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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可叹不自知思君万千时

  • 作者:陈顾青蓝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2 01:54:33
  • 完书字数:7274

116、可叹不自知 思君万千时

一大清早,就有人砸大将军府的门,原来是耿言和的家人,说耿言和有要紧事请傅以衔去安和楼。UC小说网:耿言和匆忙换了衣服,跟着家人而去。

安和楼和荣升昌是天京城齐名的酒楼,但因庄亲王造反,荣升昌已被九门提督查封,只剩下街对面孤零零的安和楼。傅以衔走到街角,突然扭脸看了一眼,荣升昌西头的窗户紧闭,毓承二年,发兵铜山前,崇待便是在那扇窗后,苦笑着说,

“小山对我太残忍。”

一夕如昨,旧景不再,傅以衔征愣了片刻,还是提衣摆随家人上楼。安和楼不如荣升昌富丽,但比荣升昌要大上一倍。耿言和订下了三楼雅间。傅以衔进去时,耿言和正在焦躁的打转,见人已到,长出一口气。傅以衔走过来见礼,耿言和见他如此郑重,倒吓了一跳,伸手来扶,

“干嘛行这么大的礼?”

傅以衔眨眨眼,

“无功受禄,食之坦然。”

说完,往那张榉木嵌贝的八仙桌边一坐,缓缓敲着桌沿,

“这几日天凉,先来壶红茶暖胃,嗯,怎么不见堂倌进来招呼?”

说完扭脸去看耿言和,耿言和也在桌边坐下,端详了一阵子,突然伤感的说

“自廷杖后,我许久没见贤弟了。”

傅以衔轻笑了一声,摸摸背上

“你这顿酒请得晚了,我这伤早好了大半。”

说完见耿言和有些魂不守舍的,便言归正传,

“事兴一大早找我来,到底什么紧要事?”

耿言和哑然,低着头不做声,傅以衔觉得奇怪,再三追问,突然身后有人答话,

“傅大人,是本宫找你。”

傅以衔一回头,雅间的门已经被推开,帘子一挑,进来一个女子。耿言和拽了傅以衔一把,两人起身行礼,傅以衔低低的说了一句,

“给皇后娘娘请安。”

霖秀嗯了一声,耿言和过来侍候着她坐下,傅以衔别有深意的盯着他瞧,耿言和只是低着头。霖秀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神情憔悴,乍看下已无半点当朝皇后的容止,耿言和自己去沏了茶,分了两只茶碗斟倒,傅以衔垂手站在一旁,冷眼看耿言和忙活,霖秀突然抬起脸,

“傅大人,坐下说话吧。”

傅以衔微微躬身,便在霖秀对面坐下。耿言和忙乎完了,俯在霖秀耳边低语几句,霖秀点头道,

“好,你出去候着吧。”

耿言和迅速的瞟了一眼傅以衔,见傅以衔也正在看自己,忙转身出去了。

雅间里只剩下两人,各怀心思,低头饮茶,傅以衔淡淡的看着窗外,眼中波澜不惊,霖秀一眼一眼的看他,神情忽叹忽怨,她本来也不是巧于心思的人,昨晚想了一夜,今儿一见傅以衔,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静默良久,终于忍不住说,

“傅大人也是聪明人,该知道本宫今天找你什么事?”

傅以衔闻言,轻笑摇头,

“娘娘的心思,臣不敢猜,也猜不到。若是朝堂大事,不该娘娘问我,若非朝堂大事,娘娘又何必问我?”

霖秀愣了一下,咂摸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傅大人何必讥讽本宫,你自问入朝这么多年,果然只操心朝堂之事吗?”

“无论殚心竭虑,确也尽职尽责。”

“倘若尽责,当年又何必掌印高挂,不辞而别。惹得皇上大怒。”

“臣无以殚心竭虑,乃是心思有限,不堪皇上错爱,忽委以重任,难于心安,自付空捕高位,愧不敢当。”

霖秀点头,

“既然如此,那此番何必去而复返?”

傅以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躲了这么久,终于要面对如此难堪。”

霖秀见傅以衔不答话,以为是他羞愧,不能对答,心里略有些安稳下来,缓了缓口气说,

“皇上与大人的事……,本宫略有耳闻,一直以为皇上年纪轻,只当是好玩而已。”

傅以衔垂着眼,静等她说下去,

“自傅大人离去,皇上便终日阴郁,鲜少垂恩六宫,皇上登基八年,也只有本宫曾……”

霖秀小产,怀胎六月只剩的一席污血,又想到当日涟青惨死的模样,更是刺痛难当。

傅以衔仍旧垂着眼,霖秀惊讶他细长的睫毛,白皙的脖颈,安然侧坐的神态,当真比女儿家还好看,霖秀心说之前见过数面,怎么没看出这男人内藏着一副狐媚的肝肠,这样想着,陡然生出一股恨来。

傅以衔侧头,看着霖秀恶狠狠的样子,知她是说到了痛处,便柔声说,

“即是如此,娘娘更当静养。”

这话听在霖秀耳朵里,说不出的刺耳,

“若不是因为傅大人,本宫又何至于此?”

