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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辗转寻凶 殷勤述怀

  • 作者:王晴川
  • 类型:武侠仙侠
  • 更新时间:07-04 19:26:23
  • 完书字数:16714

足音渐消芳踪渺渺卓南雁怅然回过头来忽地瞥见那盏留给林霜月的茶水还在桌上漾着热香不曾动过。他心中一阵难受缓步踅出屋外。“小月儿走了依着她的性子只怕这一阵子再不会见我!”卓南雁垂看了看自己孤寂的影子忽地长袖一拂大踏步转身便行。他身上的内伤不重剑伤却是不轻虽给徐涤尘以明教金创灵药敷好但仍该将养一段时日但这时他胸臆间萧索无尽只想快些离开齐山。

走出里许卓南雁忽地顿住步子仰天笑道:“铁捕兄怎地才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萧索无尽的叹息沉黯的树阴中转出一道挺拔的人影正是铁捕陈铁衣。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他的双眸在黑暗中竟闪着柔和的轻芒“想不到卓兄竟也是伤心之人!”卓南雁听他惆怅的声音中微蕴愁苦忍不住一声冷笑:“怎地你这铁头铁脑的家伙竟也曾有过同感?”

陈铁衣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小弟这时刚刚赶到未能亲见明教圣典但在路上已听得传言卓兄为了林姑娘大脑明教圣典情之所动舍生忘死委实……让小弟自叹不如!”卓南雁扬眉笑道:“原来在铁捕兄的心底也想为了这‘情’字舍生忘死地大闹一场!妙极妙极不知这位让铁捕兄动心的姑娘却又是谁?”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他本是随口取笑哪知陈铁衣竟是微微一愣沉了沉才缓缓道“国事未毕何以家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不说也罢!”霍地昂头直视着他眼底愁绪一闪而逝又已满是坚毅之色道“在下在路上遇到了张浚大人……他让我助你一起找寻龙须的总坛主老头子!”

卓南雁斜睨着他道:“陈兄不急着抓我这个杀人嫌凶了?”陈铁衣将脸一板道:“我自然信得过和国公大人的话跟你一同破解龙须之秘!但卓兄为杀人嫌凶那是皇城死颁下的海捕文书陈某无权改动。”卓南雁笑道:“这么说陈兄仍会随时翻脸将我抓走归案?”

陈铁衣苦笑道:“卓兄若不放心咱们不妨定下君子合约在抓到老头子之前在下决不会对卓兄动手!况且卓兄这时气息粗沉右肩僵硬显是……”眼见卓南雁眸子内精芒乍闪他忽地一笑“卓兄莫误会我是说卓兄此时有伤未愈若有陈某在身边相助擒拿老头子自然多些把握!”

“你倒是个妙人”卓南雁“哈哈”一笑“但若要跟我同行却得答应我一件事!”陈铁衣蹙眉道:“卓兄请讲!”卓南雁道:“你年纪比我大了不少再莫卓兄卓兄地叫就叫我卓老弟或者老弟即可!”陈铁衣双眉一展也笑道:“我叫你老弟那你便得叫我大哥!”

卓南雁伸出手来笑道:“那小弟可得与大哥击掌为誓省得哪日大哥心血**深更半夜地将我抓走归案!”陈铁衣“哈哈”大笑跟他挥掌相击。两只有力的大手握在一处陈铁衣忽道:“那咱们便是兄弟了?”卓南雁笑道:“起码这几天是!”两人坚毅的目光交融一处心底都是一暖。

出了齐山两人便在池州寻店投宿。一路上陈铁衣不住问他对江南龙须和龙骧楼的龙蛇变密策到底知晓多少有何妙极能寻到老头子?卓南雁只是笑而不答。直到在池州的一家小客栈内酒足饭饱卓南雁才在炕上悠然躺倒笑道:“我在龙骧楼内见过老头子一面可惜却没瞧清后来据叶天候死前交待这老头子脸上有一块黑痣。”

“黑痣?”陈铁衣仍在椅子上端坐腰板永远是钉子一般得直沉吟道“怪哉沧海龙腾完颜亨怎会选这样脸带明显痕迹之人作江南龙须的领?”卓南雁点了点头缓缓地道:“江南龙须讲究无孔不入无迹可寻他们的总坛主更该是个极善韬光养晦之人!那必是个深怀机心的能人或是个普普通通的家伙即便跟你喝上一顿酒混入人群后你也未必会一眼看出来的。”

陈铁衣皱眉道:“那咱们岂非永远也寻不到他?”卓南雁的腿悠悠晃荡着道:“正是龙须十几年来深入江南早已根深蒂固我们自然寻不到那老头子。除非……让他前来找我!”陈铁衣微微一凛忍不住笑道:“老弟原来已有了计较?”

