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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琉哈氏自己拒的？”永寿宫里水雾袅袅, 茶香清冽，娜仁一面斟茶与康熙，一面随问。

康熙点点头，神情略微复杂：“错。”

“倒是她做得来的事情, 没说是什么缘故？”娜仁一扬眉, 给自个也斟了一杯。

康熙收敛神情, 低眉看着茶钟中清碧的茶汤, 吻平淡，但以娜仁对他的熟悉, 难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奈与杂『乱』。

“她说……愿意越过戴佳氏去, 也愿搬咸福宫。是嫔还是贵, 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还说只要能够在他身边伺候, 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求位份荣华等等。

但后头那句，他从前听了或许会信, 如今是自己听着都怎么信, 心里还『乱』着, 便没说来。

娜仁自己在脑中发散了一下, 凭借前世多年宫斗剧经验、今多年现场版历练，多少脑补一些来, 某一瞬间, 与康熙达成了精神上的共鸣。

过康熙愿意在这事上多说, 左右如今万琉哈氏受封号“定”, 称定贵，十二阿哥由她亲自抚养，也算是尘埃落定。

这会康熙又说起：“其勒莫格前儿个才回京，还是全程加紧赶路才能赶在年前到京, 可见是真在外头耍野了。”

他是故意转移话题，甚至转移得些硬。

娜仁笑睨他一眼，随道：“可是吗，昨儿刚一处用过晚膳，才说过一会这事。我说他们夫妻俩在外头心玩野了，你还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今儿个又转了？”

见她满面戏谑笑意，康熙哭笑得，洋漆梅花小炕桌上靠近娜仁那边的那钟茶向她推了推，举手做作揖状：“阿姐，喝茶，喝茶。”

康熙的话是假的，这夫妻俩确实是一副在外头耍野了的样子。尚红樱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都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比之从前纤瘦的模样，如今『摸』着手臂上都是肌肉。

娜仁昨日爱释手『摸』了许久，直到去乾清宫向康熙请安的其勒莫格赶到，自己媳『妇』从自己姐姐身边拉开。

其勒莫格海也带着丝绵茶叶等货，据娜仁所知，康熙从内帑转小金库私资一部分投资给其勒莫格，看康熙昨日直笑到晚间的样子，回报应该小。

或许比之国库与内务府下头每年的收益算什么，但康熙如果从国库或是内帑走，手头能动的银子并多，如今了这一份细水长流的收益，自是好的。

除去补上内帑的那一部分，康熙还赚了些，更大的收获是其勒莫格带回来的纯净琉璃的烧制方子，他预备安排内务府开展这项意，如今国内十分流行玻璃制品，但因依赖进价格昂贵，只顶层士才能够资格拥。

他自己也两件喜欢的，这东西造价竟那般低廉，简直是一本万利！

这样一条财的路子，他自会叫洋占尽了。

娜仁这边若算占比自比康熙要多，还额外来自三哥的礼，满满当当几大箱子，纯净剔透的宝石、圆润光泽的珍珠，还各『色』精巧的怀表、芳香馥郁的精油、花水，大到满是异域风情的毯，小到精致的玻璃瓶里盛着的甲油。

都是些女『性』会喜欢的东西，其勒莫格早年四处游历时也会搜寻这些东西送给娜仁。彼时娜仁还是养在慈宁宫里的小格格，如今是后宫第一的皇贵妃，对这些东西倒是珍视依旧。

几大箱子的好货，放在几十年前，娜仁保准是移开眼球的，但这些年金尊玉贵长着，这些年在日常用度上又愈发精细，这些东西对如今的她来说就是重在心意。

时候，就凭她如今对活水平的要求，等一天真穿越回去了……她真沦落到去抢银行后铁窗泪，瞬间从先进个十佳青年变为媒体中的“堕落者”。

所以她如今练琴练刺绣都愈发勤奋起来，书画什么的是没指望了，用清梨的话说，技巧什么的是练够了，但是太过匠气，没神韵。

娜仁理解了一下，就是画里没灵魂。

但那又什么办法呢？背着优秀范文示例师给作文结构大纲写考场作文的配那种矜贵的东西。

没灵气就认了吧，反正清梨也承认她技巧足够，画得“错”了。

那些东西娜仁没藏私，大大方方送去少，据她所知，皎皎那边收到的也分给姐妹们许多。

其实些时候，把那玩意看得重泰山，但等拥太多了，就会发现其实那是最重要的东西。

应该左右金钱，而是被金钱所左右。

二十四年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宫中似乎没什么大事，那些波澜在无尽深渊浩瀚海洋中值一提，小小的一朵浪花，很快便被重重巨浪散。历史的尘埃终淹没一切，或许一日，这偌大紫禁城里曾发过的事情也会无记得。

