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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见到刘扬扬并不意外，前不久他们才说好了他来找她兑现请客吃饭的承诺，可这目标人物未免也太显眼了些。

版型不规则的浅咖色宽松针织衫，比正常裤子少了一半布料的破洞牛仔裤，限量版球鞋，还挎了个女款香奈儿包包，就算戴了帽子口罩，也是任谁看都是他刘扬扬的程度。

叶蓁蓁远远的止住了脚步，不顾他朝自己挥着的手，偏过身子掏出手机疯狂打字——

「给你十秒钟赶紧躲到没人的地方去」

「不想上pann热帖就给我赶紧的」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的秀场」

很好，走秀的那人低头看消息了，她趁机四下看了看，幸好她在图书馆耗到了上课的时间才出来，路上的人并不多。

很快她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我看了没什么人才来的嘛」

的确是这样没错，刘扬扬也从来不是做事没分寸的人，可她就是别扭到近乎执拗的想要杜绝那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拍到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不想再发生失控的事了。

通常来说，刘扬扬并不怎么能听劝，比如直播时总爱惹锟哥生气，比如会在李永钦眼皮子底下招惹他的猫，又比如叶蓁蓁原本说等她今晚回首尔了过两天再请他吃饭，他却偏偏要一得了空立马就开上一个小时的车找过来，美其名曰顺便把她捎回首尔。

按照这样的事实依据来推测，他此刻应该关掉手机，继续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等她走上前，亦或是干脆挥挥手说“没事，你快过来”，然而事实只是她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那我先去车里等着啦」

「我车就停在前面」

「你晚几分钟再过来吧」

是她错怪他了，原来他有时候也能听点劝。

叶蓁蓁回头看去，他已经走出了数米远，装模作样的单手揣着兜，针织衫衣摆的破洞织线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还挺好看，啧，有点种草这件衣服了。

她在原地停了片刻，直到刘扬扬消失在了小道的拐角处，又发来了一张车子的照片，她才循着他的方向走去。

“你这又是开的哪个经纪人的车？”隔老远就发现这辆车没在wayv的成员们那儿见过，叶蓁蓁随口问。

“我的啊。”刘扬扬说着又强调了一遍：“我买的。”

“什么时候买的啊？”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刘扬扬偏过头觑了她一眼，答道：“大概在你在挪威的那几天，可能我没在群里说吧。”

“……”

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一定会看到，她玩疯了的时候可没怎么关注群消息，又或者他真的在群里说过了，她也是真的没有看到，他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台阶下。

叶蓁蓁按耐住翻聊天记录的冲动，仰倒在靠背上，随口发出羡慕的感慨：“真羡慕啊，有驾驶证的人，想去哪里都可以随便去。”

哪里像她，自驾游全程靠许嘉怡一个人开车，上学往返首尔水原都得要司机来接。

本意只是随口羡慕一下岔开话题，哪知刘扬扬却好似抓错了重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陪你去。”

哪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那一个多月的旅行已经填满了她的脑容量，他不会不清楚她只是随口一说，又何必这么较真，叶蓁蓁默了片刻，察觉他仍没有发动汽车，只在看着自己等待回答，无奈只好说：“出校门，左转，我回酒店拿一下东西。”

他果然立马就开车朝目的地而去。

应刘少爷的强烈要求，叶蓁蓁请他吃了她前些天在朋友圈发过的学校附近的很好吃的餐厅，其价格甚至抵不上他开车来这一趟的油费，导致她吃着饭怎么都觉得不得劲，开始自我反思起来——

她是不是占了他太多便宜了？

收了人家费心做的旅游攻略，说好了请人家吃饭也没请多少，还要蹭人家的车回宿舍。

额角冷不丁被人敲了一下，叶蓁蓁一下就收起了那点儿愧疚心，皱起眉瞪了过去。

“你今天为什么总是在发呆？”他歪着头，看表情似乎当真有些困惑，“刚刚在车上就是，总是不理我。”