“大哥可知道龙骧楼主靠什么操控这些江南龙须?”卓南雁顿了顿才缓缓地道“是龙涎丹!据说这毒药吞下后能壮骨益髓但若到时不服解药便会毒性作死得惨不堪言!”陈铁衣的眼芒陡然一黑沉声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卓南雁道:“据我完颜亨说这毒物配料繁复炼制极难独门解药只在他手中……是以每个龙须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得到这龙肝的秘方!”眼前倏地闪过南宫溟癫狂如鬼的可怖样子心底忽地一沉暗道:“也许过不多久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龙肝秘方?”陈铁衣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老弟难道已找到了这解药的配方?”卓南雁淡淡地笑了笑:“大宋武林都轰传我叛国投金造谣的便是这些江南龙须。他们如此恨我畏我自是因我曾深入过龙骧楼更曾得到完颜亨的青睐重用我能得到这龙涎丹的解药秘方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

陈铁衣呼地站起道:“老弟是要用这龙肝秘方诱得那老头子前来找你!妙计当真是妙计!”忽又皱起眉头“但老弟当真知道这龙肝的配方吗?”

卓南雁却故作高深地呵呵一笑:“这可是万分机密之事我只能亲口告诉那老头子!”他说着翻身而起双目灼灼闪光“从今日起咱们便要想方设法地透露出我已得知了那龙肝的秘方。江南龙须爪牙四布过不了几日自会上钩!”陈铁衣仍旧双眉紧锁地想要问个究竟但瞧他一副胸有成竹却秘而不宣的样子也只得怔怔点头。

转过天来卓南雁便“不辞而别”一路东行却于晌午时分被陈铁衣在江边赶上。二人装模作样地一番激战卓南雁重伤未愈“渐渐不敌”转身而逃。陈铁衣急追时却被卓南[u]雁飞[/u]出几枚铜钱将他肋下割得鲜血迸飞。陈铁衣一愣之间卓南雁已然飞身远遁。

陈铁衣自然“又惊又怒”地紧追不舍。醉罗汉无惧也带着几名丐帮高手赶来相助陈铁衣才说出卓南雁身上暗藏着龙肝配方此物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让他走脱。无惧等人急问那龙肝是何物时陈铁衣却又坚不吐露。

接下来的三日中陈铁衣和卓南雁一逃一追地“激战”了四场虽然都是卓南雁不支而逃但每次都能突施诡计地让陈铁衣受些轻伤。最后一次他在酒楼中顺手拾起几根竹筷飞出竟在陈铁衣脸上划出两道血痕。陈铁衣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暗道:“这小子莫不是来真的?若非我躲闪得快脑袋上岂不多了几个透明窟窿?”

二人这一番龙争虎斗池州附近的江湖帮派便都知道铁捕陈铁衣为了一个叫龙肝的神秘物件死追卓南雁。于是江湖上沸沸扬扬有说这龙肝乃是上古神物的有传是神奇灵药的更有人说这龙肝乃是当今赵官家最宠爱的刘贵妃爱不释手的一只玉如意却被卓南雁潜入大内盗走。各色谣言均是活灵活现传得有头有尾。

陈铁衣到底不愧是“不死铁捕”终于在第四日凌晨乘着卓南雁在店中熟睡之际破窗突袭将他擒住。陈铁衣连点了卓南雁几处达穴又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才呼呼喘息道:“卓公子只需你交出那龙肝配方我便可饶你一命!”卓南雁却冷笑道:“这配方岂能交给你便要交也须上呈给太子!”陈铁衣怒道:“好那你便随我回临安皇城司!”

