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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险服龙须 惊失娉婷

  • 作者:王晴川
  • 类型:武侠仙侠
  • 更新时间:07-04 19:26:24
  • 完书字数:33660

“卓南雁?呵呵还是叫南坛主亲近些。”那人的声音缓而嘶哑有气无力便似一位病入膏肓的老朽低咳了两声才道“咱们又见面了老奴这厢给南坛主请安了!”他身侧地一尊黑沉沉的丑怪香炉里燃着香怪异的香气伴着袅袅烟气鬼魅般地在屋中缭绕。

卓南雁“嘿嘿”冷笑极力将眼前这尊肥胖的阴影跟龙骧楼主书房内那个胖墩墩的乡农般的龙须总坛主叠在一起但这时兀自头晕脑涨思绪纷乱如麻。

“楼主忽然驾鹤西归死因成谜龙骧楼内外可是乱成了一团哪!”老头子沉缓的语气中有一丝说不出的黯然“尤其是咱们这些人说是龙须其实不过是些朝不保夕的虾米须子罢了可叹哪可叹哪……”这人本是执掌千百江南龙须的高手但此刻言语可怜巴巴就似一个劳苦耕作数年却颗数无收的可怜老农。听了他这话便是卓南雁也不自禁地心生怜悯。

“咱们每年里最盼的便是那颗黑漆漆的解药龙肝咳咳楼主这一去怎么可都被吓得六神无主啦。老奴手里还存着些许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缩减龙肝的药量。嘿嘿南坛主想必知道前些日子建康城外出没的妖鬼便是南宫溟那老家伙。他素来不听指使心怀叵测老奴早就断了他的药。这老家伙变得不人不鬼的闹出了这么多事来幸亏有南坛主挥剑除妖给咱们龙骧楼除了一害……”

卓南雁听他东拉西扯不由冷哼一声。他跟这老头子已是第二次会面只觉得这人阴沉多智不敢稍有大意便潜运内力却觉得体内寒气升腾五脏内更有道道热流往来奔突一时经脉僵硬真气居然无法凝聚。

他心中一震“这判官尿平平常常我在舟中时时运功都是丝毫无碍怎地这时却筋脉僵冷?”当下脸色不动声色索性装作腹中阵痛苦笑道:“怪哉眼下刀霸仆散腾接手龙骧楼他没派人送来龙肝吗?”

“仆散腾?他匆忙上任哪里有那龙涎丹的独门解药!嘿嘿没有龙肝他做他的龙骧楼主老奴做老奴的龙须头子咱们凭什么听他的?”老头子漫不经心地冷笑两声才幽幽地叹道“怎么千方百计地将南坛主请来自然也是为了这龙肝的配方了!”卓南雁凝神默运真气口中却笑道:“你怎知我一定有药方?”

老头子又沉沉叹了口气:“南坛主年纪轻轻便得入龙吟坛后来更执掌凤鸣坛;又跟楼主之女婷郡主眉来眼去蒙圣上赐婚做了芮王府的佳婿。咱们江南龙须早已轰动一时。后来知道你是雄狮堂潜入龙骧楼的细作后老朽更曾想破了脑袋王爷那是何等的眼力怎会让你这后生小子给蒙住?呵呵不管如何南坛主实乃当日楼主眼中的第一红人说不得这张救命药方便在你手上!”

卓南雁道:“我若是胡乱说一个给你你又能奈我何?”老头子噢了一声慢吞吞地道:“坛主说笑啦!咱们眼下便有药性作靠着生吞人血苟延残喘之人要试出龙肝真假毫不费力。万不得已老奴还可拿你南坛主试上一试。咱们只需将那龙涎丹加倍地喂了给你待你药性骤之时百脉剧痛身子或冷或热瞧你招是不招!”

“怎么不妨做个交易”卓南雁若无其事地笑着“我告诉你那龙肝配方你告诉我那龙蛇变的详细筹划如何?”他默运真气半响忽觉体内腾起一股蓬勃真气将那一冷一热两道怪异气息尽数压制体内诸脉的真气渐渐融会贯通。

老头子忽地眯起了灯捻般的双眼冷冷的道:“南坛主还是少费心机吧昨夜咱们给你喝的那‘判官尿’中加了一味‘千兵百寒散’颇能寒人经脉而不觉而老奴这香炉内燃的追魂香上却抹有蝎毒‘七月流火’坛主是否觉得五脏烦热经脉却僵冷无比?呵呵若是你还敢胡乱运功寒热交争之下便会经脉俱伤变成废物……”

便在此时卓南雁体内气血剧痛内气冲荡之下僵硬的经脉竟也有了知觉。

“蝎毒七月流火千冰百寒散?”卓南雁眼前登时重现罗大曾请他吃那形貌狰狞的火红龙蝎和饮那碧绿阴冷的千载玄酒的情景暗道:“哈哈刚巧我曾饮过罗大精心调制的十爪龙蝎和千载玄酒恰好不怕老头子的这两样奇毒!”心头狂喜加倍运转内力脸上却还不动声色苦笑道:“反正眼下我也是废物一个不知那龙蛇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龙蛇变嘛自然是让龙变成蛇让蛇变成龙……”老头子干咳两声眼中却闪过疑惑之色“坛主这时候却还心忧国事忠肝义胆当真让老奴佩服的要死啊!可老奴却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他喘息着站起自怀中摸出几粒朱红的药丸颤巍巍地向卓南雁走来。

那只颤抖的老手缓缓的向他抓来才要触到卓南雁的肩头老头子陡然觉卓南雁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老头子眼芒一冷五指骤沉霍地向他脉门抓来。僵卧在地的卓南雁陡地化掌为刀反向他的腕上斩去。砰然乍响两人已硬拼了一招。

这几日之间卓南雁肩头的剑伤已大致愈合体内所受内伤本就不重这一掌蓄势而出端的力道非凡。老头子仓促应招只觉内息受震身子踉跄着退出丈余。

卓南雁却如影随行地向老头子冲去双掌疾飞瞬息间向他连拍六掌。一阵密集的掌力交接声响老头子闷哼着退开数步肥胖的身躯紧粘在墙角呼呼的喘息胸前已凝了一片鲜血。“好”他的声音含混着“南坛主果然厉害……怪不得连楼主都栽在你的手里。”

“那龙蛇变到底何时动?”卓南雁缓步踏上目光在阴冷怪异的屋内四处搜寻冷冷地道:“你们定下的双管齐下之计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老头子呼呼喘息:“双管齐下须得……”声音渐渐低沉卓南雁正待走近忽见他灯捻样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心中一凛身子疾错。

