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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马车颠簸，南锦方始惊觉，从昏沉的梦境中转醒——

她挑开马车帘子看出去，银装素裹，大雪纷纷。

除夕夜的雪，下得似乎格外的大。

“众所周知，锦公子还在吃牢饭呢，无论哪个身份，我都回不了家……总不能，这就跟你回了戍南王府吧？”

南锦支颐，面上犯了难色。

孟天枢懒怠靠着，闭目养神，听见南锦这般说，眉梢一挑，情致意趣油然而生。

“不去碎影。”

“那去哪儿？”南锦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和孟天枢同时开口——

“药庐。”

“狐狸洞？”

孟天枢失笑一声:“你还别说，现在那里，实实在在的狐狸洞，就差你这一头了。”

“晚晚和刘曦都在呢？”

“她们也无处可去，心中感念你，便留下来过年，陪你守岁。”

孟天枢敲了敲车板，对着驾车的秦城吩咐了一声‘老地方’。

秦城应声称是，紧接着一声唏律律的马嘶声，马车侧转方向，没有驶向城门，而是往郊外白皑皑的山峦脚下而去。

“哦，对了……”孟天枢心中迟疑，总还是提了一句:“长溪先生，也在。”

“恩？”

“柳晚晚有意相邀，我同意了——到底，也是清觞的师叔。”

孟天枢的口吻淡淡的，但不是风轻云淡的不在乎，总有几分刻意。

南锦心生奇怪，记起之前几次，这一位长溪先生总是不经意之间‘帮助’了自己？

好像真的能掐会算一样，所思所想皆是谜题，很是神秘。

或许天枢跟她有一样的想法，所以盛情相邀，共同守岁，也有多了解他的意思吧？

……

马车抵达药炉，已经天光昏淡时。

一路上路过的阡陌村庄，袅袅升起炊烟，时不时，还有鞭炮声入耳。这么大的雪，也盖不住孩童欢闹的笑声……

又是一年除夕。

“到了。”秦城在马车外低低道。

孟天枢掀开帘子，率先下车，随后扶着南锦下车。

柳晚晚一直站在廊下等候，见南锦来了，笑着迎了上来:

“饭菜好了，算着时辰，正好出来迎你。”

“许久时日不见，你清瘦了。”

“穿着厚实的皮袄，哪有清矍可言？倒是大小姐你，奔波操劳，憔悴了一些。”

柳晚晚是寒暄之言，或许多少，也有些关切的真心。

可话入南锦耳中，她总是不高兴的，忧虑满满，捂着脸颊道:

“果真憔悴了？是不是气色不好？眼下黛色重不重？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我长皱纹啦？！”

柳晚晚被吓到了。

一向骄傲淡定，尽在掌握的南锦，何曾有过这样彷徨无助的小女儿模样？

刘曦噗嗤一笑，掩嘴乐道，故意‘气’她:

“大小姐花信之年，皱纹是不会有的，说来憔悴，不过脸上看起来，好像软了一些？”

“怎么可能！”

好听点是软，难听一点就是脸垮了！水肿！不紧致！

南锦怪叫起来:“我昨天还敷脸了呢！”

孟天枢在一边，眼皮一跳，似笑非笑道:

“敷脸？你是说昨夜在马车里，你脸上的贴加官？我以为是重刑死去的恶鬼附身，半夜吓我一跳。”

“……我再说一遍，那个叫面膜！”

“哦~原来如此，我说呢，贴加官也太草率了，七窍五孔都戳着洞呢……怎么死的？”

“……”

南锦气得直翻白眼。

为了赶时间回金陵，马车并没有借宿驿站，而是选了一处松枝茂密的树下停着，秦城抱胸略微打个盹儿。半夜三更，她明明听见了孟天枢悠长的鼻息声，笃定他已经熟睡，这才捣鼓面膜，想要恶补一下。

谁料这厮突然睁眼——吓得她棉纱布，直接从脸上滑下来！

现在还了，还恶人先告状，拿她调侃取笑，岂有此理！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我都饿了。”柳清觞在门后，已经哈哈笑了一通了。

但碍于南锦的淫威，他还是克制着自己，出来打圆场，请大家进去吃饭。

孟天枢不可置否一笑，提步先走。

提着袍角才迈过门槛儿，正是这一步，让他没办法立刻侧身躲避，迎面而来的物件！

啪嗒。

一张油纸，准确贴在了孟天枢英俊的脸上！

细闻之下，是烧鸡、烧鸭的油腥味。

众人全部愣怔在当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先说话，纷纷看着堂中“失手”的某人。

长溪先生鹤身玉立，一身影色，长发轻束，平板着眉宇，波澜不惊开口:

“对不起。”

诚恳与否，不知道，但轻描淡写的语调听起来，完全是另一句——

“对不起，是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