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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警钟在耳边疯狂鸣响，试图赶走那些不该出现在此刻的话，叶蓁蓁慌张地逃开他的注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不自然，生硬地转回眼珠，佯装出迷茫的模样眨了眨眼。

“你不要装，叶蓁蓁，我知道你听得懂。”还未问出口的疑惑被彻底戳破，他又离她近了些，手掌也不知何时抚上了她的后颈，让她头皮发麻。

“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他的声线仍旧甜腻，却又沾上了些沙哑的颗粒感，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同时出现，让他此刻显得矛盾不已，“我喜欢你，蓁蓁，所以我现在打算要追你了。”

叶蓁蓁骤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无比荒唐。

她素来不是一个对感情指向多么敏锐的人，否则只怕也无法和董思成相安无事那么多年。但刘扬扬不一样，他大概从未想过要掩饰什么，即使她如此迟钝，他也总是能找到，或者说创造出恰到好处的时机，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发起最猛烈的直进。

她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而已，并不是真的一窍不通。

所以她都是知道的，从两年前他送自己那双高跟鞋开始，或者说还要再早一些，从他还未出道的时候，在练习室里抱着吉他对她唱那首德语歌开始。

无论是刻意搁置着没回的消息，还是收到他发的旅行攻略时说请吃饭报答的平白客气，亦或是一分钟前佯装听不懂他的告白的拙劣演技，正如他所言，都只是在装而已。

刘扬扬喜欢她，这早就是她心知肚明的事实，他必然也从很久前就明白她对此一清二楚，换句话来说，这也许就是他刻意制造出的结果。

她无知无觉，他就想方设法让她察觉；她想要一直维持朋友的现状，他便处心积虑策划出这场告白；纵然她临了仍旧打算装作听不懂他的告白，他也要直白地戳穿她生硬的伪装：“你不要装。”

他是真的不打算放过她了，叶蓁蓁确信。

爱逃避感情相关的问题大概是她天生的劣根性，她总是天真的自以为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便能维持长久的平衡，可他却偏偏要穷追不舍，一找准时机便会将她自以为稳定的虚假外壳重重击破。

多可恶啊，刘扬扬是如此，她自己亦是如此。

可是明明知道她绝不会接受他的告白，甚至还可能今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又何必一定要说出口呢，难不成仅仅只是为了宣告他打算开始追她这一事实吗？

为什么呢，多么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啊，他难道连这点儿得失都算不清吗？

他不至于这么笨吧。

想不通，但她现在已经懒得探究这些涉及到人类学社会学的高深问题了，她眼下只求拥有片刻的安宁，于是她在长久的沉默后长叹一声，生无可恋地偏头靠在了柔软的靠背上。

“你打算怎么追我，能不能稍微告诉我一下，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还以为她会如何义正言辞不留任何余地地拒绝自己，谁料她居然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哪里有人会问自己的追求者打算怎么追自己的？又哪里有人会将这种事和盘托出？

可她都这么问了，那他就稍微回答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即便他也没想好该怎么追她。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好像没有特别需要的，平时的话……多请你吃饭，载你上学、回宿舍，多陪你玩怎么样？”

啊，真是，原本准备好想说的话都没用上，回答个问题还答得这么烂。

他答得真的很烂，刘扬扬从她那无语的表情中可以肯定这一点，之后她的话更是有力佐证：“首先，我需要的东西还蛮多的，然后，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归了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法正常上学，也没什么时间出去玩。”

她的表情分外诚恳，好像真的只是在替他分析计划的可行性，以至于他居然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同她一样侧头靠在靠背上，将距离拉近到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苦恼道：“那怎么办？要不你把你行程表发我一份可以吧？我再好好做一下计划。”

周身的空气因着他的靠近一下变得灼热，叶蓁蓁才刚摆了几十秒的烂，被迫再次警觉起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后退了些，摆出张扑克脸盯着他发出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告诉你！”

“我哪有？”他装起无辜来没有半分心虚，“所以把你行程表发我嘛，这样你想来学校都不用麻烦经纪人，只要我没行程就可以载你，而且万一哪天我给你点了好吃的，但是你不在宿舍吃不到的话浪费了食物怎么办？还有如果我不小心打扰到你工作了，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

好有理有据，好令人无话可说，叶蓁蓁索性鬼哭狼嚎着倒在了座位上。

“啊啊啊啊啊——”

“刘扬扬你真的好烦人啊——”

就这样直白明了的将一切摊开了挑明了，让她再也没有任何佯装的余地，就算只是原本很正常的请吃饭这样的小事都被纳入了追求行为的范畴，彻底将自己的身份从她的一众好友中摘出来独立列出一个分类，好时刻提醒她他的不同，偏偏还要充分利用她对他的那点儿难以割舍的友情，就连问她要行程表都如此理直气壮。

他哪里是算不清，他算得可再清楚不过了。

笨的人分明只有她。

“啊，那你难道要和我绝交吗？”

