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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哥哥

  • 作者:忘还生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2-02 15:36:27
  • 完书字数:13648

夏诉霜并不知这些,她回到结心园后,一心等宋观穹回来,将怀里的信揉了又揉。

“师父!”墙头冒出一个脑袋。

来的是她另一个徒弟。

项箐葵拘在,躲过了无为寺一劫,她反倒有些遗憾,“要是在那儿,我就能和师父并肩作战了。”

“若是你在那儿,为师怕是还得分神护着你呢。”夏诉霜摸着小徒弟的脑袋。

“哼!别惹我,我已经在生气了!”

师兄就能镇压叛乱,她去就是拖后腿吗?

“别气别气,还是多亏了你给我们递消息呢,小葵花太可靠了!”

虽然阴差阳错,让她得知了阿霁的心思……

“真的?这场叛乱要是没我传消息,就出大事了吧?”

夏诉霜不吝赞赏:“是,不然我也不去无为寺,那些女眷就都得死,多亏了你!”

“那好吧。”小葵花勉强再原谅一次,挤上她的躺椅,“师父让一让,躺椅分我半边。”

“你有本事就自己挤吧。”

夏诉霜没,她白日出力太过,拉伤了肌骨,又吃了强提气力的药,现在连抬手都费劲,根本挪不动。

项箐葵憋着气,硬是要跟她两个人挤一个小小的躺椅,让师父看不起人!

竹躺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诶诶——师父,别我挤下去了!”

“为师尝挤你,难不是你这日功课惫懒,在侯府吃得太好了?”

“没有,没有!”

项箐葵慌了,摸摸自己腰,“哪里的有胖!一点都没有!”

着“没有”,她还是蹦了起来,取剑将剑法又好好走了遍。

夏诉霜卧着,笑吟吟看她走招,不时指点句。

而后,她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和小葵花打闹时,她总是忍不住到大徒弟。

要是跟阿霁也能像同小葵花一相处,大仍旧笑笑的,像亲人一……就好了。

静寂的院门迈来一个人,师徒二人看去,是近水。

“陛下让世子日领女师父宫。”他道。

夏诉霜怔了一下,点头。

小葵花问:“师兄怎么没来?”

“世子刚领了寒鸦司大阁领之职,事务缠身,暂时走不开。”近水着话,还偷看了夏诉霜一眼。

结心园,宋观穹和大夫问起了师父的伤势,知道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隔着木门和竹影看向院内,一派温馨和乐的景象。

他只是看着,迈不动脚下的步子。

等近水出来了,宋观穹才收回视线,骑上马。

夏诉霜似有所觉,转头去看,院门只有灯笼并着竹子,马蹄声隐隐约约。

又一个人影从门走来,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去看。

不是阿霁,是一个军士,穿着平民的衣裳。

军士拱手道:“在下是周将军的人,他不好出

现,让在下来带句话,日不要宫,离开建京,剩下的事周将军办好。”

“他为让我走?”

“陛下怀疑您是杀徐太师的凶手,您日不能宫,得立刻走。”

夏诉霜了,道:“我不走的,劳烦您知他,让他安心。”

阿霁让她宫,就是知道她不有事。

“可是……”

“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第二日一大早,夏诉霜起身,缓慢地洗漱过,院门就轻轻推开了。

覆了水的眼睛一片模糊,擦干了,就见宋观穹慢慢在视野清晰起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穿着一身醒目的玄色内袍,罩铁灰色绣文罩甲,穿在身上修长而不见盔甲的臃肿,愈发显出他出挑的身形,蹀躞圈出窄腰,踩着六皮乌合长靴,长腿走动时气势凌人。

穿上寒鸦司的官服,宋观穹不复身为世子的清雅温和,多了冷肃杀伐之气。

夏诉霜以为自己没睡醒,宋观穹站在她面前了,她还不话。

夏诉霜忽然在,阿霁似乎真的……长成一个很有见的成年男子了。

他意那么大,自己真劝得动他吗?

见到师父,宋观穹的冷意便扫去,凝视着她水洗过的、懵懂的脸,忍不住屈起指背轻蹭。

“师父……”

这一声喊得她肩膀一缩,回过神,皱眉拂开他的手。

宋观穹低着眉,温声道:“陛下让我来陪着师父宫。”

浑然没有昨日给她擦身时的嚣张气焰。

夏诉霜一到那个就生气,脸也臊得厉害,她将帕子扔水盆里,溅起一点水滴,转身了屋。

若不是待儿要宫,她现在就要拿他问罪。

宋观穹朝身后道:“去吧。”

宫自不能失了礼数,身后的女使鱼贯而入,替夏诉霜梳妆换衣,宋观穹就在堂等候,又看到那盏琉璃灯,面色微冷。

出了结心园,夏诉霜又顶起了那让人脑袋疼的发髻,郁气更重。

偏偏宋观穹还在身旁问:“师父可知道觐见的礼数?”