“嗖、嗖、嗖”的一阵锐响伴着数十道寒光扑面而来却是老头子身后墙壁上陡然射出两排弩箭。好在卓南雁已展开九妙飞天术鹰隼般翻出大片短箭擦肩掠过劲射人身后的墙上。

怪笑声中老头子胖滚滚的身子已随着身后那面墙一起翻转倏忽不见。卓南雁举步奔去猛觉劲风袭面又是一排劲弩射来。这一回他又备在先身子提气疾飞纵过那排弩矢凌空掌雄浑的掌力震得那面怪墙轰然坍塌。

满屋灰飘尘飞眼前却现出一道亮光。原来这面能动的怪墙之后却是条不长的山洞淡淡的日色却自山洞的另一头透了过来。

“原来这怪屋是依山而建!”卓南雁疾步追出却见满山幽静鸟语花香秀树翠岩全在徽明的朝阳中舒展出无尽的碧色却丝毫不见老头子的踪影。他心中忽的闪过一丝暗影:“陈铁衣!”急忙抽身返回却见那怪屋外的大厅中空无一人。

一辆牛车在庭外静静停放。他掀起车后布帘便嗅出一股熟悉的霉味正是来时所乘但陈铁衣却已不见踪影。“大哥……陈兄……”卓南雁扬声大喝只闻自己的声音在空山中回荡却无人应答。他猛听不远外有人“呃”的一声低呼随即再无声息。

卓南雁浑身一震循声追出却见数十丈外有一道身形倏地钻入林荫深处。卓南[u]雁飞[/u]身赶去忽见一尊肥硕的身躯正在灌木丛中缓缓地爬动正是黑水双鬼中的瘦子。他体下肠子拖得老长血如泉涌。桌难言上前揪住他的肩头颤声道:“陈铁衣在何处?”

“鬼鬼……”那瘦子呵呵低叫眼中露出恐惧的光芒忽地翻了个身便一动不动了。卓南雁这才瞧见他腹下给人破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全流了出来满地淋漓瞧来可怖可畏。

猛一抬头却见那瘦子的尸身前还有一行血迹卓南雁分开四周草木疾行几步却见黑水双鬼中的胖子迎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口裂出个大洞一颗心竟被人硬生生地抓了出来。草木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卓南雁只觉得浑身冷汗浸浸心下更是疑云四起:“是谁在这片刻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黑水双鬼难道是陈铁衣?”转念又暗自摇头“陈铁衣大哥好称铁捕怎会以这种歹毒手法杀人?”只见前面草木狼藉似是被人趟过的样子他一路顺着寻去先后瞧见了四具尸身瞧那打扮跟黑水双鬼相近显是他们的四个随从。但见四人个个死状可怖卓南雁心底更增惊骇不知不觉之间已到了山下。

再行不多时忽见前面一条淡淡的血迹伴着深浅不一的脚印卓南雁寻踪赶去跟着那脚印竟一直到了岸边。这时天空阴郁翻卷的云气裹住了日头空山大河全笼在灰蒙蒙的光影下一叶毫无生气的小舟静静的泊在模糊的日光中。舟旁一具尸身在水中载浮载沉殷红的血水仍在四散而出。

卓南雁赶到近前才瞧清了那胖嘟嘟的一张脸孔依稀便是老头子。老头子的一只手兀自紧紧紧紧抓住船舷额头上的青痣使得他那张胖脸更添了几分诡异阴沉。

淡淡的雾气随风飘来群山暗影在薄雾中渐渐模糊天地间静寂的死了一般。

忽听得“铮、铮、铮”的轻响自小舟中悠悠传出。卓南雁缓缓地抬头只觉那艘船似乎动了一下一股寒意倏地自他背后升起。伴着那轻击声传来的竟是一股触人肌冷的诡异杀气。

卓南雁迈步上船却见阴沉的船舱中端坐一人手中横捧长剑修长的五指轻轻击打在长剑上出韵致悠然的声音。那把剑名如秋水正是辟魔神剑。灰蒙蒙的晨曦下那人的脸显得出奇得苍白他的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天小弟?”卓南雁的眼里闪过一丝苦痛之色“这些人全是你杀的?”余孤天收起笑容森然道:“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杀何以正法度何以立规矩何以重振江南龙须的雄风?”

卓南雁紧盯住这张万分熟悉却又万分陌生的脸孔忽地冷哼一声:“老头子被你亲手斩杀倒让我看出一件事!”他顿了一顿才一字字地道:“他绝不是真正的老头子!”

余孤天的眼芒一闪呵呵地笑道:“大哥当真厉害!他不过是个跑堂的江南龙须的大掌柜岂能这么容易便让你见到?”

卓南雁心底一凛沉声道:“陈铁衣在何处?”余孤天笑道:“不死铁捕陈铁衣?我赶到此处到没见到他!”卓南雁暗自松了口气转头四顾忽道:“婷儿在哪里?”

“婷姐姐婷姐姐……”余孤天瘦瘦的双肩突突轻颤眼中忽地涌出一股比浓墨还黝黑的黯然。

那晚在子胥庙内余孤天说及卓南雁便是满腹酸气不禁跟完颜婷了一阵牢骚好在他的性子变得也快眼见完颜婷满面幽怨便又转过来软语抚慰好说歹说才让完颜婷破颜微笑。两人歇息片刻便即启程照着完颜亨死前吩咐的路径一路西行找寻龙须总坛。

不管怎样经过林霜月在子胥庙内的这一番撮合余孤天和完颜婷两人之间终究是进了一层。以往完颜婷对余孤天总是不加辞色此番上路对他若有若无的多了些款款柔情余孤天更是受宠若惊。

余孤天此番南下身兼两种身份暗的是龙骧楼接掌龙须的新任坛主明的却是大金特使。他身上怀有仆散腾给他的金使腰牌只需向路上的宋朝官吏展示便惊得地方官争相献媚大把银子流水般送来。

完颜婷美艳惊人未免麻烦余孤天亲手给她易了容扮作一个贴身亲从。他曾在江湖上漂泊过更兼心思缜密这一路上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到让完颜婷觉出了一种迥异于卓南雁的温柔。而余孤天身上蕴有难以驾驭的完颜亨的雄浑内力说不准何时便会真气反噬疼痛难忍完颜婷瞧着他万分可怜自不免更增了几分怜悯温柔。

