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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老师在茶室里没有等到莫莉, 管家说子爵夫人还未起床，那个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等到下午，夫人下楼试穿婚礼当天另外两件礼服, 脱下她身上穿的, 房间内一片沉默。

莫莉知道沉默的原因，主动说：“衣服是不是遮盖不住？”

何止遮盖不住, 她的婚纱前后V领，肩头仅有细细的水晶链, 她的后颈、肩膀展现的一清二楚。

礼仪老师的助手看着老师的脸色, 小心说：“我们能不能现在把哈珀女士请来, 请她将婚纱重新做点变化？”

另一个化妆师说：“我知道一种化妆手法, 可以在伤口……在痕迹上贴上肤色遮痕贴，仔细处理后远距离看不出来。”

莫莉说：“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不需要让哈珀来改婚纱。”

毕竟, 婚礼是明天的事情了。

一言不发的礼仪老师站在窗边，她终于说：“那就这样吧, 索菲亚。”她对化妆师说：“你现在去练练手艺，保证明天做到完美。”

最后说：“艾拉，你去联系那几个有意向的品牌, 问问他们有没有适合的披肩或者披风之类的玩意儿, 送过来，我们明天备用。”

房间内的人都去干自己该做的工作, 只剩下礼仪老师和莫莉，莫莉暂时不试衣服了，她穿上浴袍, 问：“斯嘉丽老师, 你是不是生气了？”

“并没有, 您多虑了。”

“可是我可以感觉到。”莫莉走过来，“你交代过身体上不可以有伤痕的，我没有做到，对不起。”

礼仪老师斯嘉丽讶然看向她，“我并没有生气……”顿了顿，她说：“刚才我的确语气不得体，我向您道歉，不过，我不是对您。”

“那是对谁？是尤里安吗？”

斯嘉丽没有说是，更没有说不是。

“明天您是这场梦幻婚礼的主人，我只想为了您的婚礼不留遗憾，这样的伤疤……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斯嘉丽斟酌用词，慢慢说，“它看起来有些严重，会影响您明天的心情吗？或者需要今晚和委员会咨询师谈一谈？”

莫莉说，“的确有一点严重，今早起床还在疼，但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斯嘉丽无法直接过问雇主隐私，但她心存忧虑，只能拐弯抹角说：“以前我为某位小姐做过一段家庭教师，她的丈夫在婚前对她有过激行为，这位小姐后来在委员会申请了保护令，她自己决定婚后夫妻间什么样的事情是并不被允许的。”

“还有这样的保护吗？”莫莉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可是我们不一样，尤里安比较容易失控，我不喜欢他莫名其妙的粗鲁，但是有的时候是可以的。”

她表情坦然轻松，“当我提出需求，他变得凶狠狠的样子很可爱，稍微忍耐一些事情没什么不可以。”

婚礼前一夜，新娘和新郎不允许见面。

尤里安的亲密朋友们在庄园外为他开派对，据说派对将要持续通宵，他们还让阿米莉娅派人带着礼服在门外等着。

莫莉在享受按摩，主要为了消除水肿，全身肌肉放松，接下来还要接受全套身体护理。

听说很多年前，贵族的婚礼前夜，新娘要在家中祷告整晚，为自己和丈夫能成为恩爱夫妻。

阿米莉娅当成一个小故事说给莫莉听，她说：“自从基因配对工程开始，委员会成立，贵族这个传统也被迫取消了。因为曾经有家族要求新娘祷告，被新娘投诉到了委员会。”

“祷告整晚的意义是什么呢？”莫莉在浴池里仰躺着，身后有佣人在为她梳理头发，两只手臂也伸出池子外让人涂抹乳液，“有新娘因为虔诚祷告了，而获得了完美的丈夫吗？”

“那就无从得知了。”

阿米莉娅想顺势问问莫莉，子爵是否是她心目中的完美伴侣，但又害怕只说真话的夫人说出自己无法回应的答案，只好作罢。

“水有点凉了，您觉得如何，可以去休息了吗？明早的化妆天不亮就要开始，我担心您的休息时间不够。”

莫莉点头，“好，走吧。”

窗帘闭合，点燃助眠香薰，阿米莉娅铺好全新天鹅绒被褥，确保莫莉躺上去可以深深陷进去。

她要创造良好睡眠环境，让可能在婚礼前夜失眠的夫人安睡。

她甚至倒了一杯烈酒，放在床头：“您睡不着的话可以少喝一点。”

莫莉躺下拉好被子，“不会的，我已经困了。”

“好的，晚安。”

说完阿米莉娅没有立即出门，在门口站了片刻确认莫莉是真的没有心绪不宁才离开。

莫莉的确很快睡着了，在最深沉的睡意中被人从梦境中缓缓托起。

她的手被握着，贴在他的脸侧，“莉莉……”

他轻轻说，在昏暗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嗯……”莫莉半睁开眼睛。

尤里安单膝跪在床上，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你怎么在这里？”莫莉用力眨了眨眼睛。

“有些想你。”

“你的朋友们呢？”

“他们喝醉了，很无聊。”他的呼吸带着酒意，“我想回家和你一起呆着。”

莫莉的手心被他的脸贴得滚烫，可以想象他此刻是什么样的体温，“不是说新娘新郎不可以在婚前见面的吗？”

“如果你在意，那么请你闭上眼睛，只要看不见我也算没有见面。”