夏诉霜瞥了他一眼。

“无妨,徒儿在路上慢慢教师父的。”他让人打起车帘。

夏诉霜看了看马车前室的高度,道:“手。”

宋观穹眉头微扬,有些诧异,但还是伸出了手,师父将手搭上来,扶着他才登上了马车。

随后宋观穹也坐了来,夏诉霜往旁边让了让,

马车行,夏诉霜问:“到了皇帝面前,他问我什么?”

“他怀疑是师父杀了徐玟。”

果然……夏诉霜道:“昨日我在无为寺,所有人都能作证,又往处去杀徐玟?”

“后来师父离开了,陛下只怕查师父的去向。”

当时,宋观穹刚好带她走了。

夏诉霜道:“你仍旧不必担心,我昨日是精疲力竭,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扛走的,那药又有贻害,今日四肢还使不

上劲儿,太医一查便知,我根本无力杀徐玟。”

使不上劲儿啊,怪不得要扶着他登车。

宋观穹还以为……

他道:“既然师父已有应对,怪徒儿关心则乱。”

马车里才安静了一儿,他又凑过来:“师父刻当真手无缚鸡之力?”

夏诉霜默默看他,不话,这个人又在打什么坏意。

“待儿在紫宸殿见了陛下,是要三叩九拜,师父可知怎么拜?”

“不就这——”她抬起的双手。

“不是……”

宋观穹自然地从背后环住她,将师父两只平举的手抬高,“一开始,要举到这么高才行。”

夏诉霜腹诽,一个包庇奸佞的狗皇帝,臭规矩真多,又恼他动作没有分寸,

“你从前面端我的手就是。”

宋观穹道:“别急,徒儿还有其他的规矩要教……”

这时马车有人在轻敲车壁,夏诉霜以为是近山或近水,宋观穹直接掀开了车帘。

夏诉霜看见窗来人,身子僵住。

周凤西知道夏诉霜不愿意走,今日一早就等在了宫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了马车从结心园出来,他拦了上去。

周凤西从掀开的帘子里看到盛装的夏诉霜,当然也看到了她身侧的宋观穹。

他环抱着她,一手掀帘,一手握着她的手。

夏诉霜察觉到他视线的落点,赶紧让宋观穹的手打开,“你莫误。”

她靠近窗户,将宋观穹遮住:“可是还有事?”

周凤西道:“陛下怀疑你了,可有应对?”

“放心,我不有事的。”夏诉霜将自己的方才的话又了一遍。

周凤西昨日未见她出事,听闻她竟受伤了,忙上前问她可安好,夏诉霜摇头自己没事。

他才道:“等你从宫里出来,我就回边关去,你也随我走,可好?”

“回边关,你让师父跟你一块儿做逃犯?”宋观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必管他,凤西哥哥,承诺你的事,我绝不更改。”她不只是让周凤西安心,也是让徒弟歇了心思。

“你徒弟诡计太多,简遥,该狠心的时候,不要再心软。”

“我知道。”

宋观穹不耐烦再听,将夏诉霜往后一勾,她倒在自己身上。

“周将军放心吧,有我在,师父就不出事,别整日着违抗圣旨,撺掇我师父跟你涉险,寒鸦司盯着,谁也跑不出京城。”

完将帘子一拉。

完了他还嘟囔:“诡计多端……他怎么能这么师父的弟子。”

夏诉霜气结,掰下他的手,“你怎么不是!”

他低头玩着一枚玉佩,淡淡道:“师父从前夸徒儿下第一好,不能一朝厌恶我的钟情,就将别的事也一概否了吧。”

一句“钟情”,还夏诉霜心跳漏了一拍。

他现在话越来越没忌讳了。

宋观穹不待她斥责,继续道:“周将军昨日用功劳换皇帝退亲,可金口玉言的事怎么收得回呢,师父,他要么娶曹女,要么做逃犯,无路可走。”

凤西哥哥没能退亲?

夏诉霜绝不在徒弟面前示弱,竖起眉毛道:“那又如,我已经应了他,只要他敢抗旨,我就随他离开京城。”

玩玉佩的手一停,宋观穹看她:“师父不是,不与我做师徒了吗?”

“若是你再不悔改……”

“那就做夫妻吧。”

夏诉霜指尖狠狠颤了一下,目瞪舌挢:“你要发疯别带上我。”

“原本,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早该去请旨的,”宋观穹靠过来,“霜儿,若我不是你的徒弟,你不认了我们之间的事?”