这一日两人便到了安庆府在地方官安排的驿馆内安歇。路上完颜婷早依着完颜亨所授的龙须暗标写下了联络密令不出半日便见了龙须回复的暗标。两人心中窃喜便约定本地龙须的紧要人物与夜半子时在离着驿馆不远处的回风岗相会。

余孤天性子陈冷懒于应酬早早的把前呼后拥的地方官吏打出去。日暮昏沉驿馆庭院内寂静凄悄屋中再无旁人完颜婷终于卸去脸上的油粉恢复了娇艳的本来面目。余孤天见她脸上玉润珠辉美目流波闪烁的短檠灯焰下更增了一抹天然风韵不由痴了。

“你看什么?”完颜婷见他涎着脸向自己呆呆凝望不由娇靥泛红。余孤天脸上也显出一抹潮红之色痴痴地道:“你这样子我便瞧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是看不够!”完颜婷亦嗔亦喜地督了他一眼忽道:“小鱼儿那你去杀了完颜亮这昏君我便嫁给你!”

“不成!”余孤天却摇了摇头“这昏君倒行逆施恶贯满盈是迟早之事!我要杀他原来也不难但眼下却不是时候!”他咬着牙两眼眯成了缝盯住那幽幽烛火森然道:“我还要借他之力复国!这狗贼一门心思的要吞并南朝但朝中群臣却罕有人附和我主持龙蛇变之后有了资本便全力怂恿他御驾亲征那时的他自会对我更加重用。嘿嘿这一回我要先让他身败名裂再将他千刀万剐……”

“好那便依了你!”完颜婷虽然不知他心底到底有何打算却也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恨声道:“但愿这奸贼不要死得太早!”余孤天呵呵冷笑起来:“只要掌控住了这些龙须完颜亮便不得不倚重于我。他挥师江南必会分我一彪人马到时百万大军变生肘腋便是我重整河山之时!嘿嘿仆散腾、罗雪亭、林逸烟这些自命不凡的狗贼终有一日都要被我踩到脚下……”

完颜婷见他眼中闪出的针芒样的光心底一寒想到朝野间的这些明争暗斗心中忽觉一阵失落:“他若真做了皇帝整日想的便是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了!”蓦地秀目中光芒一黯斜睨着他道:“你当真做了皇帝还会娶我吗?莫要忘了祖宗曾定下过‘婚姻有恒族’跟‘同姓不婚’的规矩!”

原来完颜氏为大金皇族讲究婚姻有恒族他们的婚娶只在徒单、唐括、蒲察等几大贵族中择取而同性男女又不得为婚。余孤天本为熙宗之子与完颜婷同性算来都是金太祖之后两人若要成婚一下子便犯了这两大祖训。

余孤天终日念念不忘的是报仇雪恨看到完颜婷时又神魂颠倒对这些从未细想听她问起登时一愣暗道:“我们若是寻常百姓成婚也就罢了可大金朝对皇帝‘娶后尚主’限制极严实在难以融通。”转念又想了“芮王爷完颜亨何等眼光早瞧出了我对婷姐姐的真情却一直并不撮合莫非也是为此?”

才一犹豫忽然督见完颜婷雪白的玉齿轻咬着丰润得樱唇淡淡轻睨的美目中波光流溢似笑似怨霎时间他一阵心旌摇荡直觉便是为了她死了也是值得大叫道:“规矩也是皇帝定下的!我做了皇帝要怎样便怎样他们谁敢多言?”

完颜婷美目忽闪笑道:“我听爹爹说过皇帝的规矩和无奈更多倘若那些倔强的大臣死死相谏一股脑儿地偏要跟咱们作对呢?”余孤天心中又是一沉他熟读史书知道国朝立后事光重大史上跟皇帝拗死理犯颜直谏的代不乏人一时心中彷惶:“倘若让我在皇帝宝位何婷姐姐之间二者择一我\我……到底选谁?”一时心下彷惶白净的额头上竟渗出了汗珠。

“他肯在江山和我之间犹豫着一刻也算万分不容易了何必在苦苦逼问!哎小鱼儿对我也算老实连句谎话也不肯说当真傻的可爱!”完颜婷一念及此心头微热倒“咯咯”一笑:“傻小子你当你自己真的做了皇帝了吗?”懒懒打个哈欠“我倦了子时还要去回风岗先去歇歇!”也不多言转身走向里屋。

余孤天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翩然向外走去猛然想到那晚子胥庙内两人火热相拥的缱绻之状忽觉一阵口干舌燥一股强烈的催是着他只想扑过去一把拥住但转念又想:“我完颜冠是太祖太宗的英雄后辈我又应允了要立她为后又岂能再对她起这等龌龊念头!”强力凝定心神盘膝运功。

夜深人静两人换好装束早早到了回风岗下。回风岗并不高岗顶全是狰狞多缝的**怪石寸草不生最高处的巨岩远望如猛虎昂头直插苍穹。夜风吹荡石隙出呜呜怪响犹如群鬼齐哭。

完颜婷仍是那身紫色长裙余孤天为了讨她欢喜也弄来一身紫衣穿上。两人静待多时忽听得“铮、铮、铮”的轻响似是有人用手轻弹长剑跟着西有人低吟道:“身居北斗星杓下剑挂南宫月角头。”声虽不高却沉闷无比。

余孤天早瞧见了峰下那道伟岸的人影也沉声道:“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当日他曾潜入江南对联络龙须的这几句暗语极是熟悉。那人冷哼一声大步向峰顶走来。他步伐不快但落足却是奇重无比“砰、砰、砰、砰”每一脚都似要将山峰剁碎。

完颜婷的芳心也不禁随着那沉沉的脚步声噗噗乱颤举目望去月光下却见那人的身子消瘦无比黑袍长迎风飞舞脸上更带着张鬼脸面具瞧来狰狞可怖。

“这人难道便是江南龙须的总坛主?”余孤天的心底也有些疑惑他事先早在暗标上留语让龙须总坛主一人独自前来但这时骤然瞧见这干枯瘦削的人影大步前来却不禁心下都惴惴。

那瘦子肩头还扛着一个口袋走到近前丢下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在余孤天身前傲然挺立冷冷道:“阁下便是龙吟坛主余孤天?”余孤天听他话语冰冷无礼心头怒起低喝道:“见了本坛主还不行礼!”