陈铁衣便押着他自池州还京当晚在一处客栈落脚安歇。在僻静舒适的客房中两人都觉暗松了口气洗漱完毕斜倚在床上闲聊。陈铁衣摸着脸上的伤疤苦笑:“你这小子每次都下黑手!”卓南雁道:“龙须都是奸诈似鬼你不挂彩他们怎能上钩?”陈铁衣皱眉道:“为何每次都是我挂彩却不是你?”卓南雁道:“我最终给你五花大绑地擒住比挂彩受伤还难受!”

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这一路争斗虽是事先都有粗略商议但临机应变也是斗智斗勇不由让二人更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意。

陈铁衣道:“你以自身为饵岂非十分凶险?”卓南雁淡淡一笑:“越是凶险才越是有趣!”陈铁衣嘿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弟所作所为皆是率性而为无拘无束实在痛快!”声音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惆怅之意。

“公门里当差不快活!大哥此言必是有感而!”卓南雁眼中忽地闪过顽皮光芒“让我猜猜嗯必是你瞧上了哪家官宦小姐!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无奈一下只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不知怎地他看了这陈铁衣终日呆板沉默的一副神色就忍不住要拿他取笑。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陈铁衣的话语却忽地沉缓起来“这一句话是一位姑娘跟我说的!”客房内寂静得紧更衬得陈铁衣的这声叹息落寞无比。

卓南雁笑道:“是吗?那位姑娘是尚书的女儿还是宰相的千金?”陈铁衣摇了摇头道:“她是个青楼女子!”卓南雁微微一震。他却缓缓地说下去:“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绢不知数。她便是临安品花榜上的状元花魁云潇潇……”

卓南雁自然不晓何谓“状元花魁”之类的风流典故只是依稀觉得这云潇潇必是个颠倒众生的名妓翘楚心底好奇:“想不到这端正谨严的不死铁捕会恋上一位名妓!”却听陈铁衣怅然道:“多少个王孙贵胄她都不会假以颜色却对我……情有独钟。只是……只怕我却永远无法娶她!”卓南雁心中全无道学的贵贱之念忍不住道:“那又为何?是你那上司不允吗?”陈铁衣呵呵苦笑:“她是万花轩的花魁娘子我在皇城司的那点银子一辈子也休想给她赎身。”

“那还不容易?”卓南雁倒哈哈一笑“大哥武功精妙挑个月黑风高之夜将她劫走也就是了!”陈铁衣却缓缓垂下了头黯然道:“我是公认怎可知法犯法!”卓南雁扬眉道:“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一场回头小弟替你效劳将她劫了过来便是。”陈铁衣急忙摇头道:“不成那也不成!”

卓南雁本是带着三分说笑但见他语气郑重恳切中蕴着无尽的愁苦心内倒觉一阵同情轻声问:“她又怎么想?”陈铁衣一字字地道:“她也在拼命地攒钱……”卓南雁心底一热一时无语房内便是一阵寂静。

沉了沉还是陈铁衣“呵呵”地苦笑起来:“五年前我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随她家妈妈去灵隐寺上香路上却给‘莫干一窟鬼’中的老大‘三眼魔’看上了硬要抢去做他的压寨夫人。莫干一窟鬼手段狠辣闻讯赶来的临安捕快不敢插手却正好让我撞见。那时我年轻气盛一路杀去三眼魔的七个鬼兄弟给我尽数擒来又毫无损地放了回去……”

“莫干一窟鬼?”卓南雁不由“咦”了一声忍不住问“……竟是毫无损?”他听得叶天候说起过这盘踞莫干山、号称“莫干一窟鬼”的八名大盗虽非高手却也是各怀奇能的奇人论起名气比之陈铁衣成名一战的对手“湘江九龙”可是高了许多。以陈铁衣之能胜之不难但若是毫无损伤地擒了来可是极难之事。

陈铁衣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江湖朋友都道我当年独归‘湘江九龙’威风得紧实则我陈铁衣平生最痛快的一战却是捉放这莫干七鬼。”他的声音倏地变得悠远而迷醉缓缓地道:“那一战不但酣畅淋漓更让我得到了平生最最珍重的一个人……潇潇!‘三眼魔’情知斗我不过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率莫干一窟鬼自江湖上销声匿迹听说是去了武林三大禁地之一的逍遥岛。他临行之前便将潇潇完璧送还……那便是我们的初见了。

“经此一难我只当一个娇弱女子必会吓得半死哪知她这一路上却是跟我谈笑风生最奇的是她并不如何赞我武功高强却说我智胆过人!呵呵单这眼力便胜却寻常脂粉千倍万倍。哈哈哈哈呵呵……”那笑声到了最后渐渐变得酸苦惆怅“一路之上她不住地笑笑声便似银铃一般。那一路好短却又好长迷迷糊糊地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之中我们终于到了万花轩外。她忽地止住笑眼中却陡地涌出泪来问我会不会再来看她?

