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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 作者:晏闲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07 10:53:24
  • 完书字数:13446

芮秀峰在谢府留心观察了胤奚几天, 这日当这个年轻人路过庭中,他蓦地抛出一只橘子。

胤奚怀里揽着几本书,下意识空出右手接在手内, 转头看见人:“芮先生?”

他正赶着去向女郎还书, 她今日难得休沐在家。胤奚不动声色地望向灰袍男人。

芮秀峰满意地点点头, “筋骨出众, 反应灵敏,是块好材料。”

他开门见山:“可愿拜我为师, 学我芮门的功夫?”

胤奚脚步驻了驻。

他筋骨出众,反应灵敏?如果这几年在庾洛神时不时心血来潮的追捕逗弄下, 被迫学会的反抗也算的话。

若是大街上遇到对他这样说的人, 胤奚理都不会理睬。但眼前是连女郎也敬佩几分的武道宗师,他便拿出点耐心,道:“蒙先生错爱,胤奚顽愚,恐负所望。”

芮秀峰沉眉:“莫非你不知我是何人, 小觑我芮家枪不成?”

胤奚摇头,“是胤奚无心于此。”

他礼数周到地行了礼,便去往上房。芮秀峰盯着他脊柱端正的背影,忽道:“想留在谢娘子身边?”

胤奚身形一顿,在阳光下回头。

芮秀峰轻抖衫脚笑了笑,眼里露出经世之人的老成:“看得出来很奇怪吗?小郎君莫不是以为, 这座府里只有我瞧得出你这份小心思?那你可知,谢娘子身边人才济济, 个个不凡,为何从无人出面阻挠过你?”

胤奚目光幽静地注视他。

无足轻重。

芮秀峰接着循循善诱:“因为小郎君身无所长,无足轻重啊。”

“你想想, 谢娘子是何等玉树琼葩的人物,她的追随者层出不穷,甘为她死生者也大有人在。追逐光风霁月是人之常情,可是你凭什么,让谢娘子多看你一眼呢?”

真不是他一把年纪还要对一个小辈攻心,而是他急于将家传绝学传承下去,难得遇见一个好苗子,便舍不开手了。

他选徒严苛,这些年也只把阮伏鲸看在眼里。之所以相中胤奚,不是芮秀峰随便拿滥竽充数,他眼光精毒,看出此子身轻骨重,神华内敛,极契合他的武学路数。

虽不能像阮伏鲸一样习练大开大合的枪法,但学他的内门心法,却更为适合。

芮秀峰看着脸色变得有些雪白的年轻人,慢悠悠地加码:“想在这等高门世家里有一席之地,若无亮眼的本事,很快就会泯泯于众人。可你只要跟随我习武十年,我必让你不输今日之阮伏鲸!”

胤奚轻轻动眉:“十年?”

“很快了。”芮秀峰背着手说。他是怕一上来吓退年轻人,才往少了说,世间想要问鼎武学巅峰之辈,十年够做什么?入门而已!

岂料胤奚平静地说:“我不学。”

“你不学?!”芮秀峰锐目瞠起。

胤奚左右观望,见四周无人,才慢吞吞地说:“多谢先生的美意。我自知晓,这里人人文韬武略,都是家学渊源的童子功培养出的人中龙凤。

“他们有先我二十年的优势,我纵有心赶超,我苦读十年后,他们已读书三十年,我练武十年后,他们已练武三十年。我十年后不输于今日之阮郎君——又岂胜得过十年后的阮郎君?”

芮秀峰被他一语点破话中的漏洞,无语之余,心中却对他更多了几分欣赏。

年纪轻轻,看得透啊。

更何况……胤奚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他如果花几年、十几年的精力,一心扑在学文习武上,那谁来花心思让女郎开心呢?

女郎身边并不缺得用的人,他在议事厅这些时日,看得分明:何羡有计会之能,乐山有耳目之娱,谢大郎君被誉为荒年之谷,谢小郎君被称为丰年之玉,鲸郎君有不世之勇猛,贺娘子是巾帼之同契。以至于松隐之画、玄允之卫……大家各有其职。

这些都不是他的位置。

他观女郎的日常处事,待人接物滴水不露,处理庶务井井有条,她智计高迈、八面玲珑、精力胜人、心渊似海……胤奚从未见她有过失态或疲惫的时候。

可人怎会没有累的时候。

可她连笑都常常是浮于表面,漫不经心。

明明唇边春色怡人,眼里却凛淡含霜。

胤奚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件事,能令女郎发自心底地快乐。

但他想成为那个能让她时常笑一笑的人。

只想成为那个人。

胤奚见过那位随侍在女郎姑母身后的青衣男子。

四小姐怀中的猫儿抱累了,他便会接过那只带有主人体温的狸奴;四小姐额角出汗了,那人便替她撑伞;四小姐偶尔回身与他说句话,那人永远细声细语地回应。

没有身份,却形影相随。

这是何等幸运才能得到的福气。

“你……”芮秀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小徒弟,转眼就被他这份不思进取惊怔了,“觉得自己比不过就不学了,你还有没有点志气?有没有点上进心?”

