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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珏端起茶杯，看着坐下的谢良书。

“这么说，你查到的已经很多了？”

方钟毅一直留意着司马珏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表情，又斜眼去看谢良书，见他表情严肃。

“多的还是民间百姓的细碎线索，管府里能找到的只有一些地契转让的文字，至于世家，还未能有机会问询。”

司马珏点头表示理解，世家有这样的资本，关上门便是个小世界，平时结交的都是皇族权贵，其他的一概不放在眼里。

“你的奏疏我也看过，可是眼下的情形，把这些地整理出来还给百姓的意义不大，他们有的已经在成为附庸佃户，有的还在城外有了田地，算起来各有营生，何况天有不测，就算如今整改好了，再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办。”

司马珏说得中肯，谢良书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奏疏，送至司马珏手边。

“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个。”

司马珏接过，越看脸色越难看。

方钟毅看着司马珏表情的变化，心里冷笑着，表面上还表现得很关切一般。

“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司马珏合上奏疏不语，谢良书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坐回位置沉默不语。

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司马珏将奏疏放入袖中，起身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两位大人回去罢，明日早起再议论。”

谢良书拱手行礼离去，方钟毅还想留一会，只看司马珏往内室走去，犹豫片刻选择去追谢良书。

“谢大人，我看您这是触怒了司马大人，你明知道此事牵扯司马家，何不委婉一些……”

谢良书停住，回身冷漠的看着方钟毅，眼神里很是冷漠。

方钟毅眼看没趣，就此打住。

屋内的司马珏赶了好几天的路，此刻却无法入眠，他案前的那封奏疏搅扰了他的睡意。

奏疏里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假如一般钦差处理，也就简单安置了，而谢良书设想的解决办法，堪比变法，似乎下定决心整顿朝廷中的弊政。

可这动荡不小，若真如百姓之言，需调查各地之事，因此牵扯之人将不下百人，朝堂将要受到如何的动荡。

他捏不准此事对于赵属是有什么意思，何况他的父亲司马恩，以如今的情况，要赵属主持此事是不大可能的，而司马恩明显是要回避此事，起码不会参与。

可他自己呢，自己又该摆在什么位置，谢良书一心为民请命，可自己又如何呢？

司马珏叹息一声，喃喃道：“竟不知如何自处？”

他心里始终有一把尺，这尺度告诉他，此刻不易轻举妄动。

如今宫里的情况也讳莫如深，对，是这个关键。

司马珏豁然开朗：“是这样的，不可轻举妄动。”

长夜难眠，赵属写下最后一字，方合上奏疏。

手边仍有各处御史呈送的奏疏，各处皆有问题亟待解决，而司马恩此刻却借机回家歇息，说是回避，完美的借口，叫赵属无法反驳。

如今所有事情都交由赵属处理，真叫他有苦说不出。

赵属起身活动片刻，正要穿茶，门外却来了通报，原来是王妃前来。

高蕤进来，身后跟着宫人捧着食盒。

“就知道你现在还未歇息，特意做了宵夜。”

赵属含笑看她：“早听说你入宫陪馥儿去了，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高蕤笑笑不接话，给他盛了一碗汤：“趁热喝吧。”

赵属接过汤碗没有说话，空气一下子安静极了。他抬眼去看高蕤，发现高蕤眼眸低垂，并不看他。

“我喝完了。“

“还有半碗，我再给你添。“

赵属说着，把碗放下，高蕤飞快看他一眼，伸手去拿碗，却被他捉住手腕。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高蕤没有动作，却也没有作声，只低垂着头，仿佛有很多犹豫。

赵属也不再问，双手包住高蕤纤薄的左手，轻轻抚弄。

“手怎么这么冷的？右手拿来，我给你捂捂。“

高蕤抬眼看他，眼底有些许愧疚，还是转身过去，将右手递给他。

“无论你在哪里，听到什么话，和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可不好。“

赵属声音轻柔，微微欺身，靠近高蕤。

“外面流言蜚语很多，我又怎么会相信，只是馥儿，她心里偶尔会有些事情，她是真心担心陛下，如今也担心你。她与我说过之前的事情，很是难过，但……“

高蕤抬眼去看赵属，却发现他神色平常，眼神里透出温柔，含笑道：“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弄得这样紧张。她的事情我不怪她，但如今陛下尚在昏迷中，御医都说不能见人的，我守在外头也一次也不能进去，只怪我这些时候忙着处理政务，到没有时间去见你们，也没时间和你说说这些事。“

“我倒不知该如何劝你。”

赵属摇摇头道：“那倒不用，很晚了，你先回去找馥儿，我有话与她商量。”

高蕤点头道：“这个容易。还有什么事吗？我能做到的，一并也做了。”

赵属见她认真模样，反而笑起来，点她鼻尖道：“也没什么，明日在家好好准备，麻烦做点好吃的，宫里的饭菜太难吃了。“

高蕤本来很紧张的，听他这样放松，也只好无奈笑笑。

赵属劝道：“我既然说了没事，那就真的没事，你只管相信我。”

“我只想帮帮你。”

“还没到你出手的时候，你可是有大用处，如今好好的，恩？答应我，好不好？”

赵属这样好声好气的劝，高蕤哪有不同意的。

次日午膳，好久没见的兄妹同坐一席，高蕤言说自己去厨房看看，只剩下两人。

馥儿怯生生开口道：“哥哥，是我不对。”

赵属本来面部无表情的，如今看她小老鼠一样缩着脖子，也绷不住笑道：“恩，肯和我说话了？”

馥儿到底孩子脾气，见赵属这样，忍不住撒娇道：“哥哥，我错了嘛。”

赵属微笑着，也不说话，似乎有意的。

赵馥儿连忙起身：“哥哥要是再不原谅我，我可叫嫂子过来。”

赵属瞥他一眼，没有作声。

“这是怎么了？”高蕤过来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可馥儿找赵属说话，他却没有在理。

高蕤走过去捏赵属手臂，赵属抬头看了看馥儿，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悄悄对高蕤眨眼。

高蕤立即会意，凑近馥儿，大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然后极快的在她耳边小声道：“快发脾气。“

馥儿稍微愣神，只见高蕤很快从自己身边弹开，赵属连忙起身扶住她才免得摔倒。

“馥儿，你怎么……

面对赵属的反常，高蕤的言辞，电光火石之间，馥儿很快明白过来，回嘴道：“不愿意吃就别吃了，快走，你们快走！”

赵属也像是真的生气了一样，搂着高蕤很快走了。

“诶，馥儿也许是无意……”

高蕤还想劝和，只听另外一边，赵馥儿高声道：“还是我的不是了，怎么就不让我见父皇，这宫里的人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

声音渐远，赵属和高蕤就这样急匆匆出宫。

赵属的马车刚走到宫门口，程璠便策马赶来。

赵属隔着帘子问道：“有什么公务要上报的吗？”

程璠：“……倒也没有。”他有些摸不准。

“有奏的，明日递上去，没事的话，可否放行？”

程璠摸摸鼻子，挥手放行了。

马车内，赵属回头去看，帘子浮动的空隙还能看见程璠还站在原处。

“哎……”

“怎么了？”

“可惜我忙活的这一桌好菜了。”

赵属想想也很是可惜：“恩，我可一口没动，等会咱们去酒楼里点上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