“咳咳……什么认不认?”

夏诉霜他一声“霜儿”吓得咳嗽。

“如果我不是你的徒弟,我和周凤西,你选谁?”

“当然是选……”嘴捂住,夏诉霜对上他点墨般、在慢慢蛊惑人心的眼睛。

“再好好,若我不是师父的徒弟,一个陪伴你八年,还算年少有为,万事依你,跟你有了夫妻之实,对你负责的男人,跟你求亲,你不考虑一下?”

“或者,只我当一个男人,你钟情我吗?”

他完,缓缓撤下了手,呼吸都屏住了。

夏诉霜定了一儿,阿霁很好,聪、俊美、可靠、才华武艺无不出众……可这阵子,她也看尽了他的恶劣,

“做我的徒弟委屈你了是吗?”

若他们不是师徒,她当那一晚是露水情缘,反倒不用那么心烦。

宋观穹执拗道:“我和周凤西,你选谁?”

“你才十九岁……”

“不是不喜欢我,而是年纪不对?”

“就是不喜欢!”

夏诉霜恼了,“你必非逼我话白!我已经有了钟情之人,你不该因我怜惜你,就如得寸尺!”

“不公平。”他吐出一句。

宋观穹看上去好像很累了,他坐回去,头靠着车壁,执拗道:“若是皇帝赐婚,师父就不必有这些顾忌了。”

“我是你师父,皇帝不应你这荒唐的赐婚!”

“不吗?”他拉长了一点声调,手撑着额头,并不看她,“那咱们就看看吧。”

“你……莫再执迷不悟,这强求毫无意义,我不是不敢违抗圣旨的人。”

夏诉霜越发清醒,她跟阿霁的关系真的挽回不了了。

“那你喊我一声……阿霁哥哥,我就不去请旨了。”

知道,他听师父那喊周凤西,嫉妒死了,又有点心痒。

夏诉霜毛骨悚然,上下打量他:“你才岁?”

她可是整整大了他五岁,还阿霁哥哥……老脸都不要了?

“我就是要听。”

“荒谬!”

“你果然让我去请旨。”

阿霁……阿霁哥哥,够了……别过来啊!”

总归谁也服不了谁,闹了一通,下了马车,二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皇城巍峨,了宫门就不能再行马。

夏诉霜确实虚弱,宋观穹怎不知,自己不便相扶,就请来一位宫女扶着她,又陛下未曾催促,让人行慢些。

夏诉霜将他的细心看在眼里,暗自生闷气。

这才是她无法对狠心的原因,又装可怜又讨好人,这伙实在可恶!

到了紫宸殿,老内侍请夏诉霜去,却将宋观穹拦住:“大阁领,且稍待。”

这是要师父一个人面对,他不放心。

夏诉霜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个人有点……蹒跚地跨过了紫宸殿的门槛。

她已经这走了一路了。

皇帝正在批折子,不过都是些让他审慎考虑寒鸦司之类的话,一扫过去,他也懒得看,内侍夏娘子到了,他就让人宣来。

夏诉霜脚步不稳地踏上紫宸殿的地毯。

“民女拜见陛下。”她抬起的手都在抖,身子亦有一种在悬崖边的惴惴不安。

“你怕朕?”

皇帝望着这位容貌出色的娘子,确实让人不到,这的女子是宋观穹的师父,不知二人性情可相似。

“不是,只是民女身上还有伤,礼数才如不周,望陛下恕罪。”

原来如,皇帝道:“来人,赐座。”

“多谢吾皇。”夏诉霜宫女扶起,坐在了绣墩上,双手规矩放在膝上,一直低着头。

“朕听闻昨日你是观穹带走了?”

“是,民女当时已无气力,不过是借着尸首堆积在脚边勉强站住,徒弟来时民女已经脱力,身上也有伤,徒弟忧心民女出事,就赶紧带着去寻了大夫,

后来我不放心他,又勉强走了回来,终究没帮上什么大忙……”

“夏娘子必自谦,既然为救人带伤,索性宫医正比头的要好些,朕让人来给你瞧瞧。”

夏诉霜看看老内侍,老内侍示意她谢恩。

“民女多谢陛下……关怀。”

完,又偷看了老内侍一眼,才确定自己做对了。

医正很快就来了,给她问诊之后,道:“夏娘子确实肌理有损,这日都不宜太过劳动,连重物都不能拿。”

皇帝沉吟许久,看来确实不是她。

眼前这位娘子怎么查,都与徐玟身死一事无半点干系,他怀疑,不过是徐玟所的,刺杀他的人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罢了,如看来,只是巧合。

“倒是辛苦夏娘子还要同朕话了。”

“不不不辛苦,民女还没过宫呢,今遭得见颜,是老爷厚爱。”

“夏娘子与晋王府有渊源?”