看吧，即便是这样的话从他嘴里问出来都带着十足的底气。

还能怎么办呢，他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她注定了没法再试图找回那个平衡点，而委婉的让他就此止步的明示暗示她已经做过许多次，就像那次她生日时一样，结果过了两年他依然卷土重来，由此可见，这样的拒绝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可她也的确无法像对待那些不怎么熟悉的追求者一样直接强硬拒绝，然后不再联系，多年的好友如何能与那些仅仅见过一两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次就告白、提出约会邀请的男人相提并论呢？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能这么有底气吧。

现在进退两难的人轮到了她。

她侧躺在软座上迟迟没有回应，颇有些装死的意味在里头，刘扬扬也不着急，居然还能有心情切歌，切的还是中国人人都能跟着唱几句的情歌，唱得万分投入，感情技巧完美得无可指摘。

……

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的吧。

他这个告白的人怎么比她一个被告白的还要自在啊？

凭什么啊？！

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这么离谱的事啊？！

叶蓁蓁忽然怒火中烧，极度不爽，“噌——”的一下坐起来，“啪——”的一下关掉了他正直高/潮的bgm，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此刻被她瞪着的刘扬扬一定死了千遍万遍。

“你生气了吗？”他放下话筒，怔怔眨了眨眼，“不要生气嘛，要不我换首歌吧？eason的《爱情转移》怎么样？”

“……”

不怎么样。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可真让人难受。

“你唱吧，随你唱什么，你开心就好。”她又倒了回去。

让他唱的时候他又不唱了，放下话筒走到她面前蹲下，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她甚至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可能是一场沉默无声的拉锯战，叶蓁蓁不想轻易认输，可时间着实太过漫长难熬，也许只是一秒两秒，也许已经过了许多年，就在她忍不住想扭过头闭上眼睛的时刻，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这么看着我，不然我会想亲亲你。”

“……”

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啊！

她的眼睫在自己的手心微微颤动，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刘扬扬的指尖不自觉在她的眼角眉梢细细摩挲起来。

“不是要逼你答应我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练习生的时候，你第一次跑回练习室接我的那一刻就开始喜欢你了，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好像没有办法甘心只做朋友。”

“就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爱你的机会。”

让人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

似乎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他说的喜欢的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些，早到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那段回忆。

www.youxs.org，完全是个不说话、存在感极低的自闭小男生，而她因为出道选拔，几乎每天都身心俱疲，和朋友们一起回宿舍的那段路算是她每天固定的放松时间之一。

关照新来的中国练习生不过是本着大家都是中国人，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的元老级中国练习生前辈的想法，无论是主动和他说话、将他介绍给其他练习生，还是大家一起回宿舍时发现他掉了队，跑回练习室里叫他一起回宿舍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顺带的小事，哪里值当他为此就喜欢上她。

何况仔细算来，后来这么些年里，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分明是他照顾她比较多一点。

但凡认识久一点就能发现，刘扬扬此人在熟悉的人面前的表现不能说是自闭，只能说是能有多皮就有多皮，简直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wayv忙内这一角色演绎到极致，wayv里就没有哪个哥哥是没被他招惹过的。

可就算是这样，他在她面前却总是想要担当起哥哥的角色。刚认识那两年一直试图纠正她让她喊哥哥暂且不提，有事没事就像其他哥哥一样买点吃的来投喂她，在她心情不好时会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总是能留意到她喜欢什么，然后买下来在她生日或者节日时作为礼物送给她，纵使被她踩着雷区边缘招惹了也从来没有生过气……

就如他所说的，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否则以他的性子，喜欢一个人就直接告白，对方接受了就在一起，拒绝了就洒脱放手说再见岂不是更加符合人设？又何必在被她明示暗示拒绝了那么多次后还不放弃，乃至于如此放低姿态祈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纵使她对自己的魅力再怎么自信，也着实没法自信到认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让天不怕地不怕、长得有点帅、人有点才华、脑子特别聪明、无比有钱眼光还很高的刘扬扬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程度。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睛逐渐适应了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指缝隐约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以及紧抿着的嘴唇，唇角的小窝都消失不见。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她感到无比困惑。

“虽然我的确各方面都很招人喜欢，也的确有特别多的人喜欢我，但是……不至于吧？我也没给你下过什么迷魂汤啊？”

“……”

这下轮到刘扬扬无话可说了。

喜欢她什么呢？

喜欢她在他练习生涯之初就主动走近他，喜欢她浑身上下无论哪个地方都恰好踩中了他的审美点，喜欢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可爱魅力，喜欢看她调皮捣蛋撒娇卖乖，也喜欢看她噘嘴皱眉生气炸毛，喜欢就是喜欢，哪能说得出那么多理由，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哪里都喜欢。

“你应该问我不喜欢你什么。”他说。

“那你不喜欢我什么？”她顺从着问。

刘扬扬收拢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指，不留下一丝缝隙，放轻了动作俯身靠近了她，在自己的手背上印下一个不着痕迹的吻。

“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的，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失去一种感官时，其余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事实证明这是项很有用的研究，比如此时此刻，眼前完全陷入黑暗的叶蓁蓁就能够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细微变化着。

他靠近时衣料摩擦发出的微弱窸窣声，笼罩在她周身骤然升高的温度，他指尖小幅度的颤动，还有落在她脸侧的灼热气息以及怦然有力的混乱嘈杂而清晰的心跳声。

他在做什么不得而知。

“那你喜欢吧，”她说，“给你机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