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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勒退

这一晚，成灰失眠了。躺在床上，无论怎样紧闭双眼，无论采用何种姿势，他都无法入睡。当他扔下最后一个烟头时，窗外已经发白，陈卫东已经开始起床了。

宿舍里的人都走了后，成灰反而有了睡意，他静静闭上眼睛，终于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忽然听见方尽在喊：“成灰！”

成灰睁开眼，还在以为是做梦，但又听见方尽叫了一声，而且还有敲门声。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得这么死。”方尽望着睡眼惺松的成灰，微笑中带着责备。

成灰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有封电报，我怕有急事，就给你送来了。”方尽说着把电报递给成灰。

成灰看电报的时候，方尽看见了他被烟熏得焦黄的指头，温柔地，心痛地说：“少抽点烟吧！你看你的手指。”

可成灰并没听见方尽的话，电报上“父病速归”四个字如一把锋利的刀，削走了他的听觉。他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跌坐在床上。

“怎么了？成灰，你怎么了？”方尽再也顾不得什么，抓过成灰的电报。

电报上的字也让方尽很是担心，但她并不知道这四个字对成灰意味着什么。“成灰！”她轻轻喊道。

成灰猛地站起来。“我马上去买票。”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那我拿电报去文建明那儿帮你请假。”

“好的，谢谢你。”成灰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开抽屉取出钱，冲出门去。

成灰买到的火车票是下午七点四十分的，尽管送他的柳林、方尽和朱雨都劝他不必早早去火车站空等，但他还是执意四点钟就离开了学校。

到了火车站，方尽去附近买了满满两袋子东西，把其中一袋递给成灰道：“这些是火车上吃的东西。”她看了成灰一眼，又轻声道：“在车上一定要吃饭。”

成灰默默接过，心底涌上一股热流，他真想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入自己怀里。

“这些是给你爸的。”方尽一边说，一边把另一个袋子的东西放进成灰的背包。

火车启动前几分钟，江海波带着金梦，王钢带着叶佳匆匆赶到。

“我中午就去云大了，吃晚饭的时候才知道你要回家。”江海波气喘吁吁地解释。

王钢也道：“我也是吃晚饭时才知道。”

成灰勉强笑笑，想到有这么多朋友关心自己，心里很感动。

“到家以后，来封信说说情况。”方尽刚说完这句话，眼圈一红，两行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嗯！”成灰不敢再说什么，他的喉头有一件东西在堵着，鼻子在发酸。

“再见”声中，成灰离开了昆明火车站，终于没让人发现他一触即落的泪。而方尽却早已泪流满面，直到火车消失在视野外，她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成灰在家呆了一个月才回到学校。他父亲是因为矿井冒顶事故被埋压，捡回一条命，却失去了右腿。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以后父亲不能工作了，虽然还可以领到基本的生活费用，但维持家中三口人的生计都很困难，哪有钱给成灰寄每月的生活费？成灰曾向父亲提出他退学回家找份工作，父亲当即发火，说就算全家不吃不喝，他也必须把大学念完。

成灰是星期四下午到校的。这天下午有课，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从乱糟糟的箱架上翻出洗澡用品，向澡堂走去。

经过大操场旁边，远远看见江海波和金梦正坐在草坪上。成灰喊了一声，江海波回头一看是成灰，翻身站起，跑了过来。

“你爸好了吗？”江海波一边问，一边递给成灰一支烟。

“好了。”成灰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家里的真实情况，“你去陪金梦吧，我去洗澡。”

江海波道：“过一会儿我把她送回去来找你。”

洗完澡回到宿舍，上课的人还没回来。成灰站到窗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物，想着沉重的生活负担，心情也无比沉重。

这时，江海**门走了进来，成灰回头问道：“这么快就把金梦送回去了吗？”

“没有，她不肯回去，在我们宿舍。”江海波笑道，“你也过去坐吧。你才回来，不陪你不好，可也不能冷落了媳妇呀。”

成灰想到金梦也曾去送他，就随江海波去了324。

和金梦打过招呼，成灰发现王钢床上的东西全都不在了，奇道：“海波，阿钢搬出去住了吗？”

“我正要告诉你，阿钢被勒退了。”

“什么？”成灰大吃一惊，望着江海波，希望他是在说笑。

“是真的。”

“为什么？他出了什么事？”

“一时半刻也说不完，过一会儿慢慢告诉你。”江海波说着，偷偷瞄了金梦一眼。

成灰见江海波当着金梦的面不好说，已经猜到几分。望着王钢那张空空的床，想到又失去一个哥们儿，不禁有些伤感。

直到上课的人回来，成灰才知道王钢是因为和叶佳在宿舍睡觉，被校卫队抓住而被勒令退学。原来，成灰走后第二个星期的一天下午，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课了，王钢和叶佳两人在宿舍亲热了一阵，竟双双睡着了，也不把门反锁上，校卫队的人用钥匙开门进去，来了个“捉奸在床”。

听完讲述，成灰问道：“校卫队怎么会白天来查房？又怎么会有324的钥匙？”

高峰道：“这个问题大家讨论过好多次了，都猜不出来。”

晚上，柳林从师大回来，听说成灰回校，忙跑过来找他。问了些成灰家里的情况，听成灰说他父亲并没什么大病，已经完全好了，也舒了口气，笑道：“你那红颜知己来找过你呢。”

“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中午，我刚出校门就遇见了她。我告诉她你回家了，你猜她什么表情？是失魂落魄。”柳林说着笑了起来，“她叫你回来就去找她。”

成灰笑笑，用吸烟掩饰了心中的不安。又问道：“阿钢走的时候你去送他了没？”

柳林叹了口气道：“阿钢两口子也真惨！回去不知要怎样面对家人。尤其是叶佳，阿钢说她父母早就去世了，是哥哥嫂嫂供她上大学。他们走的时候连车费都不够，是我给他们买的票。”

成灰默然，也叹了口气。

柳林又道：“阿钢说是他把叶佳害了，他会用一生对叶佳负责，让她幸福。”

成灰忿然道：“学校也太没人性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发生个性关系怎么了？又没碍着谁的事。”

“算了，事情都这样了，骂也没用。”柳林笑了笑，“也难说这对阿钢不是个好事。他说他们会去深圳，一定要努力干出点名堂。说不定以后他还真会是我们这班最有出息的一个。”

成灰笑了笑道：“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