于是莫莉闭上了眼睛，“你的新裤子送到了吗？”

“送到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非常催眠，莫莉又困了，“起床后，我会化妆穿婚纱，等人接我去场地，结束后我会换第二件礼服，然后在宴会时是第三件……”

她快要睡着，“阿米莉娅、老师，她们都担心我无法应对今天的场面，可是明明我大多时间都在换衣服……换一件衣服，出来亮相，然后下一件……”

“而我要做的就是去见客人，和你会和，再去接待客人，晚宴时和你跳舞，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接待客人……”尤里安嘴唇轻轻碰了碰她额头，“希望客人们能良心发现，自己走掉，把时间留给我……”

莫莉睡着了，没有回答。

“睡吧，我们会在蔷薇瀑布下见。”

或许尤里安应该从他故意灌醉朋友也要回家那一刻就开始警醒，他有些不正常了。

清晨来临，他洗漱换衣，在餐桌上处理了两封紧急信件，然后佣人向他报告，客人陆续来了。

客人们折服于婚礼现场的壮丽布景，口中尽是赞美或者恭维，到处都是笑脸。

他记不清他与多少人交谈过，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太阳逐渐高升，天空开始呈现透彻的蓝，他分神在想，莫莉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

再后来，他开始无法准确叫出客人的姓名，胸腔里那颗被他强压制的心脏，狂跳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好像生病了一样，不知道是心悸还是焦虑，他叫住身边端着托盘的佣人，让他把管家叫来。

他想要叮嘱一下阿米莉娅，今天这种场合不要忘记加强注射抑制剂。

只是他刚叫住佣人，就看见沃克从草坪那头快步走来，来不及说任何祝福，第一句就是：“秘书长到了。”

黑色防暴车越过所有来宾车辆停在大门中央，两个保镖首先下车，接着后座车门被拉开。

草坪上熙攘人声都停了一刻，所有的视线向诺瓦·金汇集。

诺瓦下车后淡淡看了尤里安一眼，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逐渐被想要攀谈的人包围。

沃克问：“您不去打声招呼吗？”

“不了，我还有别的客人。”

仿佛是验证他说的，一位身着燕尾服的男人走过来，“尤里安·金子爵，您好，我是公主侍官，公主马上就要到了。”

重量级来宾都已经入场，是时候开始婚礼流程了。

神官穿着隆重礼服进场，尤里安戴上胸花，上前用额头轻触神官手背，说：“希望得到您祝福。”

神官回应：“神会祝福你的，孩子。”

全场寂静，神官走上水晶台，庄严抬手，“此刻，我前来，为了给予尤里安·金及他的新婚妻子祝福，请新娘到台上来。”

婚礼最壮观的布景，就是由粉色和白色蔷薇搭建而成的瀑布，瀑布流下，是一片蔷薇海洋，水晶主台是这片海洋里的水晶小岛。

莫莉穿着以她名字命名的婚纱，从海的那端缓缓走来。

梦幻绝美的造景，纯洁的新娘，这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面纱遮住莫莉的脸，隐约看得出她翠绿眼眸，她在控制自己眼神，裙摆拂过，粉色花瓣缀在蕾丝间。

在她以为即将顺利开始婚礼时，尤里安忽然走下台子，朝她走过来。

莫莉以为是自己走得慢了，刚加快两步又觉得不太对，尤里安那个眉头紧皱的神情她太熟悉了。

因尤里安突然的举动，嘉宾席有一些交谈声，尤里安感觉不到，他只想问莫莉，打了几针抑制剂，婚纱为什么是这样的。

他想挡住别人的视线，哪怕一点点也可以。

不要看，不许看，想要藏起来。

他的手被握住，用力捏了一下。

“尤里安。”莫莉小声叫他。

尤里安的表情是阴郁的，眼里有风暴在酝酿。

莫莉不得不再次说话：“走吧。”

莫莉一只手握着手捧花，一只手牵着尤里安向神官方向走去。

中途侧过脸看了一眼尤里安，因为他握得太用力了。

到神官面前后，需要新郎将新娘头纱掀起来，脖颈、锁骨一览无余，洁白头纱落在她肩膀上，莫莉抬起眼睛看他。

美丽，圣洁，只属于他的。

脑袋仿佛是被铁锤重击，“嗡”的一下，他的状态又恶化了一些。

在他眼中周围一切都虚化了，一阵风吹来，世界卷起蔷薇花雨，神官、客人、甚至作为背景的庄园都化作漫天花瓣迸裂，他们消失了。

只有眼前的莫莉如旧。

“莉莉……”

莫莉好像回应了，她朝自己走了两步，风吹起她的头纱。

他想说，他买到了世界独一无二的蓝钻，打算在今天送给她。

想要说这个仪式他期盼了很久。

想要说在她的学校里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产生过带她回家的念头。

想要告诉她一切，她知道的、不知道的，甜蜜的、疯狂的。

可是这些话语是苍白的，无法表达他本人哪怕一丝一毫，他又问起那个问题。

“莉莉，你是我的吗？”他陷入自己的臆想世界，不等得到回答他接着说：“你是的，你说过……你的所有都是我的……”

他在众人愕然眼神中脱下外套，披在莫莉肩膀上，紧紧按住不允许她挣脱。

“是我的，不可以……”

不可以让别人看到。

她的美丽只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