拜过,洒了把的香油钱,又叫娜仁求签,请高僧解。

这是这些年每每到寺庙中,时常会发生的了。

太皇太后常念叨,说她已经了,天命而已,不知能活到几时,凶吉与否,都不想再算了。但娜仁还年轻,若是能测算出什么,是凶便尽避过,是吉便可以安安人心。

娜仁借此过太皇太后,道她修佛修得不够通透,命有凶吉,一时避过,又岂能长久的避过?

太皇太后振振有词地表示佛经里还有说虔诚信奉便能趋吉避凶呢。

娜仁一时默然,竟不知如何反驳。

只能在心中愤愤道:有些着经书的人过分了!为了信仰香火,竟然欺骗辜人。

但这话她是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的,怕挨削。

解签是惯例,师给出叫太皇太后满意的说辞也是惯例。

娜仁听和尚把她说得天上仅有地下双的好命,论心里信不信,暂且权当真话听。好听顺耳的话,谁不喜欢呢?

在巡幸五台山的同时,康熙还降旨命阿哥与学士伊桑阿祭金□□、世宗陵。

一旨在前朝激起千重浪,娜仁有时心中复杂,默然话,回宫之后,还是从寝间炕床内侧的小炕柜里寻出一个巴掌小精精巧巧的小匣子,摩挲把玩了半晌。

一日留恒进宫,说起在外头的实验场地有些不够用,他打算将做发明的地方移到另一个占地较的庄子上。

娜仁沉『吟』半晌,却又起身,将放回多久的小匣子拿出递给了留恒,示意他打开看看。

留恒狐疑地打开,却见里头赫然是一纸地契。

留恒“啪”的一将匣子合上,忙道:“这个我万万不能收。”

“拿吧,也是别人送我的,这些年压在箱底里,我也怕我给忘了。你拿用,它派上些用处,我能记它,自然也就记,当年有人的托付。”娜仁音温和却不容反驳质疑。

那是一个庄子,占地不算极,但地段极好,是京师中达官贵人宗室显贵都挤破头抢,喜欢挤过的位置。

留恒用发明实验的庄子是隆禧留给他的,正在那边,如今他手上捧的地契,却是他的庄子隔壁,那个空置二十几年却一直听说被谁买下的庄子。

未曾想,那个人人眼热,又人人都不得门径买下的庄子,竟然在娜仁手中握。

对上留恒略含疑『惑』的目光,娜仁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我当年为何就收下了这东,答应了她。”

或许是一时心软,或许是那人开的价码太能打动人,又或许是多年相处,终究是存几分情分的。

即便关系不远不近,她到底也受过人家的帮助,也帮过人家几回,是互相搀扶,同度过风雨的情分。

可惜这些年,她应下的事,一直有机会、也用不上她做。

或许再过十几年,便是她全了故人托付的时候吧。

娜仁想到此处,微微垂眸,盯衣摆上茉莉与万年青的团花刺绣,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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