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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舅，前日我那表哥常保的夫人死了，娘亲怕他们赖掉没有借据的欠账于是专程去收债。谁知道表哥的儿子就是和珅那小崽子果真想要赖掉债务。娘气不过于是教训了他一下，桂猛就看不下去了，带着人把我们围了还把娘打了。”哥哥低着头，看着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猪骨头瓮声说道。

“糊涂！人家母亲才去世，你们身为亲戚不去吊唁帮忙也就罢了，反而趁机去收账？我这表姐怎么变成……唉……真是愚钝！”黄郎中听闻这个故事觉得黄氏做的着实不地道。

“你们可知和你大伯家处好关系比那些许银子紧要的不止那十倍百倍的！”兄弟二人还未及答话黄郎中接着叹道:“也苦了你娘了，找了这么个相公，一个人操持家里，当年那么温柔知礼的大家小姐，被你们一家子生生逼到了今日这蛮横泼妇境地，你们也着实可恶！可恨！可……”黄郎越说越气拍着大腿还欲感慨训斥，但无意间看到远处匆匆赶来的身影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见过表弟……”黄氏扭着不再纤细的身形和青一块紫一块有些浮肿的大脸，远远的就对着黄郎中盈盈一礼，依稀间似乎还能看出那么一丝丝的诗书风范。

“咳咳，表姐莫要客气，快把两个侄儿带回家吧，他们堵在官署门口险些冲撞了侍郎大人，还好表弟有些颜面糊弄了过去……”有些尴尬的黄郎中偏头不去看表姐的那个猪头，温言说道。

“给表弟添麻烦了，姐姐着实惭愧，回去我定严加管教责罚他们。”黄氏也低着头，今日的声音似乎比平日温柔了些。

“表舅昂，你出卖我们！一面请我们吃肉，一面派人回家和娘告状！”弟弟率先没有忍住大声嚷嚷，惹得四周食客也纷纷侧目议论。

“啪……闭嘴！”黄氏一巴掌排在了说话儿子的脑门上厉声训斥道。

看到娘亲板起了脸发怒，兄弟二人一下子没了气势，嗫喏着不敢再说话。

大庭广众之下黄郎中自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匆匆付了饭钱朝黄氏拱了拱手就飞快转身疾步回了官署。

“娘啊，我们来求表舅给您报仇……”哥哥刚欲再解释几句却被母亲打断。

“回去再收拾你们！走……”黄氏喝了一句不再做停留，转身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朝家走去。

兄弟二人哪敢忤逆娘亲的吩咐，只得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娘亲的身后。心里一边担心着回家后娘亲的责骂一边抱着没有能为娘亲报仇的遗憾。

“你们啊！让娘怎么说才好……”关上院门，赶着两个儿子站到院子正中，黄氏插着腰就要开始训斥。

“娘啊你别骂哥哥，他昨天为了你可是在表舅家门前跪了一天的，你……”

“闭嘴，啰嗦些什么！”弟弟刚欲解释却被哥哥低声喝止，但依旧插着腰指着兄弟二人的黄氏，之前准备好的百般训斥却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啪，啪……”僵持片刻后，黄氏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见娘亲打自己，兄弟二人赶忙就要上前阻拦，却见黄氏挥手冷声喝止了他们:“你们今日这个样子全都是娘的错，指责你们又有什么意义。往日娘私心太重，担心你们受委屈受伤害，太过娇惯纵容，不想直到现在才明白终归是娘害了你们。”

“娘！”哥哥有些不服，看着母亲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娘亲就来尽尽本分，好好教一教你们道理！”黄氏并不意外儿子们的反应，一反常态的平静。

“先说你表哥家，娘亲总想着他家的官大，家中财物想必不少，于是总厚着脸皮屡屡前去讨要，摸着良心说可真是丢尽了人。奈何遇到你们表嫂那温柔性子，娘亲就更加得寸进尺，黑了心的想要为你们攒些娶亲的本钱。心想你们大伯那么大的官，明里暗里总归有些进项不至于委屈了妻儿。对于你们大伯家咱们是亏了心的，你们须得记住。”黄氏一面慢慢回忆，一面缓缓说。

“娘，他们家肯定是有钱的，帮扶下穷亲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这不怪您，是表哥家太抠门了！”不理震惊中哥哥的复杂表情，有些不以为然的弟弟却依旧争辩道。

“是啊，娘之前也这么想过……”黄氏这次并未发怒，而是缓缓接着说道:“直到前日，娘无意瞧见你表哥家那个老奴去了当铺，娘也好奇啊，待他走后也进去问了，才得知他家确实已经没了余钱，请奶妈竟然还要典卖少爷的抓周礼……”

“那……”哥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不知如何启齿，只发了一声却没了动静。

“是啊，娘是真黑了心了，得知他们当了七十两银子，脑子一热就想着再去为你们讹诈些回来，毕竟你表嫂好说话，她这一死以后再去讹就没此前那般方便了。”黄氏没有去看儿子的目光，反常的踢着脚尖，依旧用那缓缓的语调说道。

“其实啊，娘亲被那桂猛殴打时感到挺轻松的，心想若是这般死了也就还清了……”

“娘啊……”

“你们休要说话，静静听娘说。当时紧跟着娘感到的是害怕，不是怕再次被打，而是害怕如果这次丢了面子，往后大家就都不怕娘了，家里断了进项咱们也沦落到城外饥民那般吃不起饭。”垫了垫脚尖，黄氏叹了口气。

“你们爹爹也不是个争气的，当年娘也不知是被哪个鬼迷了心窍，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他。但既然生了你们，娘又怎的忍心一家人挨饿受冻。娘没甚本事，绣花织布和那摆摊贩售也都尝试过但可能因为不得法吧反是赔了个精光，那年你哥哥生病娘亲最终走头无路只得不要了心肝脸皮去做那些无赖勾当，但这一做也就停不下来了。”

从未听娘说过这些，兄弟二人也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安慰。

“娘当时为何跑出院子还要让你们帮忙叫官，帮忙起哄呢？当着那么多街坊邻里的面，在地上撒泼打滚真的就不丢人吗？但走了这个昧良心的路真的就停不下来啊……”

抹了抹眼角黄氏接着说道:“那些都不是重点，知道这两天你们这两个憨货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们设法让表舅给娘报仇！”见哥哥说不出话沉默良久后弟弟回答道。

“当年娘任性的拒绝了你们表舅的求亲，当时心想毕竟是一家人，总是见面太熟了不太愿意结亲……虽然被拒绝，但他对咱们家依旧还是照拂有佳，你们可知曾经惹过大大小小多少事情都是娘求着他出面解决的……”黄氏有些出神，眼神也显得稍稍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