“我素来对青楼女子全无好感又自认心肠硬得跟铁一般但那晚瞧见一个女孩子眼中含泪地问我会不会再来看她一时心中大热便应了。她才‘扑哧’一笑道:‘可不要让我久等。’伸手指着天上初升的明月笑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嘿嘿我这一应便是五年……这五年来她是越来越红王公显贵趋之若鹜但她心底却只有我一个为我守身如玉……”

卓南雁被他说得勾动心事也是沉沉一叹:“大哥与这位潇潇姑娘情投意合眼下虽是小有羁绊但苦尽甘来也是指日可待。但小弟却不知何时才能如愿……”陈铁衣苦笑道:“老弟在齐山为了林霜月大闹一场想必也是因了‘情’字吧?”卓南雁心绪愁苦之下忍不住将自己和林霜月、完颜婷的分分合合简略说了。

说来也怪他素来要强这些伤情之苦一直深埋心底从未跟旁人说起但与陈铁衣才相见几次意气相投之余更有些同病相怜此刻虽是言辞寥寥到底也算一倾诉。陈铁衣听后也不由深为感慨“嘿”了一声道:“本来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只是我瞧你这小月儿和婷儿决不会共侍一夫!”

卓南雁给他的话搅得心头一乱。林霜月、完颜婷的倩影流水一般在他眼前闪过蹙眉凝思片晌终于摇头道:“我哪里有那等奢望。其实在我心底只想跟小月儿一生厮守……”猛然想到完颜婷若是听到了这话不知该当如何伤心。她那火热却又痛楚的眼神倏地闪过他一颗心便是猛然一沉怔怔地想:“是啊婷儿终究是我的妻子!这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妻子!”一念及此不由郁郁地叹了口气。

两人都给勾动愁绪懒得多言便沉沉睡去。转天午后陈铁衣“押着”卓南雁一路东行。过了晌午才在青阳城外寻到一家偏僻小店打尖。两人用膳之时陈铁衣一直眉头紧皱似是若有所思。

小店中两个伙计一个极胖一个干瘦两人却以兄弟相称不住价地殷勤端酒上菜。陈铁衣举杯待饮忽地眼中精芒乍闪挥手蘸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毒”字。卓南雁却向他眨了眨与仍旧满不在乎地大吃大喝。陈铁衣心事重重也只得装作毫不知情。忽听砰然一声卓南雁已一头栽倒在桌上。陈铁衣起身摇晃了他两下忽地也是“头晕眼花”摔倒在地。

耳畔却听有人“嘿嘿”冷笑那胖瘦二伙计晃荡着身子走来低声嘀咕道:“日他娘的江南铁捕、天下第一狂生卓南雁好大的名头怎地这么容易便着了咱爷们的道?”

“饶是他们奸诈似鬼也要喝了咱爷们的洗脚水!你当咱黑水双鬼的判官尿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嘿嘿日他娘的老头子当真是针眼大小的胆子为他们竟出动了七道人马不想咱头一道黑水双鬼便料理了这两个鸟人!”说罢解下了卓南雁和陈铁衣腰间佩剑又在两人身上狠狠踢了两脚。

卓南雁暗自苦笑:“这两个扮作店伙计的龙须原来叫黑水双鬼而他们的拿手迷药居然叫做什么判官尿当真恶心……哼哼老子的宝剑先存在你们那里这两脚也得记在账上改日十倍奉还……”他跟铁捕陈铁衣均是装作双目紧闭全身僵硬实则体内真气潜转不敢稍有懈怠。

那黑水双鬼双脚甚是麻利绳索齐施将两人捆了个结实连双眼也蒙了黑巾。这时一顶大轿自小店抬出来两人便被塞入轿内。跟着有人长声吆喝悠悠荡荡地轿子已被人抬起。

抬轿子的轿夫脚力不俗轿子抬的又稳又快。两人在轿内初时凝神默记轿子前行的方位但那些轿夫不知似有意似无意抬着大轿东拐西绕让三人难辨东西。过了多时忽听有人吆喝道:“孙大官人在此闲人闪避!”