他到底在委屈什么啊，被敲了额头的人分明是她诶。叶蓁蓁抿了抿唇，思虑了好半天也只胡乱扯出来一个借口：“作业还没做完，找不到灵感。”

倒不是纯粹的胡编乱造，的确是有这么个作业，她先前在图书馆待那么久也是为了赶创作作业，可惜人没灵感的时候怎么想都没有，删删改改做了好半天也没能让自己满意。

与其说是这一时没有灵感，不如说她最近的灵感都在旅行结束后那半个月里被消耗殆尽，那半个月连同着旅行的间隙，她的音乐产出效率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后果就是这之后写什么都觉得没那么得心应手了。

她对此头痛不已，刘扬扬却一下来了兴趣，倾身离她近了些，勾起唇角的小窝，问：“那要去找找灵感吗？”

如果能早知道他说的找灵感是来练歌房的话，叶蓁蓁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众所周知，韩国的娱乐产业无比发达，然而在韩国待了这么些年的叶蓁蓁对其的了解却十分有限，她一向爱惜羽毛，虽然朋友众多却始终严防死守，杜绝出现在一切容易引发争议的社交场所，夜店、club这些去都没去过，练歌房、ktv也仅仅只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去，就算是练习生时期为了练习声乐，去得最多的并非练歌房，而是桑拿房。

和同期练习生一起开一间桑拿房，把温度开到最高，然后在高温下平板支撑、开嗓唱歌，既能迅速减掉体内多余的水分，达到体重要求，又能锻炼声乐技巧，这是一代代练习生前辈摸索出来的绝佳方式。

像现在这样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拿着音质不佳的麦克风照着屏幕上的mv唱歌，于他们而言只能称得上是娱乐放松。

不过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她也的确有段时间没来练歌房玩过了，在场的又只有她和刘扬扬，疯一疯也没什么要紧的。

更何况刘扬扬已然全身心投入状态唱起了《34+35》，并且很贴心地给她递来了另一支话筒。

“……”

尺度好像有点太大了，朋友。

见她好半天没动静，刘扬扬笑着推了推她，“别装，我知道你会唱。”

虽然事实如此，可叶蓁蓁断然不能就此承认，反而抬起眼皮问他：“你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以前听到你哼过，一起唱嘛，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怕什么。”

好充足的理由，有被说服到。

叶蓁蓁缓缓举起话筒，瞧着刘扬扬脸上放大的笑容，微微眯起眼狐疑问：“今天难道是十八禁专场吗？”

“十八禁怎么啦，你没有十八岁吗？”他反问，又推了推她，“说了不要想那么多，想唱什么唱什么，唱着唱着灵感就来了嘛，就算你唱《wap》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听这虎狼之词，看来今天真的是十八禁专场了。

十八禁好啊，她写不出来，难道还唱不出来吗？她听过的带颜色的歌可不比谁少。

事态大概就是从她跟着唱出那句“fxxkmetillthedaylight”开始，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她无法控制且不可挽回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的。

简而言之，刘扬扬的确很能疯，而叶蓁蓁只有比他更能疯的份，歌词一片“*”的十八禁歌曲点了一首又一首，手上的铃鼓连着整个人都要摇烂，唱累了就抱着刚点的奶茶喝两口，顺带推一把已经好半晌没开口的刘扬扬，“你也点啊！怎么让我唱了自己又不唱？”

许是音乐的声音太大，他没能听清她的话，睁大眼睛凑近了些，“你说什么？没听清。”

叶蓁蓁干脆拿起话筒大声喊：“我让你点歌！刘扬扬你耳背啊——”

他瞬间捂住耳朵皱起脸来，缓了半晌才委委屈屈回答：“我也点了，但是我看你唱得很嗨嘛，感觉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了。”

“当然，也不是说你不开心的意思啦，就是……你好像很少这么笑了。”

