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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回家，从北京直接坐卧铺大巴车到乌兰浩特，到的时候，我爸开着单位的车已经等在车站了。

开车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了我们住的地方，一进屋，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屋里飘着炖肉的香味，灶台上热气腾腾，连着屋里的一铺火炕。我妈说，快上炕，暖和暖和。我妹就在炕上笑。

吃饭也是用的炕桌，一家人坐在暖暖的炕上，桌上是我熟悉并想念的妈妈牌纯手工打造的各种美食。这么些年了，就这个年觉得是其乐融融。

妹妹说，她再开学回去就要去实习了，实习完就面临着找工作。总觉得是一晃，妹妹就要大学毕业了。我问她，你是留在威海还是要去哪里？她说留在威海。

我妈说她工作又调动了，本来定的是我老姑工作调动，我老姑不愿意，又找公司的领导，又找矿区的领导。后来我妈的领导就跟我妈商量，让我妈工作调到林东去。

我妈就同意了，说是工作调动，其实就是一个闲职，报了到，一直也没有去上班，工资照样发。

我说我妈，为什么领导一商量你，你就同意了呢？该调动的人不是你。我妈说，我还有一年多就退休了，在哪工作都一样，当初领导也没少照顾我，我调动就调动吧。我妈总是这样，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我爸工作的这个地方，跟以前我们在的矿区一样，住户基本都是在矿区上班的工人。这个地方我说不出来是繁华，还是不繁华，去市里就一辆公交，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但是私家车很多，都是拉活的。

我就初三去了市里一次，去买回北京的客车票，再也没去，坐车很麻烦。初六下午，我坐车回北京了。

因为是卧铺车，我睡了一路。下车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高兴，这不是有人接了么。永泉问我路上都挺顺利吧。我说睡了一路，都挺好的。他给我提着包，我挎着他的胳膊闲聊着往公交车站走。

北京的大街小巷还是过年的氛围，挂着红灯笼，街上的行人也不少，车子也很多。总之，看哪都顺眼。

永泉问我，明天上班了吧。我说，是呀，新的一年开始了，祝我们新的一年都更上一层楼，数钱数到手抽筋。

回到出租屋，一切都冷冰冰的，好怀念家里的大炕。赶紧开了小太阳，烧了热水。

永泉说，很多店铺都没开始营业呢，咱们经常吃饭的地方也没营业呢。我说，那就随便做点什么吃呗。

他说，太冷了，不愿意做，要不我带你去吃肯德基？我说，行呀，我一直都觉得肯德基很贵，还真没去过。

我俩就坐公交车去肯德基了，肯德基在顺义的西单大卖场，那有一个很大的超市，吃完饭我们又去逛了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回来。

回到出租屋，我才想起来问他小戴他们回没回来，他说他们得十五以后回来。他说，现在就我自己在那屋。我说，你啥意思？他说，我没啥意思哈。他又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差了，估计得两个周回来，你自己好好的，少喝酒。

我说，都习惯你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出差要带点啥不？买了这么多吃的，你路上带点？

他说，不带了，坐飞机走，飞机上有餐食。我说，我还没坐过飞机呢，飞机上的东西好吃不？你能不能给我带点回来？他就笑了，说行。

他看了看时间，说他得走了，回他屋拿了背包，他说等我回来。我说，好。

过完年第一天上班，主管给我们每一个人发了一个开工红包，我们在办公室兴奋的尖叫，连一年一度的家乡特产分享，都被冷落了，还是红包实在呀。我还是给主管带了牛肉干，不过这回是乌兰浩呼的牛肉了。

疯了一阵，大家就进入工作状态了。新的一年开始，总是有的人来，有的人走。统计了空缺的岗位，就开始安排着招聘了，一天出计划，一天上报复审，审核通过就开始招人。

主管说，今年的招聘让我做面试官，多招几个像我这样的。我说我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能多赚几份钱。主管就笑我说，今年觉得你不一样了，好像开朗了很多。我说是呀，遇到好领导了，又有红包拿，心里乐开了花，还不开朗的。主管就说我，马屁精，干活去。

招新人的时候，我有个小私心，希望能多招一些应届的优秀的大学生，哪怕只是来实习的，也想让他们有个机会，增加自己的工作经验。看看身边的同事，我又想，他们有能力的人也应该换换位置了，我想用我微薄的力量，改一改这职场规则。