两人正自苦笑却被人自轿中一把拽出蒙眬中似乎天已大黑。只闻水声潺潺似已到了江边。两人被人抬过甲板塞入了一艘大船的船舱内。舱内的味道极是难闻四处“呼哧呼哧”的尽是猪的哼哼声原来舱内装的全是大猪。

跟着脚步杂沓有人走入舱来低笑道:“这两头畜生不知还要费去老子多少判官尿!”撬开两人的嘴便倒入一股酸苦的汁液来。卓南雁知道必是那判官尿的蒙*汗*药性将尽须得再灌新药装作头晕脑涨将那迷药一口含住待人尽数退出后再缓缓吐出。

大船向西走不多时两人又被抬到另一艘小舟上然后小舟掉头东行。不到半晚工夫两人便被不断地倒换船只每次船行的方向均是不同。除了被当作牲畜两人还做过一回“官眷”最后干脆被充做“粮食”塞入运粮的粮船。判官尿不住价灌进嘴来饶是两人心中有备仍是不免吞入少许只觉脑袋昏沉再难察觉船只运行方位。

那粮船飘飘荡荡两人斜倚在满是粮食的舱内卓南雁心念展开探知四处无人忽地“扑哧”一笑。陈铁衣哼了一声忍不住低声道:“你笑什么?”

卓南雁道:“这地方再没有旁人你怎地还躺得笔管条直我还以为身边放着一根齐眉棍!”原来上次被灌迷药卓南雁那蒙面黑巾竟被掀开了一丝缝隙未及掩上他自缝隙望见了陈铁衣的模样不禁出言讥笑。

陈铁衣也忍不住一笑那笑声随即止住了。卓南雁笑道:“大哥是否在怕?”陈铁衣昂起了蒙着黑巾的脑袋道:“怕什么?”卓南雁道:“咱们这次吃了这多的苦若是寻不到那老头子不死铁捕的威名未免大损!”陈铁衣呵呵一笑声音忽地有些浑浊:“我在猜你的身上到底有没有那龙肝的药方!”

卓南雁悠然道:“难道大哥是担心这个?”陈铁衣吸了口气:“江南龙须何等狡诈若是察觉你并无解药只怕那老头子便不会上当!”

“老头子一定会来找我!”卓南雁眸子在黑巾缝隙里闪着光缓缓地道“事已至此哪怕明知道我的龙肝是假的他也定会前来看看!”

陈铁衣微微一笑:“说得有理!”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脸中再次沉寂下来只闻外面涛声起伏。过了片晌陈铁衣忽地昂起了头道:“兄弟我求你一事!”卓南雁道:“无论何事小弟自当尽力!”

陈铁衣道:“再过两个月便是……www.youxs.org。那日正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她脾气上来硬是推脱不去只为跟我一人过她的生日呵呵好在清河郡王也为怪罪自那以后年年次日我必会赶回万花轩与她相聚。只是此番深入龙须老巢凶险难料……”他的声音忽地一凝沉声道“我若是到时无法赶回临安你便去见她给我传一句话。便说只怕我是无法回来跟她共庆芳辰了让她不必等我。”

粮船在江涛的轻撞下摇摇晃晃穿窗而入的月光给窗棂分割打在陈铁衣的身上变得斑驳而飘忽一瞬间卓南雁觉得这张暗影下随船摇晃的刚毅身影有些虚无缥缈。“让她不必等我!”

卓南雁的心底不知怎地闪过一丝暗影点头道:“好小弟定然给你传到!”沉了沉又笑道“说来说去大哥仍是担忧我这引蛇出洞的妙计!”

