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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干傻事！”健嘉大师疾行而至，将半个身子垂在在崖边的容愿扶了回来：“纵然你武功再高……从这儿下去也是一死，更何况你身上还带着伤口，这样做不但不能把净极换回来，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容愿直勾勾地望着被大雾笼罩着的深渊，一言不发。

崖边的风较山顶更为无情，吹得发丝飘摇，面容干涩发枯。

“你看……”健嘉大师长叹一口气，指着地上散落的沙土道：“这碾尘血染之术……已经失效了，所以红尘应该……净极也差不多……唉……”

“会灵！会灵！净极他有会灵！”容愿疯癫地挣开了眼瞳：“会灵不是……不是万能的吗？他不会的！他不会死的！走……大师，麻烦您扶我起来，我要下山去找他，快啊！！受了那么重的伤坠下去！能撑多久啊！”

容愿语无伦次，她也记不得自己上一刻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净极还在……他天赋异禀，学着自己的步伐，练成了残影式……刚才坠崖的一定是……他的残影！

“容愿姑娘……我想你还是先养伤为好……看样子你的脊柱受了些影响，若不及时治疗，以后连挥刀走路都成问题……”

“我……”容愿用胳膊拄地缓缓向下山口爬着，血液在她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可当她筋疲力尽之时，自己也不过爬了数尺的距离……中碾尘之术者……能爬出这么远，已经很不错了……

“多少次了……父亲、母亲，阿伯、芷卉，净极，眼看着他们死在我的眼前，我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摧残我？为何每一次死的……都不是我？点梅人、筱筱，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多年光阴已逝……唯一不变的，还是如此废物的我……”

七九五年，参陀山，捌月中旬——

“大师……我带着师弟们都找遍了……可惜还是没有……”凝雪面露黯淡之色，躬身汇报着。

“凝雪姐……你确定吗？”

“嗯……康公子和容愿姑娘都没回来……但按照前两天的情况来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知道了……那既然这样，我也去看看吧……”

期刚捌月，这山顶便飘下了雪花，这么多年来，少女还是头一次感到寒冷，她转身披上那洁白如雪的毛织披肩，毅然决然地走出了正堂。

参陀月夜，凝霜之泪，排落成一条优美的弧线，沿着少女走过的路点点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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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二两！呸，两斤米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净极麻利地端坛取酒，这种功夫，对做了千百遍的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人总有失手时，不经意间，酒还是细碎洒了一地，恍惚间，净极望着地上逐渐挥发尽的酒点子，脑海中似乎想起了点儿什么，但这些记忆十分地分散，乱到他不能辨别……

“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儿！你以为我酿点儿酒容易啊，别看你今天洒得少，积土成山，积水成渊，你天天这么洒下去，那得浪费多少钱啊？下次再这样，零花的工钱就没了！”

净极被这一声吼叫拽回了魂，他循声看去，居然是老姐……

“这……我这是回家了？不对啊？我刚刚明明不在这儿……还是不对，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家还能在哪？”

“快点儿！小二！”

“好嘞！”

净极晃了晃脑袋，暗骂自己怎么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利索地把酒肉端了上去，看着客人满意的笑容，心里居然滋生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净极！没什么活儿了，你去干些你想做的事情吧！”筱筱将围裙的系带紧了紧，面带微笑地看着净极。

净极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筱筱迈去，他突然紧抱住筱筱，眼泪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姐……我是回家了吗？姐……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想你，我也好想家……刚才洒的酒……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大意了……我好像很久没见你了……姐……”

净极不知自己为何能想到这些，但此时已经无所谓了，老姐就在眼前，她能给的温暖。胜过一切杂念。

筱筱轻轻把净极揽入怀中，哼道：

“你这小子是不是哪根筋烧着了？别哭了昂……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呢？我就在这儿呢……你该不会是想爸妈了吧，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你不是最爱找城北铁匠家的小思辰玩儿了嘛？快去吧，晚上回来，姐给你做好吃的！”

“嗯……我要吃大骨头、烧鸡，我还要吃……”

“嗯呢，都给你做……很久没吃到这些好东西了吧！”筱筱扶着净极的脑袋，笑道：“有些时候，家里这些寒酸的小菜，甚至比那皇城的山珍海味都好吃喽！”

“姐……我知道，不然咱家的生意又怎么会这样火爆呢？”