我就写了一份职位调整计划书，给主管过目。我说，各个部门的岗位空缺可以先从内部补齐，特别是重要岗位，老员工会上手更快。新人入职可以让老员工带着，慢一点也没关系。

主管又调整了一下，让我分部门的重新各打印一份，送去给各个部门的主管。这不就是接受我的提议了么。领导的认可，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周末，永泉回来了，我问他给我带飞机的餐食了吗？他说回来的时候坐的火车没有带，以后有机会一定给我带。他回来了，我很开心，我说那天去逛街，看见了一件上衣，挺好看的，给你买了，你试试吧，看看合适不合适。

他就说，给我买衣服嘛呀？我有衣服穿，不要乱花钱。我说，也不贵，也没买什么大牌子的，还给你买了一双皮鞋，你总是出差，见客户要穿的板正一点。

我上班的时候都是穿正装，黑皮鞋，夏天的时候要求穿黑丝袜，天冷了就是黑的西装裤，黑皮鞋。进大厦的门要刷磁卡，佩戴工作牌，下雨或者是下雪天，鞋子脏的话都不让进，有专门的人在大厦门口看着，所以我上班的时候包里总是带着湿巾纸巾。

最开始的时候天天背着工作穿的鞋，后来就放在公司了，买了黑色的平底鞋，上下班穿。

给永泉买的也是黑皮鞋，他试了试，说很合脚，问我怎么知道他的鞋码的。我说，我看过你的鞋底。他坐着的时候经常的把腿翘起来。

我俩正说着话，房东来了，说该交房租了。我突然想起，我忘交房租了。我跟房东说我明天交行不行？现在没有多少钱。房东说，行，你想着有这么回事就成。

房东走了，永泉跟我说，出差的费用公司还没给报，问我能不能给他垫付一下房租，过两天就给我。我说行，我交房租的时候连着你的也一起交一下。

他说，以后你吃饭别总去外面吃了，等小戴回来做饭吃吧，自己做的还是干净卫生。我说，好呀，我交伙食费，或者我去买菜。他就说，不用，吃点饭能花多少钱。我说，在外面吃的话，一顿饭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块的，要不就这样，我给你交房租，你们管我吃饭。

他说，可不用哈，你先帮我垫付，我肯定还你，吃饭就多一双筷子的事。

尽管他是这么说，但是我也不能真的就去蹭吃蹭喝，小戴做饭还是很好吃的，他是江西人，特别能吃辣，很多时候做的饭都很辣，永泉我俩都不怎么吃辣。小戴就做不辣的菜，还做了辣椒酱，做完了菜就单独盛出来一些，放上辣椒酱他自己吃。

我跟永泉说，等小戴回来了，你得告诉他我不吃辣，让他多做一些不辣的菜。

永泉回来的第二天，小戴他们也都回来了，还带了一些家乡的特产，辣椒酱，还有一些腊肉。

人都齐了，我们又开始了打牌的生活。

一天，我妹给我打电话，说是学校安排她们去酒店实习，其实就是当服务员去了。我说，那你也去，不管是干什么，先让自己有工作经验，你去了也别就是学了服务员的本职工作内容，看看酒店是怎么进行人员分配的，看看去的客人哪类人居多，遇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些都是要学习的。

我妹说我，你这是做人事做习惯了么。我说，哎呀，让我妹去做服务员真是大材小用了，你上菜的时候小心别烫手哈，遇见客人吵架动手的你就跑，别伤到自己。

我妹就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过听你说完，我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总不能上一回大学，最后去端盘子了，那我还上什么大学。

我说，只是去实习，也不是正式工作就是服务员，什么岗位都体验一下是好的。钱够花不，不够就说哈。

我妹说，酒店管吃管住的，不花什么钱。我们又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永泉又出差了，小戴跟我说，姐，能不能借我点钱？这两天就还你。我问他要借多少。他说，借500，跟老大去打麻将，我肯定能赢。

第二天下班我回来的时候，他果然还了我钱，跟我说赢了400多。我说，你们打的什么麻将呀，打多大的？就给我讲了讲。

正在吃饭，吕哥来了，说吃完饭打会麻将。那天老大两口子也在家，等着老大他们吃完饭，小戴洗完碗，就开始。

我问吕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永泉总是出差。吕哥说，我和小兄弟做的事情差不多，就是把有项目的人和能投资的人联络在一起，赚中间的服务费，也叫对缝。但是吕哥在公司里有个职位，不用去坐班，每个月有三千块钱的工资。