傅以衔一愣,

“娘娘这话,微臣听不明白”

“傅大人何必揣着聪明当糊涂。”

傅以衔气得笑出声来,

“微臣是真的糊涂,娘娘若不明讲,此番可能就白费功夫约臣一见了。”

霖秀便把当日涟青被‘纸毙’的情形又讲了一遍,彼时毓承帝冷酷之极的言语,又浮现了出来。讲到伤心处,涕泪俱下。

傅以衔暗吃了一惊,他清楚为庄亲王之事,崇奕曾问罪凤祈宫,但他并不知道,涟青已被纸毙,更不清楚竟是这事导致霖秀小产。他一直也奇怪,皇后何必与庄亲王犯难,崇奕说,皇后意不在崇严济,而在挑拨君臣关系。

傅以衔想,若真无对证,自己必认定是皇上所为,到时又得有多少的猜忌疑怨,便觉得崇奕说得有理,若非宫中有人指使,一个涟青哪来的手段偷换白绫,哪来的胆量假传圣旨。既然事情出在内宫,便是皇上的家务事,傅以衔一介外臣插不上手,也不想得再追究,这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今天听霖秀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另有隐情一样,傅以衔望着窗外,自顾自想着,

霖秀猛得抬起脸,

“傅大人,涟青一个宫人,为什么要冒险去杀庄亲王?”

傅以衔不言声,也不看她。霖秀等了片刻,喃喃的说,

“你心里觉得是本宫的授意?为什么,为什么本宫要为难庄亲王?”

“皇后以为是谁?”

霖秀摇着头,有些绝望的说,

“本宫若是知道,又怎么会背这个黑锅?无论是谁,总归不是本宫,”说着,她恨恨的看着傅以衔,

“傅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仗着宠爱,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置本宫于如此境地。傅大人,本宫对你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为何要苦苦相逼。”

一句话,又把傅以衔说愣了,

“娘娘怕是想错了吧。这件事,微臣也是事后听说的。”

霖秀低头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你,涟青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娘娘!内务府的出入账册上,写的很清楚,有凤祈宫的印子盖在上面,她是凤祈宫的大苏拉,若不是她,难道是娘娘自己去内务府换的白绫吗?”

“傅以衔!你不要含血喷人!”霖秀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傅以衔。

傅以衔端起茶碗,

“铁证如山,不是娘娘一句话可以推翻的,娘娘若是想洗脱,找皇上比找微臣更有用。”

霖秀指尖哆嗦,像是又想起涟青死时嘴里呜呜的惨叫

“皇上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硬起心肠……,本宫与皇上做了六年的夫妻,我那样哀求皇上,皇上都不肯放过涟青。一条人命,都用来替你出气了。”

说完,自己又颓然坐下,傅以衔见她讲话颠三倒四,便不再纠缠,起身想走,

“娘娘若无其他吩咐,且容微臣先行告退。”

霖秀撇了他一眼,冷冷的问

“傅大人是打算回去告御状吗?”

“娘娘……,到底想要微臣如何?”

霖秀沉默了一阵,轻声说,

“你走吧。”

傅以衔刚迈了一步,又听得她说,

“离开皇上,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也不要让皇上找到你。”

傅以衔像被这句话钉在了地上,半天挪不动步,虽然这句话在他心里盘旋了八年,一朝从别人口中说出,还是如此的难堪。

霖秀见他不动,苦笑着说,

“就当是本宫求你,这是为了皇上,为了崇家的江山。难道要让天下人知道皇家寥落骨血,是因为皇上与你有龙阳之好吗?”

傅以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回身,

“皇后劝臣这番话,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皇后娘娘自己?”

霖秀看着他,滴滴答答落下泪来,

“为了本宫,也是为了大人自己,自古娈臣,哪个不是恩宠一时,到头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纵然皇上此时与大人……携手欢爱,随侍席枕,却非长久之所,大人再是娇媚,终是男儿之躯……”

傅以衔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向前走了一步,

“既然如此,皇后娘娘又在怕什么?等到色衰爱弛的那一日,看微臣落魄潦倒,岂不解恨?”

霖秀闻着傅以衔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哭的更加厉害,突然抓住傅以衔的袖子,

“哪一日呢,色衰爱弛在哪一天?本宫见过洪鸣殿的合欢树,见过那副画,那画上是谁?是你!皇上宁可天天对着你的画像,也不愿临幸后宫任何妃子。本宫要等多久,也许,”傅以衔抽出袖子,她又慌张的拽住,六神无主的说,

“也许皇上会立你为后!”

“荒谬!”

“荒谬?皇上连三色祥瑞的都给了你,怎么会是荒谬?”霖秀惊恐的站起身来,

“傅大人,你该把它交还给本宫,本宫才是天朝的皇后!”

傅以衔一时语塞,尚未答言,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朕曾说过,朕可以立你,亦可以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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