“好啦好啦！快去玩儿吧……不过在这之前，你去门口看一看，那儿一直有个怪人在坐着，挡别的人路不说，外面人看着也不好嘞！”筱筱指向门口道。

净极从怀抱中探出脑袋，一看，门槛上还真坐着一个人，大夏天的裹着一身布袍，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嫌热。

“如果是客人，记得好好说话，别把客人弄生气了昂！”筱筱去厨房之前，还冲净极眯眼放了一束闪电，净极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头皮都发麻……

缓了片刻，净极走了过去，俯下身问道：

“这位客官，您这是……要有什么需要就到里面坐，坐在这儿……会挡道别的客人的，毕竟里面的椅子坐着也比这咯屁股的门槛舒服不是？”

这话再次勾起了净极的回忆，他总觉得说过……但具体何时何地，却没有一丁点印象了。

黑袍人一言不发，而后忽地转身，捏住了净极的手腕，一阵黑气顺着他的脉搏缓缓注入。

只觉一阵刺痛，净极刚想将胳膊抽回，那人却抢先一步松了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随即消失于门外熙熙攘攘的集市之中。

“这人……神经病？为什么要抓我……之后还要走？”净极边骂着边抬起那条略感刺痛的胳膊，一株九枝梅赫然印于其上，且足足亮了有五朵，净极浑身一颤，嘴巴像抽了一样脱出一句自己难以理解的话：

“点梅人？”

“非也，非也！”

“是谁在说话？”这声音仿佛来自于各个角落，空灵而悠荡，净极回头四处张望，那觥筹交错的碰撞时煞然截止，所有座位上的客人悉数消失，就像从那世界上抹去了般，不留一丝痕迹。

净极发觉不对劲，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拼了命的朝厨房奔去，这些人的存在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在！

揭开门帘，案板前忙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那把久经岁月菜刀安详地仰躺在上面。

“姐……你在哪啊？”

“别找了，没有意义……这儿只有你！”

“谁？谁在说话？”

净极下意识地去摸了摸案板上切成片儿的胡瓜，那湿滑的手感真实无比，可为什么周遭的一切……会让他觉得，这儿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

但世界又有几个，此处非真，又有何处非假？

净极扭头跑出了凌云客栈，果然，原本人声鼎沸的闹市……此刻居然变得渺无人烟，那卖菜的婆婆，人不见，菜摊却在；那烤糖人的小阿哥，糖人在阳光地照耀下依旧闪闪两眼……但那儿也只剩一辆烤糖人的小推车而已……

“这个世界，只有你自己！”

所有人都不见了？那……他们都去了哪？我又在哪？啊！！！到底是谁在说话，这周围的一切究竟有什么不对劲？

净极头痛欲裂，他蹲坐在原地，抱着脑袋死死盯着地面，那声音依旧在天空中回荡着，他眼中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光亮，模糊中看着板砖缝隙间攀爬地小黑虫，一爬……一爬……净极再一回神，却见黑虫回到原地，重复着这一过程……

这是视野模糊产生的幻觉吗？

“你的内力尚在，我刚才已经想办法探过，生命气息也良好，看样子命是保住了，这本该拦腰斩你命数的劫难……却不知为何让你避过来了，但此劫的余波仍在延续着，能否彻底化解，都看缘分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劫数？我和老姐生活得好好的……你为何要如此讲？”净极发疯似地嘶吼着，那呼出来的气流，轻易便将小黑虫吹出了缝隙：

“我姐呢？卖菜的婆婆呢？烤糖人的小哥？他们都去哪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此境非真，又何苦去在意这些凭空出现的假人呢？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也不重要，两个不重要的人终将见面，我在皇城等你！”

“啊？”

“参陀，勿去，劫数，难避。”

“啊————”这话在净极的耳边已经开始崩坏混乱，他的脑袋似乎要炸开来。

黑袍人再度坐回了凌云客栈的门槛上，低声抱怨道：

“这孩子，伤得过重，连意识和记忆都有些混乱……不过我得告诉你，这一切你虽然没法辨别，但只要我还在你的意识里，那就证明……你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洁白的竹叶从天空中缓缓飘下，数量越来越多，宛如漫天飞舞的雪花儿，渐渐覆盖了净极的视野，空灵回荡的声音终于消失，迎接他的是一阵刺眼的光芒——

“啊！！！”

“公子，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