“余坛主好好……”那瘦子“呵呵”冷笑忽的双掌齐端端正正地击在了余孤天的胸口。完颜婷见这双掌势道刚猛又骤出不意不禁“啊”的一声惊叫。

猛然间人影闪动瘦子那铁塔般的身子高高飞起半空中鲜血猛喷。原来余孤天虽是临敌阅历不足但浑身内力惊人危急之间刚猛的内力迸登时将他震得远远跌出。

瘦子狠狠的跌在了坚硬的山岩上眼中却射出灼灼怒焰蓦地长声嘶叫声若狮吼猿啼。霎时间山峰下响起一片怪叫之声或哭或笑或叫或啸四下里齐齐响起。冷月孤峰呜咽四起完颜婷登时一阵不寒而栗忽然有种坠入鬼域的凄惶之感。

一片黑黝黝的影子却从四处聚拢过来瞧来足有十七八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打扮各异但头上均是蒙了面具。完颜婷素来胆大却也不禁芳心乱跳:“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奴才们要做什么?”

一个灰衣文士斜刺里跃出尖声骂道:“祁老三你这龟孙这般脓包!”那瘦子却自地上挣扎起来指着余孤天骂道:“老南他便是余孤天便是这卖主求荣的狗贼杀了楼主!”

余孤天悚然一惊:“我这龙吟坛主确是拿了完颜亨的人头换来的这些龙须若全是完颜亨的死士可着实说不清楚!”只听一个老者厉声喝道:“杀了这厮!给楼主报仇!”身子凌空疾扑五指如钩径自抓向余孤天头顶。

一股腥臭的掌风扑面压来余孤天心头一凛忌惮这老者毒掌功夫霸道斜身闪开。他身形如电那老者陡觉眼前一花余孤天已到了他身后跟着背后“意舍穴”一麻已被点了穴道。“王八羔子!”那老者破口大骂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众龙须齐声怪叫四处围上。“这些人全是完颜亨的死士可不能大开杀戒!”余孤天一念及此身法展开当真快如疾风双掌翻飞或拍或按或戳或拂疾奔了一圈便有七八人被他点了穴道难以动弹。他身法诡异内力雄厚竟无人挡得他一招半式。

那灰衣文士飞身跃起低喝道:“旁人闪开让咱们苍龙五灵对付这厮!”瘦子祁老三震天价大吼一声当先腾身跃起自背后拔出两根齐眉铁杆迅即拧在一起成了一根虎头錾金枪。大枪抖成桌面大小的枪花直向余孤天冲来。

剩下的十来个龙须“哗啦啦”地向后疾退却又有三人越众而出一个长头陀双手挥舞似锥似刺的奇门兵刃一个红袍和尚提月牙方便铲“哇哇”大叫迎面扑到。斜刺里却有个白苍苍的老婆子把一条银亮的长索舞的呼呼生风猛向完颜婷拦腰扫来。

余孤天“哎哟”一声大叫只怕完颜婷受伤急冲过去将她拦腰抱起身形电射闪开了那老婆子的诡异一鞭。忽听“嗖嗖”微响四五把飞刀自后激射而到出手狠辣至极。余孤天提起疾纵虽是挟着一人兀自飞快如风地自那老婆子头顶掠过。

“好功夫!”两道彩声同时响起一个是那老婆子所一个却是适才突飞刀的灰衣文士。

“小鱼儿放我下来!”完颜婷又羞又怒娇声叫道:“我可不会怕了这些牛头马面!”余孤天忙道:“不成这个可不能依你!”口中说话足下丝毫不停虎入狼群般冲入正待四散奔突的龙须丛中单掌翻飞又有两人被他点了穴道。

峰顶地势不阔余下的三个龙须辗转不开只得齐向峰下奔去。余孤天揽着完颜婷自后急追那红袍和尚、长头陀、瘦子和那老婆子又在他两人身后大呼小叫的追来。

完颜婷见前面三个龙须便要散开忽道:“小鱼儿用石头射双腿!”余孤天却摇头苦笑:“我拿捏不准!”陡觉身后劲风飒然却是那灰衣文士扬手打出两篷金针。余孤天心中一动身子斜斜避开金针大袖疾挥劲风到处那两篷金针尽数向前射出。

那三人齐声惨呼手捧双腿骨碌碌的滚倒在地叫声凄惨至极。若非余孤天铁袖上使的是向下压的力道这些金针便会尽数打在三人背上。

余孤天眼见那三人腿上中针后叫得撕心裂肺登知金针上蕴有奇毒心下恼怒身子疾折反向那灰衣文士追去。倏忽一闪已到了那文士身前铁掌挟风便向他拦腰扫来。余孤天看出这灰衣文士隐然便是这群龙须的领恨他暗器阴毒狠辣出手毫不留情。

这一掌兀自至极快无比。那灰衣文士魂飞魄散之下身子着地疾滚腰间陡地蹿出一条小蛇飞噬余孤天手腕。余孤天“咦”了一声五指疾落将那小蛇震得远远飞出。间不容之际冲得最猛的那瘦子已衔尾杀至大枪劈面刺到。他这枪长的骇人枪头所缠的黑缨随风炸开便如巨蟒出洞。余孤天不及躲闪百忙之中左腿无声无息的踢出一腿踹在枪杆上。那瘦子双手如遭电击大枪从中折断两根枪杆高高飞起。

“痛快!痛快!”头顶陡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高亢嘹亮直上九霄犹如怒浪排空经久不息。

“这人好深厚的内功只怕比那刀霸仆散腾也只略逊半筹而已!”余孤天心中剧震昂头观瞧只见一道雪白的身影凝立在峰顶那绝高的巨岩之上连蒙面的布巾都是白色的双目灼灼如电冷冷的盯住他。

便是以余孤天之能竟也丝毫未觉出这人是何时到的。月光下只见这人全身的白袍在夜风中竟是纹丝不起恍然便似一道冰冷的白色长剑插在那奇形怪状的岩石上。

这一声惊世骇俗的长啸半饷方息。“坛主……”那灰衣文士这才狼狈爬起仰望着白袍客要待说什么但觉气血翻涌只是呼呼喘息。那瘦子却昂头大叫道:“坛主下令罢!咱们将这姓余的小子千刀万剐!”那红袍和尚和长头陀齐声怪叫跟那老婆子散成丁字形将余孤天两人围在当心。

跟这白袍客森冷的眼神一对余孤天登觉心底生出一种彻骨的寒意:“以他这身修为我全无胜他的把握!若是他们一拥而上便是我能侥幸突围那婷姐姐呢?”

