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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二十岁出头的埃德蒙，怕是已经为这种局势的公关失控而暴怒了。而如今四十四岁的埃德蒙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却是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有闲心享受这种难得的趣味。

“我是不是搞砸了？”林夜瘫在沙发上。呆滞的样子好玩极了。“我以为我已经回答的很好了，谁知道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更糟糕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埃德蒙欣赏了林夜的样子足足二十秒，大笑三声，终于说：“其实你干得不错，或者说，非常好。教科书级别的答记者问。”

“真的？”林夜一下子坐直了。他今天已经仰卧起坐无数次。

“三流小报们一直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会编造一些莫须有的噱头来吸引眼球，即使你什么都没说。如果你起诉他们造谣，那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殉道式的狂欢。没有办法，只能置之不理，放平心态。”埃德蒙说。

“你该在乎的，是《人物》或《每周娱乐》这种大媒体的态度。”埃德蒙把手机放在桌上，往林夜那边一推。“他们盛赞你面对记者坐怀不乱，心态平稳，有明星潜质。”

“另外，所有媒体都把你拍得很好看——可能是你怎么拍都很好看。总之，你蹭着爱德华、赛琳娜和乔治的流量，火了。”

“这样真的好吗？”林夜拿起埃德蒙的手机来回翻看。“我还什么作品都没有呢。”

“很快就会有了。”埃德蒙抻了个懒腰。

……

和大多只抓拍到照片的三流媒体们不同，《人物》抓拍到了一段视频——诺克斯朝着记者们调皮一笑，转身闪走的片段，被做成了GIF，放在网站新闻里。

2050年是视听音像的时代。这段GIF很快传遍了各大网站。Instagram(INS)，Reddit，IMDb讨论版，FanFrum，Discrd讨论群组……当然还有Twitter，虽然后来被一个叫马斯克的人改名成一个意味不明的“X”，但大家还是习惯叫它推特。

所有人都在问一个问题。

诺克斯·英格尔是谁？

而受到冲击最大的，自然是爱德华、赛琳娜、乔治以及《嗜血黎明》原著的粉丝们。青年偶像的粉丝大多是颜粉，对好不好看最为敏感。

“萝丝，你上号了吗？论坛已经疯了。”萝丝的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

“我正在看，丹妮。”萝丝有些暴躁地回复她。“不要催我，我现在脾气很不好。”

萝丝是TeenGlwCelebs网站（圈内简称TGC）的论坛管理员。这个网站专门关注30岁以下青少年名流与明星的娱乐八卦消息，距今已有将近20年的历史。

赛琳娜和爱德华作为年轻一代最受欢迎的偶像，在论坛中都有各自独立的版块，讨论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无论是源于疯狂粉丝的不当行径，还是崇拜的明星间有利益冲突——有fans就有haters，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前些日子二人要合拍《嗜血黎明》的消息已经让论坛掀起过一次旷世大战。赛琳娜和爱德华的粉丝发了癫，不仅二人的专版热度稳居前二整整两周，他们的粉丝还攻占了综合讨论区，首页是清一色的赛琳娜或爱德华，抑或是二人一起出现。

Fans表现得有多疯狂，haters反弹就有多激烈。

那一次为了维持论坛秩序，年方二十二岁的大学生萝丝差点猝死在电脑前。

“不，不，我喜欢追星，我喜欢看帅哥美女。”萝丝翻看着论坛的贴子，喃喃自语。“但我的生命更重要。今天十二点之前必须去睡觉，即使他们要撤职我的管理员。”

下午时，论坛虽然热度大，但还没有争吵得很激烈。

所有的话题自然都围绕着那张横空出世的GIF和这个横空出世的人——诺克斯·英格尔。

诺克斯·英格尔是谁？

萝丝不知道。IMDb上他甚至还没有建档，搜不到他的INS账号，SAG的个人档案只有获得相关权限的剧组才能获取。

唯一有关他的信息就是这张GIF，以及媒体们爆料的，他挤掉乔治成为了詹姆斯的饰演者。

赛琳娜和爱德华的粉丝对乔治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爱德华粉丝害怕乔治抢走爱德华的风头而对乔治产生恶感。比起乔治，赛琳娜粉丝也希望她的CP是看起来更加谦和温柔的爱德华。所以他们的粉丝对演员换人这件事并没什么意见。

至于电影好不好看，诺克斯适不适合詹姆斯这个角色，那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了。他们是去看赛琳娜爱德华CP的，其他人无所谓。