吕哥说，我跟小兄弟说呢，你也到公司去挂个职，每个月还能有个稳定的收入，虽然少点，但也够日常生活用了。小兄弟就说受不了那种约束，就自己干。

我说，那你们是给有项目的人打工，还是给投资人打工呢？吕哥说，两边的都打工，两边的都收服务费，但是要把这个事情做成才能拿到钱。有的人干了一辈子才能干成一个单子，有的人做成了一个单子就够花一辈子了。

我说，那这还是有风险呀，如果一直做不成的话，怎么才能有收入呢？吕哥说，所以我说小兄弟，让他也找一个公司挂个闲职。

吕哥又给我讲了一个老太太的故事，老太太也是做这件事情的，老太太说她手里有一个公司，准备拿出500万个亿来投资项目。我说，多少？500万个亿？那是个什么概念？吕哥说，我都觉得不靠谱，当个笑话听了也没往心里去。

正聊着，老大说吃完饭了开始玩吧，我说我不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小戴你们玩吧。小戴就说我没有钱，我不玩，你们玩吧。吕哥说我，你先玩一会儿，等你要去休息的时候再让小戴接班。我说，不管输赢，我玩到十点哈。他们经常会玩到半夜十二一点的。

我妹实习期结束后回了学校参加招聘会，她的学校有校内招聘，用人单位都去学校招人，直接面试，通过了就上岗。

我妹面试到一家旅行社做导游，旅游淡季的时候就去跑业务，在泰安出差。公司给租了一个楼房，特别的破，门都锁不上。我妈就说要去陪她。

我妈还是年轻的时候出过一次远门，是我爸带着去的，好多年都没出过远门，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走。我说那你就到北京吧，然后我送你过去，最好是赶着周末，如果赶不上周末，我就请两天假。

我妈是坐大巴车到北京，我让她到顺义下车，不要坐到市里，提前跟司机说一声。我有一个同事，小玲，也搬过来了，在我旁边的那个院子，他对象买了一辆二手车，我就跟他对象商量，帮我接一下我妈，我妈到顺义的时候差不多晚上11点了。

接上我妈回来，在我这住了一晚，第二天我们准备去泰安。小玲说，阿姨坐公交肯定坐不习惯，我对象也没啥事，就让他去送一趟吧。我说，我给你们油钱哈，这个事不能给我推辞。小玲的对象就把我妈我俩送到了火车站，我们一起去了泰安。

到了泰安，我妹在火车站接我们。她住的地方的确是很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破的楼房，我妈就张罗着做饭，收拾屋子。

我妈晚上睡得不踏实，一点小动静她都紧张。那个时候泰安在拆迁，周围只剩下我妹住的这栋楼房，到处都是废墟，也难怪我妈害怕。

我妹要去跑业务，我和我妈没啥事，我说我带你去济南转一圈吧。那时候刚有动车，我妈从北京到泰安还没坐够，就带她再坐一次。

我带我妈去了济南的大明湖和趵突泉，还带我妈吃了肯德基，于我们普通小老百姓来说，肯德基就很高端了。我妈玩的很开心，感慨我们都长大了。多年后说起来，我还会开车玩笑的说我妈，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刘雨荷吗？

在泰安待了两天，我就返回去上班了。偶尔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就跟我抱怨，我妹脾气不好，总是跟她吵架。我说大概是那两年家里的事，影响到她了吧，这又刚毕业，工作也辛苦，多多理解吧。

我妈在泰安待了一个多月，我妹要返回威海了，她也要回家。我说，你还是坐动车到北京，我去接你。

我妹给买了车票送我妈上了火车，我跟我妈说，北京的火车站都很大，你下了车，不要跟着人流一直往外走，你就站在出站口等着我。

等我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在出站口站了半天，人都走光了也没看见我妈。南出站口，北出站口我都找了，也没有，给我妈妈打电话，手机又打不通。

正在我着急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说，我是谁谁，我在哪儿。我就把电话回过去了，一个男生接的电话，说有一个阿姨借我手机给你发信息，说在哪个公交站，你过来吧。