胤奚的眼神清澈纯良,“没有啊。”

芮秀峰气笑:“那么羞耻心呢,抱负心呢,野心呢?男子汉大丈夫顶立天地间,你便甘心一世委顿在此,没有一丝求功求名的凌云志,没有一丁点建功立业的男子气概吗?”

胤奚歉意一笑:“一点也没有。”

这件事还是惊动了谢澜安。

芮秀峰也有点拗脾气在身上,胤奚越是拒绝,伯乐便越想驯服这匹得来不易的千里马。

他知道这姓胤的小子听谢娘子的话,便想请谢澜安出面说合。

非他自矜,相信谢娘子必能明白,成为他的徒弟对于一个没有根脚的年轻人来说,是份多大的机缘。

谢澜安听后,几乎能想象到胤奚拒绝芮师时的样子,点着额角失笑:“如何选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做他的主。还请芮师莫要执着,顺其自然为好。”

芮秀峰吃了一瘪,心道你让我教那几个亲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忍不住道:“娘子细想,待此子学武大成,依旧为娘子效用,到时候娘子身边也如虎添翼啊。”

谢澜安好整以暇地摆摆手,“我留他在身边,不是图这个。”

说到这里,她自己一顿,可却是为了什么呢?

最开始,不过是想还他一恩,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可谢澜安回忆起最近几次与胤衰奴相处的光景,都无关紧要,不是听他婉音曼转地读读书,便是与他一道用膳,然后看着那小郎君乐此不疲地为她布菜……

她好像以观察胤奚的神情为乐。

这个结论浮出水面的一霎,谢澜安有些惊疑,她自认不是会做这种无聊闲事的人。

她的目光淡下来,展扇一拂,动摇鬓发,驱散了这点不着边迹的念头。芮秀峰离开后,她唤进胤奚。

胤奚穿着她的广袖襕衣,修美蕴藉,不紧不慢地脱履入室,愈发有翩姿从容的风采了。

谢澜安耷眼看着扇面,“你的事芮师同我说了,放心,我不干涉你的自由。”

胤奚立在她书案之前,颀长的影,说:“可以干涉的。”

谢澜安抬头,看到那张脸才后知后觉,他仿佛总有语出惊人的本领,让她多看他几眼。

谢澜安笑了声,换个怡然坐姿,索性大大方方注视他:“既然可以,那——”

“但我不能和芮师父去。”胤奚在女郎说出“为他好”的话之前,抢先说,“我害怕。”

谢澜安眯了眯眼,“你……什么?”

“我害怕。”胤奚放轻声调,水亮的双眸敛雾含露地落在她眼里,“要离家学艺那么多年,胤奚害怕。”

“……你说害怕就害怕吧。”谢澜安雪颜矜淡,不理他了,却也没开口逐客。

室内寂静少许,胤奚道:“女郎,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闻听祖遂将军在为女郎训练私卫,”胤奚道,“我可否随祖将军学一学拳脚?”

这却让谢澜安有些不懂了。她先前以为胤奚拒绝芮秀峰,是因他不愿习武,可他放着武学大家不选,却又选了祖遂。

不是祖遂的能力逊色,而是祖老将军更擅长军中技艺,着重的是阵势配合,与他学成,兴许能做十人敌、百人敌,可芮秀峰的长/枪与独门刀法杀力更重,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在他门下出师,不输千人敌。

“你莫以为祖将军调理人的手段便轻松。”谢澜安亲眼见过,祖遂对那些女娘是如何下得去手,提醒他。

胤奚点点头:“我不怕吃苦的。”

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乖,且近日他一直待在议事厅没怎么出门,白皙肤光更胜从前。

夏日的人如何会看到冬日的雪?谢澜安睫光无聊籁地落向他处,“那是为什么?”