不带任何表情管理的痕迹，抛开掉那些偶像人设与标签，用最纯粹动人的笑容唱着最不符合偶像这一角色的歌。

叶蓁蓁的笑容淡去，在充斥满整间练歌房的激烈鼓点声中再次沉默下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让她不开心的话，刘扬扬马上又摆弄起点歌器，“哎呀，我就随便说说，换一首歌吧，这首我不太会——”

“其实我真的笑得挺多的，最近。”她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变得真挚起来，一一细数起自己近来感到无比开心的时刻：“在学校和亲故一起吃饭的时候，在宿舍和成员们看喜剧电影的时候，还有和我发小旅行时，在房车营地碰到的好多陌生人都说我的笑容很漂亮，我们经常和陌生人一起分享自己做的饭、围在烧烤架边唱歌、分享旅行故事，还有看极光的时候，天气特别特别冷，但是大家都特别兴奋，我们一整晚没睡，在极光出现时和陌生人抱在一块激动地尖叫着跳了好久。”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了，扬扬。”

她描述出的画面感太强，刘扬扬甚至能想象出她当时的表情动作，他听着听着也笑起来，脑袋搁在软座的靠背上，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扯起了她的一边嘴角，在她张牙舞爪却毫不激烈的反抗下做了个丑兮兮的鬼脸，“那你多笑笑嘛，别总是发呆，你发呆的时候看起来笨笨的，像是智商只有130。”

多感天动地的队友情啊，这种时候也不忘cue一下，叶蓁蓁瞬间笑出了声，笑完反应过来他是在内涵自己，又捂着她刚逃出魔爪的脸蛋含糊还嘴：“我看樱花好看多看看也不行啊！你才130！你小心我给德俊告状啊。”

“你告吧，反正德俊不能拿我怎么样。”他嘚瑟地翘起下巴，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嘬了一口。

“刘扬扬，我发现你是真的有点欠揍诶。”叶蓁蓁反手就抓住一个抱枕往他身上扔，得亏他反应快挡得及时，好险没让咖啡洒一身。

刘扬扬刚打算把抱枕扔回来，歌曲恰好切到了下一首，他下意识浑身一个激灵，拿起话筒坐直了身子，“是我点的，唱歌吧。”

是全然陌生的前奏，屏幕上也是她熟悉却看不懂的文字，叶蓁蓁了然：“德语歌啊？”

“嗯，我最喜欢一首德语歌。”他回答，紧接着就跟着伴奏唱起来——

“meinezweifelwarnihrgeldnichtwert”

“sieergabensichstumm”

“dubistalleswasmeinherzbegehrt”

“esschlgtpausenlosumsichherum”

仔细算来，认识刘扬扬已经有了六个年头，然而时至今日，叶蓁蓁也仍旧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讲话唱歌都这么黏糊糊的。说中文韩语英语黏糊就算了，毕竟她自己讲话就很黏糊，在这一点上没法指摘别人，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德语唱德语歌都这么黏糊的呢？

根据她听过的德国人说话来看，德语分明是一门生硬刻板又晦涩的语言，叫人没有深入了解的欲望。

当真是台湾人的天赋使然吗？就算是这样的语言，此刻伴着轻柔的伴奏从刘扬扬的口中流淌出来，却好像变得分外甜软黏腻，像是来自恋人的告白——

啊，对，告白。

叶蓁蓁终于明白此情此景，以及这首歌旋律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久违的头痛感又一次席卷而来，或许她现在应该立马打个岔开个恶劣的玩笑，破坏掉这看似恰到好处的氛围，好让事态不随着他的预想而发展，重新回到她的安全区域内。

可大概是因为他唱着的这首歌太过动听，也可能是因为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太过诚挚热烈，足以动摇她此刻逃避的决心，她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尔后她就听到他用那甜软黏腻的声音开口——

“ichliebedich.”

“ichsehenurdi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