正自心中惴惴忽听完颜婷冷脆脆地喝道:“谁识沧海飘零客!”白袍客一凛恭恭敬敬地拱手躬身道:“黄金换酒醉神州!”那灰衣文士五人也是齐齐一震各自站的笔管条直满面肃然。峰顶登时一静便连那三人中针的龙须都拼力屏住惨叫声。

完颜婷长吁了一口气这两句话正是完颜亨死前郑重叮嘱的绝密暗语但适才双方一上来便贴身肉搏连喘口大气的功夫也没有直到此刻才得空念出来。眼见那白袍客和那苍龙五灵神色恭谨她心中稍宽玉喉婉转登时将余下的几句暗语连珠价念了出来。

听她念出切口暗语峰顶众龙须登时肃然改容。那瘦子叫道:“坛主!你瞧如何?”白袍客却冷笑道:“连这三口不言、六耳不闻的潜龙密语都传给了你们可见二位真是楼主亲点的人物了。楼主待你们不薄你们却为何突施恶手加害?”

“没人能杀得了我父王!”完颜婷的美目倏地一黯幽幽地道:“他只是悲愤难诉再不留恋这尘世这才自断经脉而亡……”白袍客双目大张颤声道:“你、你……果是婷郡主?”自怪石上飘然而落将手一挥那苍龙五灵跟着他一齐躬身施礼齐道:“属下参见郡主!”

那灰衣文士却昂头道:“郡主楼主忽然驾鹤西归坛中人心惶惶皆因咱们手中所藏的‘龙肝’业已不多。”说着走到那口袋跟前撕开口袋扯出一个汉子来那人双目紧闭似是被点了穴道灰衣文士干笑道:“这位小弟药性作这几日之间便有性命之虞。不知郡主可曾带来了那……”

完颜婷眼见几句话间这些桀骜不驯的龙须便变得俯帖耳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大气喝道:“接着了!”屈指一弹一粒黑沉沉的药丸落入那灰衣文士的手中。

那文士解开那汉子的穴道将药丸塞入了他口中。那汉子穴道一解便即捧腹痛呼头上更冒出腾腾热汗过了片刻忽然满地打滚号哭之声惨不忍睹。众龙须瞧得心惊胆战便连余孤天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这批龙肝是他依着完颜亨死前所说在龙吟坛耶律瀚海的丹房内寻得的到底灵验与否他心中全无把握。

过得片晌那汉子惨叫渐弱忽的将头一歪竟沉沉睡去。那白袍客双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沉声笑道:“果然是龙肝!”峰顶众人齐声欢呼便连那三个中了毒针的龙须也是兴高采烈。那灰衣文士这才得暇给他们拔针驱毒。

白袍客眼露喜色身形展开在峰顶飘然疾转双掌挥舞在十几个倒地的龙须身上运功轻拍便将众人的穴道解开。余孤天见他身若游龙倏忽来去掌力雄浑暗道:“这江南老头子可着实是个硬爪子!”心中正自不安白袍客身形电闪已凝立在了他身前森寒的目光紧紧地罩在了余孤天的脸上微笑道:“阁下便是当今龙吟坛主余公子?”

余孤天心中暗自戒备冷冷的点了点头。白袍客悠然笑道:“久闻龙吟坛主武功精妙适才余公子小试身手更让在下眼界大开只是瞧来公子似是意犹未尽可否请余公子再展神通让我辈长些见识?”

他谈笑之间掌力暗提一块碗口大的青石被他以内力吸入掌中屈指轻攥已将青石碎成数块七块碎石劲射入地登时摆成了七星北斗之状。峰顶众人眼见他这一手融会精深内功和巧妙的暗器手法忍不住齐声喝彩。

完颜婷秀眉一挑怒道:“怎么你们敢不服从号令?”白袍客微笑不语灰衣文士却“呵呵”低笑:“启禀郡主咱们坛主素来只服从楼主一人这位龙吟坛主若不能施展出手段只能让咱们口服休想让咱们心服!”

“这些玩意儿我全不会!”余孤天督见白袍客那阴郁深邃的目光心头似被什么利物扎了一下仰头望天冷冷地道:“你要见识那边出手吧!”

白袍客的衣襟猎猎轻舞温温和和地笑道:“那便请余公子印证七招点到为止。公子请——”

语音未落“呼”的一声余孤天的手爪已堪堪到了那人头顶出手狠辣快捷竟是明教独门秘技“天魔万劫掌”中的夺命招数。白袍客料不到他半句客套话也没有上来便施出这等辣手疾步后错。百忙之中步法兀自轻灵飘逸。

余孤天面色煞白浑身却觉劲气鼓荡那人快若惊风的绝妙步法却全在他心底清晰无比的施展出来。他不知这是一时的福至心灵还是完颜亨注入自己体内的功力这时已运转得开脚下加力如影随行地追来展开大天罗步倏地绕到了白袍客身后。

“适才见他出手不过掌力雄浑些罢了莫不是低估了他?”白袍客心头一震直觉背后杀气如潮危急之间竟不及回头疾步蹿出快逾电闪般地飘到东丈外。

余孤天厉啸一声震得满岗乖岩出呜呜回声人已电掣般欺进了过去爪势如山向那人背后压了下去。白袍客心中好胜之心陡增竟仍是不再回头再向东饶了半个圈子。峰顶只不过三丈开阔他这疾步飞转不但将余孤天的爪击避过更堪堪到了余孤天身后。余孤天厉啸不止鬼魅般地跃起仍向他背后转去。

片刻之间两人各展奇能在峰顶上电掣般疾转便似是白虹紫电交互衔尾萦绕。这种怪异比斗当真是别开生面旁人看的心荡神摇完颜婷更觉目眩气促索性闭上双眸暗自祈祷。

两人疾转多时余孤天浑身内力奔涌只觉内气运转愈得心呼呼疾蹿离着白袍客的背后越来越近。白袍客心底狂气顿敛暗道:“这小子轻功如此了得我以短击长殊为不智!”心念一转霍然转身双掌平平推出。

余孤天已电射而到这是他浑身火热内气似要从经脉中喷薄而出想也不想地便即挥掌相迎。猛听得砰然一声巨响奇峰怪岩似是齐齐震了一下完颜婷张开美目却见两人的手掌姨牢牢抵在一起面上神色凝重。

陡然间白袍客脸上神色骤变颤声道:“这这……莫不是天衣真气?”余孤天脸上阵红阵白只觉体内郁热非常听得他这一问忽地心中一动傲然点了点头冷冷地道:“楼主已然尽悟天衣真气之妙他老人家仙去之前便将冲凝真经上的功夫尽数传了给我!”倏地在他掌上一按身子斜斜向后飘出。

“果然是天衣真气!”白袍客眼中精芒陡灿练道:“好今日得见这等神功当真是不枉此生!”余孤天谈谈地道:“你若想学我也可传给你!”脸上强自凝定心下却“噗噗”乱跳:“他若是开口一问这天衣真气的修炼之法我这把戏可就要穿!”