当王朝的旭日斜落，黄昏之下的海面，又该是怎样的？依旧包含着旧日种种浪花波澜，再会泛起的浪花，发的故事。

届时，紫禁城外上演的，是另一幅锦绣华章。

而当下，紫禁城中活着的这些，是紫禁城的一部分，但他们又仅是紫禁城的一部分。

在这一部分中，许许多多的女，活着一个家族、一个家庭、一个男、或还几个孩子，这完整的一个中，只很小的一部分，是她自己。

娜仁对此无奈之余又十分无力，或许每一个心中都曾过小小的逆反，对时代的逆反，也是思上的进步。但时代大局之下，哪里容得下那样的思？

愿景最终避世家，清梨对家族彻底失望之后反而活得洒脱，其余的呢？……佛拉娜如今就处在女儿家族与自己中做抉择的艰难局势。

她仍旧与自己作着艰苦斗争咬牙肯低头，皎娴已先一步拥抱接受了现实。

这一对母女，都在为对方着，都做着对方叫她做的事情。

佛拉娜愿皎娴牺牲自己的幸福远嫁，皎娴愿她为了自己忧心。

这样的牵挂，温暖之下，何尝是心酸呢？

时代成就如此。

二十五年春，章佳氏喜。

娜仁私下里算着，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十三阿哥胤祥，也就是未来的怡亲王。

这叫娜仁心中免升腾起几分期待来，这位未来雍正皇帝的左膀右臂，在政治上的手腕可谓俗，但在康熙年前未曾参政留下什么事迹过。

她由感到几分好奇，在厚赏章佳氏，叫她好安胎的同时，心中也按按推算了一下章佳氏的产期。

前世的影视剧或是网文中给胤祥塑造的多是“侠义、羁”的形象，但历史上记载的分明是个擅政务的勤勉贤王，同时进退得宜待雍正极为知礼，如此反差，叫得好奇。

在见到这位小皇子之前，娜仁先见到了一位来自佟家的姑娘。

是佟贵妃的庶妹，听闻是康熙七年，如今已落得大姑娘模样，行为进退都十分沉静稳妥。

是佟贵妃带她来永寿宫请安，娜仁免得给一份见面礼，过匆匆预备，琼枝只翻一对宫制錾花点缀明珠的金钗捧与佟氏。

佟氏恭谨磕头谢恩，娜仁忙道必，佟贵妃笑道：“倒是妾身未曾提前知会过娘娘，我妾身这妹妹从前未曾入宫过，今儿个接她进来本是着叫她陪妾身说说话。着若是能见娘娘一面，也是她的福气，便斗胆带她过来了。”

“没什么，我喜欢看得漂亮的小姑娘，瞧这眉眼得真是秀气，点缀的海棠花也恰到好处。”娜仁笑『吟』『吟』夸道。

这小佟氏给她的第一感觉可比她姐姐好多了。端看那眉眼秀气，一双杏眸黑白分明，清凌凌的，目光清正，身材瞧着纤弱些，但气『色』错，身上脂粉气浓，得几分江南女子的袅娜美丽，但又透着股韧劲，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似寻常依附大树的女萝，更像蒲草，瞧着风一吹就断了，其实坚韧无比。

佟氏被她一夸，略些羞赧笑笑，小家子气，更叫喜欢。

娜仁了，又吩咐：“把上个月得的那一对翡翠麻花镯寻来给小佟姑娘吧，那条镯子颜『色』青嫩，比果绿还要嫩一些，正改是小姑娘戴的。”

琼枝干脆应声，转身未多时捧来那手镯，果如她所言的青嫩。

佟贵妃见妹妹在娜仁这如此受欢迎，一时神情些复杂，过转瞬即逝，笑容立刻恢复温柔端庄的模样。

而她的神情瞒得旁，瞒过一直用眼角余光暗暗关注她的佟氏。佟氏见状，面上笑容分毫未变，眸光仍旧清正，过心中略觉讽刺。

又叙过姓名年岁，知道她名唤宁雅，是康熙七年，倒叫娜仁吃了一惊。

今年可是康熙二十五年了，古又算虚岁，这二十来的大姑娘了，梳的还是少女发髻，在当代看来，可是一般的晚婚啊。

娜仁一扬眉，问：“可曾定亲了？”

话一，见佟贵妃笑容微僵神情复杂，瞬间明了过来——这位小佟姑娘会就是历史上的悫惠皇贵妃吧？

可惜了。

娜仁轻叹一声，在心中暗道：这样的小姑娘，入了宫，也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唯愿若是真那一天，她能够守住本心吧。

而且看佟贵妃那模样，心中俨是大乐意的。

宁雅倒是处变惊，笑着答道：“因臣女少年体弱，家母舍得臣女早嫁，故而叫臣女在家中多留几年，如今还没看呢。”

“女儿家愁婚假，能在父母跟前多尽孝几年也是好的。”娜仁便笑着到：“走近些来我看看，佟贵妃也是，把你捂得严严实实的，若是我家里这样好的姑娘，我定显摆得叫满京师的都知道。”

