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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这也太少了吧……您在之前的大流感和之后的洪灾瘟疫中，拯救的人可是远远高过这人数的数百倍乃至千倍啊！”听到师父这么说，小徒弟明显有些惊讶，而后不敢置信地追问。

“是啊，可那又如何？我当时也就只是一个书呆子，只知道没日没夜全心全意的去，钻研医术治病救人。根本不知道行医这行，远不仅仅是治疗身体上的病痛那么简单。”

“那您其后是怎么做的呢？是不是也研究出来了更加有效的药方，狠狠打了那个为难您医师的脸面？而后让那些忘恩负义的百姓们后悔莫急！”小徒弟满怀期望地看着师父，像是想要恳求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我被那些越来越激动的民众轰出了那个城市！那五人虽然悍不畏死拼劲全力，但也仅仅换了个众叛亲离遍体鳞伤。我当时被冲入的人群架着就往外赶，甚至连收拾妥当自己随身物品的时间都没有。我记着那天，下起了很大的暴雨，只有一个好心的老婆婆在临走之前扔给我了一把破伞。这可能也是他们对我这个，在这里没日没夜奋斗两年‘药师’最后的馈赠了……”虽然这么说，但老郎中却显得十分淡然轻松，像是在讲述别人被他赶出去的故事一样。

“那个医师真是太坏了，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恬不知耻的拿着自己研发出的药品区别对待病患，甚至还依仗这瘟疫要挟驱赶您！以后我学成出师，定然去给您找回这个面子。”小徒弟握了握小拳头，已经将刚才和师傅抬杠的事情通通忘在了脑后，义愤填膺的想要为师傅去打抱不平。

“呵呵，那时如你般年轻的我，如今都已经熬到了现在这个岁数。那人本就比我年长很多，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今后啊，如果你果真见到了这医师或者他的儿孙，一定要以晚辈之礼，恭恭敬敬的去对待。如果他有任何的所需和请求，你也一定请看在为师的面子上，拼尽全力帮他去实现。”看了眼不解的徒弟，老郎中没有停下讲述。

“他可以说是为师在历练中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其实早在之前进学的时候，我的恩师就都教过我这些道理与价值思路。但我那时太过年轻气盛，即使听不进去也很不以为意，总想着那些都是细枝末节，唯有医术才是一切的根本。加上那年恩师也遇到了瓶颈每日没夜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钻研医道，对我说的也稍稍有些抽象模糊，远没有现实中遇到后这般刻骨铭心。所以说那个医师是我的半个老师，也并不为过。”老郎中一边慢慢回忆，一边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说出了让徒弟根本料想不到的观点。

“那就是这个小城的百姓太坏了！我出师以后行走天下，遇到了这个城里的百姓，是坚决不会去医治的。如此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人，医治了也终将都是祸害！”小徒弟见师父对这个医师竟还有感恩之情，于是后退一步，开始指责起了城中的百姓。

“呵呵，那你以后也就不要做医生了，明天收拾收拾就另谋出路去吧！”

“师傅！这是为何？我有哪里说错了吗？”小徒弟突然听到这话显得十分吃惊害怕，他可万万没有料想到师傅竟会突然驱赶自己。他可是哪也都不去的！于是赶忙正了正神色焦急的询问。

“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其实都是一个样子，你可以说某一个人偏执极端，见利忘义，甚至于品行不良。但你却不能说整整一城的数千之人都品行不端，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依照为师看来啊，倒是当年挡在为师门前的那五个人不太正常，有些出奇的伟大。至于其他人，却都也都是正常人罢了。”

“可师父，我听人说‘得人心者得天下’您当年明明得了人心，但却为何落到了那般的结局？”

“是啊，我当年是得了满城人心，但年轻气盛却不明白‘人心善变’的道理。凡事有得就有失本就正常，我既可以得到‘人心’，那过些时日再次失去也自是理所当然。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即使是我也不能免俗，一切本都无可厚非。”知道如此说徒弟还是不解，老郎中于是将道理揉碎了接着解释。

“即使我再仁慈，我也不愿意去如同佛祖圣人般‘舍身饲虎割肉喂鹰’。这是为什么？除了本身好生畏死的生灵天性以外，我也还想要留着这个有用的身躯去传承医道、去赡养父母、去娶亲生子、去拯救更多的患者……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其实也是如此。在他们眼中包括于我和那些无关路人，其实都与山林中的虎、狼、禽兽、与天上的鹰、雀、昆虫一般无二。他们也想要留着自己的有用身躯，去保护和照顾自己的家人、去寻找天命的心爱之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你说这有什么错？”

“可他们如此狼心狗肺过河拆桥，我们的行医救人到头来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又为何要拼尽全力去拯救这些不懂得感恩的‘禽兽’？”小徒弟紧紧地握了握着拳头，可以看出脑海中此刻也在进行着无比激烈的天人交战。

“为何？我不知你行医是为何，你的原因得你自己去寻找，自己去摸索，自己去思考。反正为师行医的目的与那些‘兽医’没丝毫不同。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开心而已！”

“为了自己开心？难道不该是为了治病救人行善积德？不该是为了祛除病魔造福万世？”老郎中往日德高望重的形象，此刻一瞬间就在小徒弟心中崩塌了个粉碎，以至于他竟忘了礼仪，面露惊恐的大声责问。

“是啊，为了自己！”老郎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徒弟眼中的迷茫与愤怒，但却依旧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师傅，您这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您往日的所作所为，往日的各种善举，徒弟都一一看在眼中，您哪里像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啊？”

“又有谁规定自私自利必须是贪图钱财了？我贪图名声，我贪图大家的感恩戴德，我贪图耳根子清净，我贪图医学奥秘……这些和我贪图诊金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我一己私欲的体现吗？甚至于我贪图行医时的成就与得心应手间的快乐，也都可以说是自私的一种！”老人没有想让徒弟保持幻想的念头，依旧冷冷的出言冲击他心中的最后防线。

“但但您所作所为的结果却是一样的，依旧还是在救死扶伤，依旧还是不忍心看着大家受苦，甚至于都不忍心看着大家心里难过……”

“是啊，这也是我自私自利的体现！他们难过，我看着也跟着伤心。我不想让自己伤心，所以就自然要努力治好他们，哪里管的了他们身上有没有带钱！看着他们哭天喊地，我就觉得心烦，为了取得片刻的清净，我就得想办法把他们治好，哪里管得了他们曾经做没做过坏事。看着他们没钱硬生生把小病拖成大病，我这强迫症就浑身难受不自在，一时片刻拖延都如芒刺在背忍受不了，所以非得立刻给他们用药。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老夫自私自利的体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