“多谢余坛主厚爱!”白袍客漆黑深邃的眼眸内闪过无比激越之色缓缓躬身道:“今后我江南龙须必会位余坛主马是瞻!”跟着苍龙五灵和数十个龙须一起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余坛主!参见婷郡主!”

率人参拜已毕那白袍客才仰头陪笑道:“余坛主咱龙须的歃血之仪这时就一并行了吧!”照着龙须的规矩本人面目和平日身份都是万分机密之事稍有泄漏不免会引来杀身之祸。但龙须归附可赐予龙肝的新主子之后须得行“歃血仪”向新主人尽数袒露形貌和身份以示将之当作同生共死的领。

“歃血仪嘛”余孤天却猛一挥手冷冰冰地道:“三日后再行地点嘛……还在此处。”白袍客碰了个钉子忙又躬身笑道:“是!三日后属下必亲率众兄弟来此歃血为盟!”

余孤天仰起头来苍苍凉凉地笑了两声语调已是居高临下:“江湖传言都道是卓南雁杀了罗雪亭使江南武林对其群起而攻——这个传言不错是你安排的吧?”白袍客笑道:“余坛主过奖这本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余孤天笑容不敛声音却森冷起来:“今日这番逼宫的好戏也是你的神机妙算喽?”白袍客听他冷定从容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寒意心底一凛忙躬身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金龙须传来秘讯都道余坛主这坛主之位是因……”语未说完觑见余孤天的眼中陡地射出针芒一样的光来他浑身一寒忙将腰弯得更低温言道:“属下终究是冒犯了坛主委实罪该万死……请余坛主先去鄙庄安歇容属下将功补过!”心下暗自奇怪:“我养气功夫何等深厚怎地这小子脸孔一板便有一股叱咤万民的凛然贵气?”

余孤天的脸上已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意挥手道:“不必多言了我信得过你。我眼下还有要事你那庄子改日再去!”白袍客忙又温言相请。但余孤天这时只觉内息倒海般的翻腾起来知道再耽搁片刻便会压抑不住。他不愿在这群新收服的属下跟前露出半点儿软弱冷冷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白袍客无奈这时再不敢在新上司跟前有半点儿忤逆只得恭恭敬敬地率人退走。众龙须一去峰顶上登时冷清起来余孤天展开心法察出众人业已走远这才缓缓坐到地上。

“怎地了?”完颜婷见他脸色惨白急忙上前扶住“又是真气反噬吗?”余孤天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脸上却勉力一笑:“还是老毛病稍时便好……”这些天来余孤天虽自完颜婷处得了龙骧楼的功法口诀但终究时日尚短难以将完颜亨的数十载真气尽数融入经脉。此番他运功激战多时冲脉上真气盘桓不免又生反噬之苦。他知道那龙须的“歃血仪”甚为繁复只怕撑不到仪式结束便会内伤作这才匆匆将那些人打走。

凝神调息片刻余孤天的呼吸才渐渐回复平缓。“此地不可久留”余孤天抓住完颜婷的纤手缓缓立起喘息道:“可不能让那批谋良虎看到我……这个样子!”

“谋良虎”是女真话意为无赖之意。完颜婷也知那些龙须才被降服反复难测只得扶着他缓步下峰。两人挨到山下余孤天便觉内气冲撞不敢再逞强远行瞧见山道旁有一片老林便跟完颜婷去林中安歇。

山道上月光还挺亮进了老林便觉阴沉沉的松、柏、榆、杨等杂木森森地扑面压来。余孤天端坐在黑黢黢的老树下便只剩下一团瘦削的黑影。完颜婷看不见他脸上神色却依稀觉着那张脸在痛苦地扭曲着她不仅幽幽地叹了口气柔声道:“你……”

才说了一个字忽见山道上跃出一道碧幽幽的光焰直射上天旋即散开缤纷落下。完颜婷道:“那是什么和尚作法会、放焰火吗?”余孤天却面色微变陡地跃起伸手捂住了她的樱唇低声道:“噤声!来的人可是不少!”完颜婷悚然一惊随着他悄然伏身在地举目向林外张望。

林外便是混沌冷峻的大山被月光照的亮堂堂的山道上还悄无一人。倒是紫灰色的天余下两排峭壁黑暗冷峻的让她的气都紧了。过不多时果见有人疾奔而来那竟是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只见那黑衣女子神色惶惶不住回头张望。

山道上却又传来一道冷峻的笑声:“倩妹再不站住二哥可是要不客气啦!”却是个身材矮胖之人自后追来。语音未落西北又有一道绿焰腾空而起。余孤天和完颜婷均知这绿色光焰必是哪个门派帮会用以联络同门、判断方位的讯号两人对望一眼均是暗松口气:“原来不是为咱们而来。”

果然西北处又有两道矮矮胖胖的影子疾奔而来跟先前那胖子会同一处直向那黑衣女子衔尾追去。陡闻“哧哧”声响后面的三个胖子有人放暗器四道金光疾向那黑衣女子射去。余孤天眼见那暗器去势劲疾但准头奇差不由暗自奇怪。却闻呼呼劲响四枚暗器分成左右两束远远地越过了那黑衣女子忽在空中两两相撞在那女子身前左右两侧各出一串耀目的火花跟着两股烟雾腾起便如两条怪蛇在空中蜿蜒交接登时将那女子的去路封住。

黑衣女子对那怪蛇样的烟雾甚是忌惮娇躯疾拧便待折向蹿出。却听身后怪笑再响空中光华灿然两道银光带着呼呼的尖锐鸣响缓缓飞来。

余孤天看得又惊又慕:“这暗器手法端的古怪这么大的声势却怎地会如此慢悠悠地飞来?是了这是暗器尾部必有特制的鸣缝这么说这几人必是出自江南暗器世家。”

猛听那黑衣女子低叱一声纤手轻扬也飞出两道银光登时将那两道光华击得四散爆飞化出满空火树银花。便只这么稍稍一阻只听冷笑阵阵三道壮硕的人影以疾奔而到散成丁字形将那女子围在核心。

夜空中无数的火花流星般缓缓落下天地间明丽一片却见这三人全是胖子身材竟是一个肥过一个。完颜婷只看了三个胖子一眼便觉心下生厌转头细瞧那女子。却见那女子容颜标致腰肢婀娜正是三十岁上下的少*妇风华满空火花映照下更见美艳风韵只是脸色太过苍白显是心底颇为忧惧。

完颜婷瞧着那美妇脸孔上如雪得白便觉一阵心痛忽地低声道:“这等江湖仇杀往往纠葛繁复麻烦至极岂能胡乱出手?”却不敢直拂完颜婷之意只得低声道:“且瞧瞧再说!”