“民女的师父三十年前曾救过老王妃,后来老王妃在徐府见到民女,跟民女打听了一丸保胎药的方子,一来二去就熟稔了,老王妃邀民女去无为寺,也是因为寺的方寸大师与师也是旧识。

“若没有你在,官眷出了事,那时满街白幡,就是朕对不住百官了。”

“是援军来得及时,民女不敢居功。”

“你可有什么要的?朕若能办到,可以允你。”

夏诉霜愣了一下,意识到是皇帝要给她赏赐。

她倒没过这个,若是她让老晋王死呢?

这当然是不行的。

接着她又到,阿霁要是真求皇帝赐婚怎么办,她得防患于未然。

“民女请办一场谢师宴。”这句话她该立刻出来的,可就是堵在了嘴里。

夏诉霜办一场谢师宴,向全下昭告,她和阿霁是师徒,这无论他如请旨,皇帝碍于悠悠之口,都不可能再答应他。

皇帝还在等她开口。

定了定神,夏诉霜道:“民女是在野之人,吃喝不愁,并无所求,但民女的徒弟在朝任职,他虽有分聪,但到底年轻,若是哪日差事没有办好,民女求陛下恕他一次。”

完就懊恼起来。

皇帝听出她话对徒弟的拳拳爱护之意,赞许地点点头,道:“朕爱护晚辈,也看重人才,若不是大错,自然不如,观穹性子踏实,事夏娘子无须担忧。”

随后皇帝起了一大串的赏赐,什么金银、犀象、玉石琥珀之类的,有些夏诉霜听都没听过的。

末了,皇帝才道:“夏娘子是位难得的巾帼英雄,不单是朕,皇后也见见你,让观穹陪你过去吧。”

至,夏诉霜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起身退下。

夏诉霜出了紫宸殿,宋观穹又宣去了。

二人错身,他看出师父神色有些懊恼,不知在殿内发生什么事了。

宋观穹到殿,并未提起自己的师父,而是和皇帝陈了徐玟案的一些疑点。

“你徐玟是穿喉而死,喉间有诡异的碎发?”

“是,毛发细碎,仵作差点错失了这点线索,听闻江湖有以拂尘为武器的门派,不知与徐太师的死有没有关系,真相究竟如,还需详查。”

不过一夜,宋观穹要筹谋好一切,时间还不够,他只能给皇帝先抛个引子,阻挠住他对虞的怀疑。

旁的,细细地补充就是。

若不是虞,那日杀了徐玟替身,据徐玟所是虞后人的刺客,又到哪里去?

皇帝暂且当下事按下,道:“你可知道你师父跟朕求的是什么?”

宋观穹抬起头,有分落寞:“她大抵让臣与她的师徒身份的宣扬出去,让世人皆知。”

皇帝笑着摇摇头,“她道你在寒鸦司办差不易,若哪日的差事没办好,让朕恕你一回。”

宋观穹眼眸可见一滞,心脏仿若佛杵轻击了一下,余音回荡。

“师父,当真这么吗。”

他不是询问,只是自语。

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宋观穹露出这种神情,看来这位夏娘子对他极为重要,“你有一位好师父。”

是啊。

宋观穹今日本有筹谋,让自己和师父的亲事不得不落定,但其难免有委屈她的地方,可知道了她对皇帝要的赏赐,他突然犹豫起来。

这让他如再算计她。

“陛下,臣还有一事,求陛下。”

“哦,难道你有事相求,正好朕也未赏赐你,且来听听。”皇帝随意地端起茶盏。

“待儿臣确实有一件事要请陛下恕罪。”

“待儿?”

宋观穹将晋国公的事了。

皇帝听罢,叹了一口气,“小十确实闹出了不少事,给你添了些麻烦,若江三郎之事真是她任性妄为,也该给她一个教训,不过切不可闹大,伤及皇室颜面。”

“多谢陛下宽宥。”

“来你也快弱冠了,可过娶妻?”

“臣确实已有钟情之人。”

“哦?是谁?”

“就是臣的师父,方才陛下所见的夏娘子,将来臣娶她。”

皇帝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父父子子,师父占了一个‘父’字,你要娶自己的师父,朕要是准了,就是视礼法于无物。”

他不惊讶于宋观穹钟爱自己的师父,毕竟那确实是位清丽绰约的美人,年轻男女相伴多年,情大抵难以纯粹。

“朕不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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