胤奚目色如水。

因为他可以不行,却不能站在女郎身后时,被别人笑话女郎选人的眼光不行。

他可以百无一用,但是其他女郎的媵臣所具备的本领,他的女郎一样也不可或缺。

“因为……”他笑了笑,“跟祖将军习练,每天便可以赶回府里了。”

谢澜安静了一瞬,也呵呵笑起来:“很好,见到祖将军后,希望小郎君依旧这么能说。”

拨云校场此前并未对外公开。

但开口的是他,她允了。

从士林馆到拨云校场,要经过一片茂密的枫竹林,没有专人带领很容易迷失其中。

胤奚第一天去校场时,祖遂已经在等着他,见到胤奚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想跟着芮秀峰,到我这儿退而求其次来了?”

胤奚一听便知不妙,都说文人相轻,武人血气旺盛,更免不了意气之争。他才张了张嘴,祖遂从身后抽出一柄精铁短锏,转腕劈在身旁的栏杆上。

那条栏杆瞬间断裂,飞溅起木屑无数。

下面的校场鸦雀无声,祖遂向下吼声:“看什么热闹,继续练!”而后转向胤奚,皮笑肉不笑,“想清楚了,这里可不是给你混资历的地方。”

胤奚盯着那木栏的缺口,深黑的眼底褪去了纯柔,只剩平静:“我不是来混的,请祖将军尽管指教便是。”

“口气不小。”祖遂搭眼往胤奚的身上扫量个来回,暗中点头,武道中有“校大龙”的说法,最看重的便是根骨,这小子天生天养,根骨很正。他嘴里却嫌弃:

“生得太秀气了,也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真不知芮师父看中你什么——擅用左手还是右手?”

胤奚下意识将右手往身侧背了背,面不改色道:“左手。”

这点小动作如何瞒得过祖遂,“我看像是右手!”

他说着,手已鹰拿燕雀地探向胤奚的右臂。胤奚下意识格挡,袖头仍被祖遂勾在掌中,一声裂帛响,撕出一道口子。

胤奚本能地皱了下眉。

落在祖遂眼里却是不得了,他这辈子最看不上纨绔草包,当即提起脚尖向胤奚肋下轻拨。胤奚脑子还未反应,身体先痛得一躬。

下一瞬,他的左手已被一只军靴重重碾在脚下。

祖遂厉声道:“舍不得一件衣服,舍不得这身细皮嫩肉,就别来吃这个苦,你吃不住!老夫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还学吗?”

那是驰骋疆场多年的积威,比碾在手背的重量更让人胆寒。胤奚鼻尖闻到了血腥味,他自己的血。

他瞳孔森黑,眼底被激出了血性:“学!!”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好小子。祖遂哼笑一声,暂且不扳服他这臭毛病,踹了他一脚,让他别在地上装死。

“第一天来,别说小老儿不照顾你,去,背铁甲扎马步,站满三个时辰。”

祖遂转锏往校场一指,“瞧见了吗,这些姑娘个个都能过关。你可别让人笑话了,说你连女人都不如。”

胤奚肋骨还在作痛,咬牙爬起,冷着脸道:“不如就……不如!”

祖遂算是开了眼,对这个俊脸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嘴巴硬似铁,脸皮厚如墙。

而后他的脸色又沉肃下去,芮秀峰看中的好苗子,www.youxs.org?

蝉歇虫鸣,薄暮冥冥。

束梦奉女郎之命,一直守在二门外的台阶上,伸长脖颈往外瞧。

直到看见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进了门,束梦才返身跑回正院,进屋脆声回禀:“女郎,胤郎君回来了!”

“嗯。”谢澜安低头梳理着何羡交给她的邸阁账目,随口问,“他看起来如何?”

束梦说:“是打着晃回来的,脚下摇摇摆摆,看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努力回想细节,“胤郎君的脸像纸一样白,护院要过去扶他,他也没让,自己走回幽篁院去了。”

谢澜安笔管稍顿,又淡淡嗯了声。

束梦天真地说:“娘子很关心胤郎君啊。”

谢澜安看她一眼,“有吗?”

束梦在上房服侍久了,见娘子并不似如外表那般英凛凌人,反而平易近人,对下人也好,胆子便大了许多。此时听问,她愣了一下,自己也迷糊了——是,也不是吧……

若说娘子关心人,她对小公子,五娘子,文郎君,何郎君他们也是一样照顾……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道清醇的嗓音:“女郎,衰奴回来了。”

束梦诧异,方才她眼看胤郎君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怎么不歇一歇,就过来了?

这么会儿工夫,怕只够洗个澡的吧?

同时她也恍然想通了方才的疑惑——娘子对很多人好,可是没有人会像胤郎君一样,频繁地出入于娘子屋舍。

娘子却也不约束。

人进来,身上换了干净崭新的衣袍,行走间带有淡淡的澡豆香风。谢澜安放笔往他脸上细看两眼,男子原本粉润的唇色,的确褪如白纸一般。

她没问别的,只问:“明日还去吗?”