“乐二哥!”那美妇的声音柔柔的听着更让人心疼只是嘴角微撇又透出一股恨意“你们巴巴地追着我做什么?”中间那胖子踏上一步满面嬉笑:“芙蓉小妹在二哥跟前还装糊涂?今日枯荣观三枯齐出你是万万讨不得好去的识相的乖乖的把那天香包囊和《万毒秘要》交给二哥吧!”

余孤天心中一凛。他久历江湖身入龙骧楼后更对江湖门派多加钻研深知蜀中唐门的寻常弟子只是精研各种暗器虽也略涉毒药却并不精通。但唐门内有有一家枯荣观最讲究用毒且喜研制诸阴毒怪异的毒物但却只有唐门内最出色的嫡系子弟才得进入。这枯荣观一门虽是人丁稀少但因毒功了得最让江湖中人头疼。除了唐五公子唐晚菊近来枯荣观中声名最著的弟子便是唐苦、唐乐、唐无味了。提起这唐门三枯江湖中人个个心惊肉跳。

他凝神瞧那唐门三枯却见那一直嬉笑不停的唐乐果然胖脸上满是笑意另有一人脸上却是愁纹难垒全是苦意想必便是老大唐苦了。那唐无味的身形最胖胖嘟嘟的一张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怒之色。

“唐门三枯在江湖上威名极盛素不轻出这回居然三人一起出动那《万毒秘要》必是他们唐门的机密经典了。”他心头一紧忍不住低声对完颜婷道:“唐门三枯是唐门枯荣观的亲信弟子没拿芙蓉小妹想来必是枯荣观中的‘紫芙蓉’唐倩。他们全擅用毒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完颜婷秀美微蹙哼了一声却不言语心下却想:“这女子叫紫芙蓉跟我当年的名号紫仙娥倒有几分相近。”

却听那紫芙蓉唐倩“格格”低笑:“我跟你说了一万遍那‘秘要’不在我身上天香包囊小妹更是瞧也没有瞧过你怎地就偏偏不信?”纤手微拂自山道旁折了几朵鲜花放在鼻端轻嗅忽地张口一吹花瓣儿纷飞如雨数十瓣儿花瓣儿竟疾向唐乐当面飞来。

余孤天眼见她随口一吹竟能将轻若无物的花瓣儿吹得劲疾如斯不由心中又是一惊但随即听到花瓣儿夹着丝丝风声立时心中了然:她适才装模作样地这么闻了片刻必是已将金针插在了花瓣儿之中。

“借花献佛?”唐乐“呵呵”一笑双掌若无其事地划个圈子只听得“叮叮”细响满天飞花全被他的大袖卷去。原来他双腕上缠有磁石早将花瓣儿中的金针吸去跟着大袖再抖朵朵花瓣儿反向飘出这回却是被一根细练串住了缓缓向唐倩送去。

那细练纤不可见余孤天和完颜婷远远望去只觉那些花瓣儿竟似排成一线犹如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向唐倩飞去空中登时弥漫出阵阵甜香。完颜婷虽是离得甚远却仍是微觉头晕急忙掩住口鼻。

“辣手催花吗?”唐倩“格格”娇笑但声音却已微带惶急被那“花蛇”逼得跄踉后退蓦地一声惊叫软软栽倒在地。“好妹子”唐乐单掌擎着花蛇缓步逼上笑声中已多了一股甜意“你只需乖乖地……”语未说完陡见碧光乍闪那“花蛇”竟燃起绿色火花来。

怪异的碧绿火苗迅疾无比地向他的手反噬回去。唐乐急待缩手猛听得唐倩扬声媚笑唐乐只觉腕上一痛躬身退开两步惨然道:“是……是九子魔蛛?”攥住了腕子缓缓坐倒在地身子抖得便如风中黄叶。

满面苦相的唐苦飞步蹿出手中短刀疾挥划开了他的手腕一股黑血从伤口处“噗”地喷出。“嘿嘿你这一招不正是秘要中的碧龙取水吗你还敢说秘要不在你身上?”唐苦仰着脸苦巴巴的望着唐倩道“哎近日咱唐门风波不断唐老幺私自逃出枯荣观已让掌门好生着恼。你唐小妹又生出这事端可让咱们好难办好难办呀!”说着摇头叹息看他那愁眉苦脸之相倒像是他偷走了秘要一样。

陡然间黄光闪烁铮铮怪响刺耳唐苦已然出手。他说话慢条斯理乍一出手却狠辣异常两道金光直插唐倩的双眼。瞧那光影纤弱细线似是两枚金针却带着极大的怪异声响。唐倩虽是媚笑连连却一直暗自戒备娇躯疾仰翩然避过霍地弹腿踢出绣鞋上也跃出一道金光直射唐苦咽喉。

余孤天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人满身都是毒物暗器当真防不胜防我若遇上了须得当机立断地狠下杀手绝不给他们半点儿下毒之机。”心底优急真气又自冲脉内突突乱窜忙凝神调息。

唐苦肥硕的身躯倏地一矮避过金针电般蹿出十指疾弹几道烟雾从指甲上飞出空中便腾起一股酸苦之气。唐倩挥掌疾拍掌风激荡要待震开那股烟气身子纵高伏低左右腾挪。蓦然间她一声惊呼娇躯斜刺里蹿出却跄踉连连终于栽倒在地。

“铁线蜈蚣!铁线蜈蚣!”唐倩仓惶惨哼撕开裙角自小腿上拈出一只嘿森森的蜈蚣来笑道:“嘿嘿苦大哥好狠的心哪!”原来适才唐苦弹指飞出毒雾只是惑敌眼目暗中又施放了数只毒虫唐倩心慌意乱之下果然着道。

唐苦摇头叹道:“早跟你说了交出秘要来那便什么都好说!”唐乐仰起头来“呵呵”狞笑:“这时候再交却也晚了”乜斜着眼督了下唐无味道“落在咱们兄弟手中可得好好整治!”