我急急忙忙的就往那个公交车站去，我见到我妈的时候她都快哭了。我很生气她没有在出站口等我，但我看见她那个样子，我又心疼了。

我说你害怕了吧？没事的呀，这不找到了嘛。我妈说，我多亏遇到一个好心的学生，借给我手机发了个信息。我跟那个男生道了谢，就带着我妈走了。

我说，你手机怎么还打不通呢？我妈说，上车以后看手机里的照片来着，不知道怎么就打不通了。我拿过来，用我妈的手机给我的手机打电话，果然是打不通，我就把手机关机再开机，然后就打通了。

我妈说，我当时慌了神，没想到能关机再开机。我说没事，还好你记得我的手机号，要不然我上哪找你去，没事了啊，不用害怕。

我妈就跟我说，去火车站的时候说我妹快点出发吧，别去晚了。我妹说火车站离得那么近，去那么早干嘛？等到火车站的时候，才知道是在另外一个火车站坐车，又急急忙忙的打车往那个火车站去，差点晚点了。

我妈说，说起来就挺生气的，坐在车上还生气，然后手机又不好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没事儿啊，这不是顺利的接上你了吗？那天还是小玲的对象给我出的车，我们一起回了李桥。

到我的小家了，我给她倒了水，让她先休息一会儿，我再带她去吃饭。我妈说吃不下，我说要不睡会儿觉吧。

下午睡醒了，我们俩就去吃饭，我妈问我天天的在外面吃饭吗？我说偶尔在外面吃，有时候在邻居家蹭饭，有厨房，但成了我的仓库了。我妈说，那就买点菜回去自己做吧。我说我连做饭的东西都没有。我妈就开始给我张罗着买电磁炉，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

我妈来之前，我叮嘱永泉不要和我妈说我俩的关系，和其他的老大哥们讲，不要跟我妈说太多我的事情。很巧的是，那段时间永泉出差了。

那段时间我和我妈早上一起去早餐，吃完我就去上班，我妈回我的小家，给我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下班回来就能吃到我妈做的可口的饭菜，然后就躺在床上跟我妈东聊西聊的，别提日子过的有多舒坦了。

有时候有酒局，回来的晚，我妈不敢去公交车站接我，她怕自己走丢了，就在胡同口等我。我尽量都早回来，也少喝酒，不想让她担心。

一天我下班回来，我妈跟我说看到菜市场有卖大白菜的，很好，可以腌酸菜，问我给我腌点酸菜吧，冬天吃。我说你要不怕麻烦就腌呗。我妈就去买了大白菜，放在窗子底下晒着，又买了桶，买了盐。

周末的时候如果不出差，不加班的话，我就带我妈出去玩，带她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带她到中山公园去玩，然后在中山公园吃了一个盒饭，15块钱，她心疼的哟，说就这么一点饭就15块钱？

有一次去天津出差，我想带她也去，她说她不去了。我说你自己在这行不行啊？如果有事的话就找房东。我妈说行，我哪也不去，超市和菜市场我都知道在哪。我就拜托房东阿姨帮我照看着点。

我回来的时候，给房东家带了天津的大麻花，给我妈也带了一份。房东阿姨跟我说，你妈人真好，难怪你也这么优秀。

我问我妈，自己在这两天挺好的吧。妈说挺好的，你这些邻居也都挺好的，隔壁的邻居还帮我提水，我还让他在这吃了饭。我心里一惊，不会是小戴或是永泉吧？妈说你隔壁那个姓林的小伙，他在这吃顿饭，他还给我买了水果。

就拿了两根大麻花给隔壁的林哥送了过去，感谢他照顾我妈。林哥说，我看就阿姨自己在这，能帮的就帮点，阿姨做的饭很好吃。后来我妈再喊林哥吃饭的时候，他就说啥也不来了。

周末我又带我妈去了西单，去了王府井，我妈说准备着要回老家了，想买一些特产带回去。我就买了点心和果脯，还有真空包装的北京烤鸭。

小玲那个时候做督导，给我拿回来很多饼干试吃的样品，我就拿回来我们公司各种各样的饮料。我妈说这个饼干我带回去，饮料不带了，太沉。还跟我讲拿回去要给谁给谁的。我说给谁都行，你高兴就好。

我妈在北京跟我待了一个多月，给我腌好了酸菜，就要回去了，小玲对象又开车送我们去了长途汽车站。

我妈上车走的时候，我心里空落落的。回来的路上还悄悄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