佟贵妃微笑着，“如今宁雅在京中也算几个知道，我娘常带着她走动，过鲜少入宫罢了。若是娘娘喜欢——”她微微一顿，沉了气，继续笑道：“那就常叫她入宫也没什么。”

这言语里的机锋明晃晃的，宁雅心中讽刺更重，面上笑意仍旧温柔娴雅，娜仁注意到她脸上的笑，由感慨：这姐妹两个，说手段，只这心『性』，当真是天壤之别。

过如今，宁雅还只是宫中简单的一位过客，唯一的身份就是贵妃的妹妹，甚至佟贵妃留，她都能在宫中小住。

这日佛拉娜与娜仁闲聊，随说起近日常常入宫的宁雅，轻嗤一声，道：“佟家这算盘可是的明晃晃的，谁家的姑娘二十来岁了还没定亲呢？如今又开始频繁入宫走动，只怕过了几年，就单单是佟贵妃的姐妹了。”

“以我看，佟贵妃只怕大乐意，就看他们掰腕子谁能拗得过谁了。”贤妃淡定道：“便是佟贵妃败下阵来，过宫中多个罢了。这三年一选秀，宫女来来去去，宫里哪年添个？”

她是看开了的，佛拉娜被她说得一怔，回过神来又笑道：“倒也是这个理。”

宫里永恒变的道理便是这个，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

娜仁在旁坐着喝茶，没『插』话。

春暖花开的时节，皎皎与安隽云算游历，算先向北至蒙古，在那边度过酷暑时节，天气凉爽后再回京。

康熙便是再舍得，家小夫妻的事，他这个父亲也『插』手了多少，只能点头。

皎皎又安抚过他几回，保证会常常来信，又说到时候带些鲜东西回来。

康熙在女儿面前是没什么说的，暗里娜仁抱怨：“朕缺那个鲜东西吗？是缺她安安分分留在京师里，能够时常入宫陪伴咱们。”

“好了，看开些，孩子大了，要去走走是难免的。况且如今都大了，成家立业，自己的家庭，家小夫妻的事，咱们这些长辈啊，就要掺太多了。”娜仁气定神闲喝着茶，道：“便你女儿会带什么鲜东西回来给咱们吧。”

康熙些满，会对着娜仁发来，只微微拧眉，嘟囔道：“阿姐你可真是……心宽！”

他再如何满，也能绊住皎皎的脚步。

他们离京的那日是个极晴好的天，康熙与娜仁直送到城外，依依惜别的，安隽云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皎皎，见皎皎落泪，便收起欢喜的傻笑，满面焦急柔声安慰。

最终还是娜仁忍住了，甩甩手退后两步，抹了把眼睛，扬起下颚镇定道：“去吧，还在这絮叨什么？到了一处，记得送信回来，身上的银子都带够了吗？你们要好护着公主与额附，若是什么意外情况，持腰牌就近寻当官府，找他们帮忙，知道吗？”

康熙在旁忙忙点头，又对皎皎道：“如朕亲临的牌子要收好，休要弄丢了……弄丢了也没什么，你那块牌子上是编号排序的，丢了作废便是，汗阿玛呢。”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偏心。等闲得了这牌子便是天大的恩典，都是为了官员外派办差方便的临时额度，办差去回来是要收回的，办差途中若是弄丢了，乌纱帽保说，保定还会牢狱之灾。

皎皎破涕为笑，点点头。

再是依依舍，也总是要道别的。

皎皎执意叫娜仁与康熙先上马车，站在远处望着马车缓行入了城，兀自静立良久，直到彻底看到马车的影子还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了，安隽云才试探着轻声问：“咱们走吗？”

“走吧。”皎皎长叹一声，朝雾忙近前来扶她，朝纤从小路里走来，冲着皎皎轻盈一欠身，干脆回：“都齐了。”

皎皎便点点头：“叫他们小心些，别太『露』了踪迹。”言罢，又转身握了握安隽云的手，带着笑看他：“往后天涯海角，多劳安公子照顾了。”

“小才要请夫多照顾。”安隽云笑得阳光灿烂，冲她拱手作揖，又看了看天『色』，道：“晚了。”

皎皎便握住他的手，移步向马车。

马蹄声“哒-哒”响起，皎皎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上，腰身很稳，身子端正，下颚微态，神态淡失威严，只安隽云看她些微的失落。

“……咱们还会回来的。”他小心翼翼安慰着。

皎皎回过神，轻嗤一声，摇头轻笑，神情幽远，吻极淡，轻轻道：“我并是为了这一回……但愿中，都是归途的旅程吧。”她握紧了安隽云的手，安隽云揽着她，贴着她的头，声音温柔极了：“咱们总会在一块，在一块，心也在一块。无论是踏向远方还是回家的路，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会离开。”

“……好。”皎皎冲着他一笑，眼眸微微些湿润，点点水光如星辉熠熠闪烁。日光透过一层纱帘照入马车中，皎皎背着光，光影映衬下显得愈发神秘，一双眼深深印刻在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