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第二天，林夜上戏的时候特意听从埃德蒙的嘱咐，戴了口罩和墨镜，以免被人认出来——虽然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但还是以防万一。最重要的是，决不能被人尾随到埃德蒙家里来。

林夜早早来到片场时，发现剧组不知何时给他弄来了一辆拖车——一辆小拖车，总聊胜于无。因为体质的特殊性，他非常不想在公共化妆车里换衣服。

既然有了拖车，林夜就申请将所有的妆造都挪到拖车里进行。有了昨天的经验，蕾妮只用了昨天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他的妆造。

“我才注意到，你穿的这件背心竟然是双层的。”蕾妮忽然说。

林夜头皮一麻。他的胸部大小刚刚好是能被束胸勒紧，从而解释成“胸肌”的程度。

因为长时间束胸对健康有害，再加上夜莺剧团的成员们也都知道他的间性身份，所以他在纽约时是不怎么束胸的，除非有角色需要。平常穿着宽松一些的衣服就足以掩盖了。到了好莱坞后，因为要长时间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就不得不束胸了。为了掩盖束胸的存在，他会在束胸外面再穿一件背心。

可蕾妮作为化妆师，离他实在是太近了。

“啊，我喜欢穿紧一点的衣服。”林夜讪笑两声。

蕾妮的眼睛盯了他两秒，一摆手：“行了，拍电影去吧。”

林夜长出一口气。

……

第二天下午的重头戏码，是查尔斯和詹姆斯的对峙戏码。

爱德华犯了和赛琳娜相同的错误。他的表演太过浅层而刻板，完全在迎合偶像剧的套路。

这也不能完全怪爱德华。自从格雷在剧本层面加深了詹姆斯这个角色后，作为男主的查尔斯就尴尬了起来——他的形象完全是一个标准的言情剧男神，如同一个完美的模特，温柔、体贴、俊美，在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独当一面。是一个完美的幻想对象。

可他缺乏一个丰满的角色应有的内在矛盾。观众只能在外部去欣赏他的完美，却无法走进他的内心，去真正理解这个角色。他没有心，他只是个完美的，给观众的幻想提供质料的工具人。

格雷对詹姆斯进行了修改后，就意识到莉莉丝的深度可以被詹姆斯逼出来，不需要做剧本上的改动。对于被晾在一边的查尔斯，他却无计可施。他曾提出过改动查尔斯的戏份，让查尔斯多一些缺点，从而变得更丰满，可是却被制片方和爱德华方以不讨喜为由同时否决。

因为这是爱德华所习惯出演的角色，是他的舒适区。在这个舒适区里，他积累了成千上万的粉丝。他不愿意离开这片自己土生土长的土地。

格雷气疯了。这帮愚蠢的，肤浅的，自大的年轻偶像。

果然，查尔斯和詹姆斯对戏时，一切都垮了（ttally f**ked）。

如果让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人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无间道》里刘sir和阿仁对峙的场景中，将其中一个换成霸道总裁。

更可气的是，爱德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演有多么可笑——他觉得自己很帅。

这太糟糕了。

林夜也对爱德华的表现吃惊不已。实话说，在第一天时的表现，爱德华给他的印象要比赛琳娜好一些，表现得温和有礼，比赛琳娜正常很多。

然而现在，似乎赛琳娜才是更正常的那个人。至少她的戏是拿得出手的，在格雷的指导下，能够建立相当的深度。她虽然有时脾气稍显骄纵，脑袋却是聪明的。

戏里的爱德华就像是释放了出了本性一样，将一种油腻的自恋气息洒得到处都是。

其实他的缺点在他曾经出演的影视剧中没有这么明显，因为那些剧集本就是为了凸显他的相貌，在衣着、妆造、台词、选景、打光、镜头角度等方面都会照顾到他。而且那些剧集里也没有能衬托出他缺点的演员。可是当查尔斯和詹姆斯、莉莉丝站在一起时，这些问题都原原本本地暴露了出来。

“要不让他来演詹姆斯？”结束拍摄后，格雷看着旁边的林夜，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林夜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同情：“看来你的确被气得不清，这不是你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之前演戏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没有人指导他吗？”格雷痛苦地抱住头。“他是怎么成为演员的？”