乔治的粉丝们则很生气，非常生气。幸好诺克斯那句“乔治对于詹姆斯来说太过英俊”及时给他们顺了毛。所以乔治粉丝的骂声更多是指向剧组，以及作为导演首当其冲的格雷。

而TGC论坛中更多的中立粉丝，则被诺克斯本人吸引，已经自发地建立起他的个人专版，总算是有了一个专门的地方用来发疯。

——原本是这样的。如果按这条和平线路发展下去，萝丝就能正常按时睡觉了。

可惜，论坛总是鱼龙混杂。爱德华和乔治都有haters——诺克斯实在是太完美的一杆枪了。

到晚上时，综合讨论版就出现了大量比较诺克斯、乔治与爱德华颜值的贴子。骂起来的也比比皆是。

不像那种明星间的骂战，只存乎于fans和haters之间，这种比较帖是不可能压得住的——比美是人的生物本能，会有大量路人参与，热度极大，连萝丝自己都很感兴趣。

津津有味地看完一条hater疯狂输出乔治的贴子，萝丝删了贴，将他/她以\”不友善发言\”为理由移进了黑名单。随即又收到了来自丹妮的消息：

“你觉得谁好看？”

果然，丹妮也很感兴趣。

萝丝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粉丝，无意维护谁。但老实说，这种比较对诺克斯来说不太公平——他真的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和一张GIF。穿着最休闲的便服，没有妆造，没有找角度，没有打光，没有后期……

和爱德华那些大量精美宣传照实在没法相提并论。和乔治更是没法比了，毕竟乔治是模特，他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为他特意裁剪过的。

可诺克斯竟然真就凭这几张生图与爱德华和乔治分庭抗礼。仅靠一张GIF，就在血腥的TGC中，在爱德华和乔治两大名流的围剿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多少是乘了爱德华和乔治haters的车，仍可以说是前所未见。毕竟haters也需要论据，需要底气。萝丝作为能看到后台流量数据论坛管理员，深知此事有多么夸张。

冷静下来，就不难得出丹妮问题的答案。

爱德华和乔治都是很标准的，棱角分明的帅哥。看一眼就想扑进他们的温柔乡里。

而诺克斯是中性的，柔和的，雌雄莫辨的。与其说\”帅\”，不如说是\”美\”更恰当一些。

可他又不只是这样。

好莱坞有过很多中性的美少年——提莫西·查拉梅、文森特·卡赛瑟、伯恩·安德森、禁用水枪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等。当代的弗朗西斯·马丁，托尼·马歇尔年轻时也有一股中性美。

可他们都没有诺克斯这样飘忽不定的感觉，在男和女间反复摇摆。你会在某个时刻真实地相信他是男人，可又会在某个时刻真实地相信他是女人。如神秘的夜色，不知何处会亮起星星。

他那调皮的一笑，湛蓝的眼眸仿佛能融化整个北极的冰川。转身闪走的刹那，又透出让人意外的硬朗和矫健。气质瞬间的切换，刚与柔的对比，才是这张GIF能流传如此之广的原因。

萝丝盯着这张GIF看了很多遍，看得眼睛都酸了。她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上一个让她如此惊艳的人是谁来着？

哦，她叫玛利亚·德尼罗。

玛利亚死时，萝丝只有12岁。她只能从一些论坛老人口中听说当年的事。

TGC的前十年，又称玛利亚·德尼罗时代——TGC完全被她所统治。没办法，谁叫TGC最初就是为了她而建的呢？

论坛里的老人仍然对玛利亚去世的那天记忆犹新——论坛服务器炸了。无数人宣称要杀了那名勒死玛利亚的疯狂粉丝，无数人在论坛上宣称痛苦到自尽，无数ID就此销声匿迹。当然了，宣称自尽的多了，总会有人去实践的——那之后，TGC关闭了整整一年时间。

当然，即使这一年开着也没什么意义。好莱坞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总票房直接腰斩，很多投资人赔掉了底/裤，很多在摄的电影不得不停摆——人们不想去电影院了。过了十年，好莱坞总算恢复了昔日的元气。大家渐渐对玛利亚的死释怀，更多的人重新走进电影院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玛利亚·德尼罗，因为一个女人。

萝丝指尖烦躁地在桌上敲动着。脑中想着玛利亚，眼睛却盯着电脑上不断重复的GIF。

过了一会，她嗤笑一声：

“想什么呢，萝丝，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