唐乐紧盯住她那似欲撑破衣襟的双峰陡觉一阵口干舌燥但他这回中毒不轻心意稍动便浑身剧痛。唐苦却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敢别让你那九子魔蛛咬我一口!”转头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的唐无味苦笑道:“三弟尊夫人的身子还是你去搜的好!”

余孤天和完颜婷齐齐吃了一惊适才激战迭起那唐无味一直冷若冰霜地袖手旁观哪知他竟是这唐倩的丈夫。

唐无味终于摇了摇头干巴巴地道:“搜什么?这样的贼婆娘一刀宰了的好!”大步上前凝视着唐倩低喝道:“交出来吧念在夫妻一场我给你个痛快免去你在掌门跟前受那万毒噬肤之痛。”

“一刀宰了的好?”唐倩却仰头狂笑起来“你还当我是你妻子吗?给人阉了也不放个屁的死肥猪!你做了我唐家的倒插门女婿还不是为了随我家姓唐好让掌门多传你两招功夫……”她越骂越怒霍地坐起撕开襟领露出大片雪脯大叫道:“你下手哇?亲手杀了你的结妻子让江湖中人瞧瞧你有多威风哈哈哈哈……”那狂笑到了最后变成了郁郁的呜咽。

“亲手杀了你的结妻子……”这句话便似一支利箭射入完颜婷的心底让她早已为已忘却了的什么东西有汩汩的自心底冒了出来。一时间她泪水滚动钻心的痛处撕扯得娇躯突突颤。

“贼婆娘!”唐无味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霍地挥掌向她顶门拍去。完颜婷眼见他这一掌势道猛恶事先全无征兆惊得险些叫出声来。“且慢!”唐苦却挥掌架住道“先留她一命!须得要那九子魔蛛的解药和《万毒秘要》!”

唐无味低笑一声:“我瞧不必还是杀!”左掌斜挥猛向唐苦肩头拍去左手骈指向唐倩咽喉。唐苦双掌骤奇快如电地将唐无味的两手同时扣住干巴巴得道:“还是留!”唐乐端坐地上却仰头笑道:“三弟这等美色杀了可惜!你若是玩腻了不妨照顾一下我们兄弟。”唐无味冷笑一声跟唐苦两人齐运内力四臂交缠一时竟是功力悉敌。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飞也似的掠出猛地抱起唐倩转身便逃正是完颜婷。余孤天正将一股翻腾的真气强自压下眼见完颜婷贸然奔出心中忧急腹中便似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忽觉丹田一热四肢竟再无知觉。

完颜婷眼见唐门三枯联手对付唐倩一人心中早就不忿待见唐无味竟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猛觉心底旧痛泛起想也不想得便即跃出。她自知余孤天疗伤正在紧要之时万难再与高手较量不敢向他藏身之地奔来眼见唐门三枯封在山道下情急之下竟转身向山顶奔去。

唐乐毒伤未愈急得破口大骂。唐苦跟唐无味也是一惊但两人钩心斗角多年心中相互忌惮只得缓缓收力。只这么缓了一缓完颜婷已在山道上疾奔出一箭之遥。这时二唐疾追手中暗器连珠价射出终究相距太远难以得手。

完颜婷背着唐倩疾奔片刻忽觉眼前一旷却是不知不觉地已奔上峰顶。

“小妞你这可是惹了大祸啦……”山道下遥遥地传来唐苦的一声叹息。完颜婷愕然回头才见那两个肥硕得让她恶心的身影正慢慢逼上。她转头向身前的绝壁下瞧去黑洞洞地却什么也瞧不见。望着那两张狞笑着逼近的脸孔她才陡然觉出一阵心悸和失落一股寒意自脊背腾起浑身阵阵冷。

“跳下去!”背后的唐倩忽地低喝一声。完颜婷一凛:“这高崖深谷跳下去还有命吗?”唐倩环在她颈上的臂膀陡地一紧冷冷道:“你这小妞怎地不听老娘的话便是跳下去也胜于落入这两个贼猪的手中!”

“跳下去便什么都没有啦!”完颜婷的双眸蓦地一阵模糊泪水不争气地汹涌而出心下忽想“……可是爹爹已弃我而去了那浑小子再不来找我了我还剩下什么?”

一念及此她浑身便似掏空了般的难受满腔抑郁空虚猛然转身便向峰下跃去。

余孤天体内真气淤在冲脉内乱撞身子剧抖不息。眼看着完颜婷救走唐倩有引着唐门三枯向峰顶奔去他心中忧惧交集偏偏此时四肢提不起半分力道。却见完颜婷几人终于奔上峰顶月光虽明但远远望去几人不过全是些小小的黑点只有完颜婷的长迎风飘舞分外醒目。

蓦然间只见那飘舞着的长在月光下散开划出一道明丽妖娆却又惊心动魄的弧只向悬崖下坠去。

“婷姐姐——”余孤天嘶声哭喊陡觉四肢一热飞身跃起但随即一股汹涌的真气直撞向脑心他只觉眼前黑一头栽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余孤天再次醒来已是转天黎明山道见却再无唐门三枯的影子。他僵卧半夜真气渐渐平复山间林下群鸟幽鸣更衬出一股泛着凄冷的静恍然便似做了一场噩梦。他连滚带爬地向山顶奔去。峰顶空荡荡的没个活物他四下里呼号又潜到绝壁之下却也没有寻到完颜婷的尸身。

寻了整整一日他的嗓子都喊哑了终究也没寻到完颜婷的丁点儿踪迹。余孤天疯一般地找到明月东升忽地生出一丝侥幸:“我连一摊血迹都未瞧见必是她无恙只是因躲避那几个肥猪追击连夜远遁了!”

他仰头望着紫褐色的沧溟心底又悲又忧暗道:“好在眼下龙须依然尽数降服不妨借助龙须之力找寻婷姐姐。”当下急急赶到江南龙须总舵调度人手搜寻完颜婷。

这一日忽然得报有龙须暗线捉住了卓南雁和铁捕陈铁衣。余孤天细问缘由登时察知有异以卓南雁和陈铁衣之能绝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被人捉住。当下一路赶来。才到山下便见黑水双鬼仓惶逃遁一问才知卓南雁已然脱困。余孤天知道若是龙须的身份暴露那可万万不妙这几人被卓南雁记住了容貌总有一日会被捉住。他新近接手龙须急于立威建功索性将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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