“可能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演的，收获了大量粉丝，于是他周围的人也鼓励他这么演。”林夜说。“其实我想，他不是个很坏的人，他只是不理解表演。”

林夜顿了顿。

“或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差距，可他只会这个。他想弥补差距，就拼命在自己仅会的表演方式上越发用力。”林夜摊手。“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格雷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无言地点头。

“你是对的。他只是不会而已。他们年轻偶像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在身边人的吹捧下早就迷失了方向，以为自己的表演方式是永恒正确的。”

“甚至或许他尝试过，结果被身边人批评了。”林夜笑着说。“你在接这部电影时有想象到这种情况吗？”

“这是我第一部大制作商业电影。我为了艺术拮据了一辈子，现在也想挣一些钱了。”格雷说。“我之前就听说过大制作电影的剧组往往一地鸡毛。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拍这部《嗜血黎明》，从前期筹备到开拍，没有一刻不让我感到疲惫。爱德华的表演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极限。”格雷深吸一口气。“等拍完这部，我一定要去拍一部文艺片回回血，找回我对电影的激情。”

“如果我们解决爱德华的问题，我想电影会变得很出色。兼具商业性和文艺性。到时你出名了，制片方会来迎合你的。”林夜安慰道。“你用詹姆斯来激发莉莉丝的点子真是绝了。我根本就没想到。”

“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在说\你都能想到的东西，我竟然会想不到\？”格雷大笑起来。

“咳。”林夜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我没有这么说。”

“你知道吗？跟你对话，真的会让人忘记你的年龄。”格雷惊奇地说。“你竟然才19岁，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林夜干笑一声。

“你能想象吗？爱德华已经24岁了。而他在什么年龄，能完成像今天这样你和我的对话？他什么时候能说出你说出的句子？30岁？40岁？或者永远都做不到？”格雷说。“而你呢，我讲的话你都能听明白，甚至还能给我提建议，而且有一些还真的很有用！难以想象，我这辈子合作的最舒服的演员竟然只有19岁，而且他竟然还在成长！”

“哇哦格雷。”林夜摸摸脸。“这真是……很高的评价了。”

“如果是客套话，我会含蓄一些。”格雷摆摆手。“如果是事实，那无论多夸张，我都会直说。”

“电影开机后我还担心你和赛琳娜他们会互相较劲。”格雷说。“但很快我意识到，你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

“爱德华在这。”格雷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又将另一只手放到更上方。“赛琳娜要高一些。”

“而你在那。”格雷用手指了指天花板。“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演员。我真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和你合作的机会。”

“请别这么说，希尔导演，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的。”林夜已经被夸得惶恐了。“It\s an hnr t wrk with yu.”

\”N...\” 格雷摇摇头，轻声说。\”The hnr is mine.\”

……

“什么叫不行？”赛琳娜怒视着《嗜血黎明》的制片人西蒙·特纳。“你是傻子吗？你看到他们两个在干什么了吗？”

“拖车已经分给他了，他还是成天往格雷的拖车跑。他们是情侣吗？”赛琳娜愤怒地挥舞着手臂。“他们两个在暴力地把整个电影拉下水！他们羞辱我，羞辱爱德华，强迫我们用他们的方式表演！你都不管吗，西蒙？”

西蒙是一个高瘦的黑人，虽然他的皮肤更多是偏棕色——在美国，具有1/32以上黑人血统的就可以被判定为黑人，这叫“一滴血原则。”

听到赛琳娜的话，西蒙尴尬地用手势示意她冷静。“赛琳娜，我明白你的担忧。可这部电影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知道的，杰森也是制片人，正是他推荐的格雷，而格雷喜欢诺克斯。”西蒙说。“你在剧组里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是你想把他们赶出去，这太难了。”

“杰森只是挂个名！”赛琳娜气得瞪圆了眼睛。“你见他来过片场吗？”

“但他是杰森·布鲁内蒂，赛琳娜。”西蒙心平气和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杰森·布鲁内蒂。”

赛琳娜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颓丧地摔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