“那也不是!”陈铁衣缓缓地道“此行虽然险恶我陈铁衣那也不会放在心头。但我此次处京还有太子交办的几件要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胡铨大人的失踪之谜……”

卓南雁道:“胡铨莫非便是写《斩秦疏》的那位胡大人?”陈铁衣道:“正是。绍兴八年秦桧谄媚金人屈膝求和。胡铨大人愤然上疏乞斩秦桧的狗头。那奏疏一出当真震动朝野使奸邪胆寒豪杰快那!”

“易伯伯也曾跟我说过这位胡大人传闻当年金人曾用千金求购此疏读后连称‘南朝有人’!”卓南雁说着却又皱起双眉“只是听说这胡大人几年前便被昏君奸相远远地贬到蛮荒之地去了!”

陈铁衣叹道:“自岳少保逝后我大宋的忠臣能将武推张浚文推胡铨可惜却都被撵出了朝廷胡铨大人更被远远贬到了孤悬海外的吉阳军(按即今海南岛崖城)。但半年之前秦桧忽又矫召命胡大人进京。胡大人千辛万苦地行到桐庐却忽地失了踪迹……”

卓南雁蹙眉道:“莫非是遭了什么匪徒的洗劫?”

“胡大人刚直不阿名满天下寻常匪徒听得他大名自会退避三舍。太子和我都怕是格天社或是龙须暗将胡大人劫走!”陈铁衣说着长叹一声“胡大人和善宽厚当年他尚在京城时我还曾向他请教过许多做人的大道理胡大人诲人不倦甚是平易近人。他知我也曾痛骂秦桧卖国还曾写了一幅字赠我。至今我还常常吟诵……”

陈铁衣清清嗓子慨然低吟:“杰然自立志气充塞乎天地临大事而不可夺有道德足以替时有事业足以拨乱进退自得风不能靡波不能流身虽死矣而凛凛然长有生气如在人间者是真可谓大丈夫!”他念得极轻极缓却一字一字地清晰无比。

卓南雁低声赞道:“这几句话好不慷慨激昂却出自胡铨大人的哪幅名篇?”

陈铁衣道:“这是他自另一位胡宏先生的《与秦桧书》节录下的言语。这胡宏先生乃是胡铨大人的挚友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当年秦桧曾让他出来做官他却耻于投靠秦贼便写了这封《与秦桧书》。前几句也颇为激扬。‘数千年间士大夫颠名于富贵醉生而梦死者无世无之何啻百亿虽当时足以快胸臆耀妻子曾不旋踵而身名俱灭。某志学以来所不愿也。’”

念完了陈铁衣却又一叹“我是武人素来懒得读书但这几句话正气凛然甚是和我胃口便常常忆诵。”

窗外涛声阵阵卓南雁胸中热心底也是漏*点澎湃又想那胡铨被召还京却在途中失踪蓦地心中一动道:“你说我大宋武推张浚文推胡铨前些时日张浚大人也被召还京师岂不凑巧得很?”

陈铁衣眼芒一闪沉声道:“据我所知还有一位李光大人也是秦桧最忌惮的能臣。秦老贼曾在他所居的一德格天阁内写上了张浚、胡铨、李光三人的姓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但三月之前这位被秦桧远远贬谪的李光大人也被召还京师却也在半途失踪!”

“竟有这等怪事?”卓南雁心底一震凝眉沉思不语。却听涛声渐消似乎船已靠岸两人心绪起伏均是沉思不语。

忽听得脚步响亮黑水双鬼大步而入不由分说将两人又用麻袋蒙了头拽出船外重又塞入一辆牛车中只听车行碌碌似是上了颠簸的山路。

东拐西绕地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才又给抬下车来几个人驾着他们忽高忽低地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卓南雁凝神细数脚步声响知道黑水双鬼共带有四人听得落足之声武功均是不弱。又过多时身周一暖似是进到一间屋内。砰然声响陈铁衣被丢在厅外卓南雁却被人一把推入里屋。

泼刺刺一声响一盆凉水当头浇来面罩和麻袋给人一把掀开。卓南雁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目只见屋子空旷高大却只燃着一只夹瓷盏。灯焰似鬼火般幽幽地闪着愈衬得屋内空洞阴森一道肥硕的人影端坐在灯光照耀不到之处一动不动。黑水双鬼向那人躬身施礼缓步退出。

卓南雁盯着隐在灯影后的那道黑黢黢的身影沉声冷笑道:“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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