胤奚眉睫不改,“去。”

谢澜安便点点头。他要学文学武,她都可以给他提供资源,但不会特意予他什么优待。

能不能坚持下来,全看他自己。

“女郎,”胤奚从袖中慢慢抽出一本志异,“闻听女郎最近休息不好,我可以读书给女郎听吗?”

谢澜安心头微动。

有一刹那她几乎以为胤奚洞悉了她的隐秘,可当目光落在那张纯稚俊美的脸上,她的呼吸又放松下来。

他只是和从前一样,想多与她说几句话罢了。

可她还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软肋,声音有些冷淡:“不必了,你去歇着。”

胤奚没动,“就当女郎给我的奖励,好不好?今天我背负铁甲站了三个时辰,肩膀都磨破了,可我没给女郎丢脸。”

小郎君操着软乎乎的嗓音,既像邀功,又似求怜。

谢澜安瘫着脸想,为这么点事便要奖励,那人人问她要奖励,她的奖赏够分吗?

“就一篇。”

“好。”胤奚暖暖一笑,立即应承,“就读一篇。”

他没有得寸进尺,坐在山水屏幛外面的小杌子上,隔着灯火映照的纱屏,为女郎诵读文章。

如珠如玉的嗓音迤逦绵长,一篇之后又一篇,读到第三篇时,束梦出来在唇边竖指,轻嘘一声:“娘子睡着了。”

胤奚点头合上书本。

他的额角不知何时冒出了汗珠,束梦看见一惊。

却见胤郎君冲她无声地摇摇头,以免惊醒女郎。

男子眼神薄淡,没有一丝在谢澜安面前时的温度,他向那扇屏风望了一眼,无声退出房门。

那些铠甲近百斤重,一日下来,他的胳膊早已抬不起来,在幽篁馆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整齐。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女郎读书。

比起熬练筋骨,让女郎睡个好觉当然更紧要。

他分得清轻重。

再去拨云校场胤奚便学乖了,他多带一套旧衣过去,到时换上,便不会招惹祖将军看不顺眼。

这日士林馆有文士清谈,谢演凭着那篇《北伐论》在此有了一席之地,踞在方席上侃侃而谈。

随行的楚清鸢没资格上座,在雅集的庭院中流连,恍惚间,他看见一道风姿卓绝的身影。

“......谢娘子?”

正去往枫竹林的胤奚,途经庭院,耳听声音,侧了侧头。

隔着一个凉亭的两人四目相对。

楚清鸢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后背起了一层粟。

他凝视那身眼熟的祥云纹青衣襕衫,再看看衣裳的主人,眼中闪过万千的不解、不甘、不屑、憎恶,最终化作一声冷笑。

“五年前,谢娘子便是穿着这身衣裳,于钟山曲水之畔饮酒三觥,奏广陵散,一曲终了,百鸟齐喑。”

楚清鸢一边觉得荒唐,一边步步走近:“当时在场士庶,无不仰慕于‘谢家玉树’的风姿。你知道吗?”

胤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人走近,听他对女郎的过往如数家珍。

楚清鸢终于站定在他面前,“你觉得自己配吗?”

那百余名听谢含灵弹琴的士庶之中,便有一人是他。

那年谢含灵才十五岁,却神姿俊秀,宛如仙人。正是自那日起,楚清鸢便决定有生之年,定要投效在她的门下。

他连她当日穿的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贱奴怎配?

胤奚想了想,问:“你是哪位?”

如愿看见楚清鸢的脸色变得铁青,胤奚转身就走。

祖老将军脾气大过天,迟到了要受罚。

却听那人在他背后讥讽一笑:“以色侍他人……”

一语未了,一阵风袭过,那身青衣用力地将他掼在地面。

楚清鸢后背猛地硌在石阶上,上身已被一条曲起的膝盖死死抵住。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衫郎君,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手劲大得出奇。

他容色冶艳非凡,眼神却凶得像只狼崽子,一字一字道:

“我是粗鄙之人,不知分寸,可你怎么敢中伤她呢?”

楚清鸢呼吸急促,白净的脸迅速涨红。他奋力挣扎抬头,却被锁着喉咙的那只手给摁了回去,后脑磕上石板。

胤奚居高临下,垂着眼,嘴角咧出一道微笑:“下次想死,再来找我。我陪你玩。”

楚清鸢的最后一口呼吸濒临消散之时,脖颈蓦地一松。

制住他的人已不见,留在他喉间的紫色指印,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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