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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竹马（三）

穆家老宅。

穆盛淮话筒里传来苏语哭得稀里哗啦的抽噎声, 怎么听都觉得她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他也是第一次听她哭得这么厉害，让他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今晚立马就赶回去, 回到她身边。

“苏语, 别哭了, 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立马回去。”穆盛淮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是揪着疼, “好好写作业, 好好考试，等我回来。”

苏语抽噎了好久，终于肯慢慢停下来, 低低地“噢”了一声, “那你，早点回来喔，我去接你。”

后来，穆盛淮又哄了好久, 最后听到苏语乖乖去写作业了, 他才按下红色按钮，挂断跟她的电话。

苏语刚才哭得特别惨，小珍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他甚至能想到那副画面，心疼得胸口都在抽抽。

管家站在穆盛淮身后，见他挂断电话了才过去, “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一起上桌吃饭吧。”

穆盛淮原本温柔的眼神立马变得冰冷, 连轮廓也犀利凛冽，他跟在管家身后，穿过宽长的走廊, 来到一处装修古朴典雅的客厅。

正中央高位的男人五官跟穆盛淮有几分相似，身上颇有上位者深沉稳健的气质。看到少年脸上没什么情绪后，穆赟居然还笑了起来。

“是我的儿子。”

穆盛淮拉开他对面的座位，直接坐下后一言不发开始用餐。

两人同坐在一起，完全没有父子多年后重逢的喜悦和温馨，更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穆赟开口问：“你跟苏家那小丫头聊完了？”

穆盛淮：“嗯。”

“你们的婚约，我帮你取消了。穆家的产业很多，你上了大学要逐渐接手企业，苏家那丫头太小了，跟你不合适，我会安排你的婚姻......”

刀叉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穆盛淮把面前的餐具尽数放下，脸上的表情冷冽下来，“当初先提出婚约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取消的人也是你。”

穆赟眼神深沉，“商人之道，我只做当下最有价值的事情。”

穆盛淮：“所以，我跟苏语的婚约也是你安排的一场交易？”

穆赟：“如果不这么做，苏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心对你？我这也是用心良苦，为了你好。”

“......”

穆盛淮讽刺地冷笑一声，“五年了，你现在是觉得我回到穆家，所以我跟苏语的婚约就不做数了？你做商人就这么过河拆桥？”

“你还是太年轻了。”

穆赟慢条斯理地继续动筷，“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你大可以用你的能力证明给我看。现在整个公司都是我的，要么你就从我手上夺走它，要么你这辈子只能受人摆布。”

“包括你的婚姻，你的苏丫头。”

穆盛淮低头再度拿起手中的餐具，身上的气场明显沉稳了许多，犹如幼狼初现利齿爪牙，也开始向老豺狼一样，学会了讨价还价。

“我和她的事，你别插手。其他的，你可以都交给我。”

***

穆盛淮回来的那天，苏语正在小区里逗猫，见到少年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从石阶上站起来的时候，脚步差点不稳。

过去整整一个多月。

一开始两人还有联络，到后来音信全无，穆盛淮甚至没有上学，问他在班上的好兄弟也没人知道。

于是苏语担心穆盛淮出什么事耽误了，所以一天天地等着，结果一个月就过去了。在这期间，他们两人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所以当看到一个月没出现的穆盛淮提着一袋零食出现时，苏语完全愣住，随后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理我呀。”

穆盛淮连忙把手上的零食塞进她的怀里，随后俯身就把她抱住，面色有些憔悴，更是在看到苏语之后，整个紧绷的神经完全松弛下来。

苏语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把他抱紧了，小声问：“你这段时间是去哪里了吗？为什么连手机也看不了，是不是他们把你关起来......？”

她脑子里闪过一些电视剧上的骇人情节，刚想继续问，结果感觉到穆盛淮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她身上，整个人好像完全卸去力气似的。

刘婷宁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发现穆盛淮回来了，但是身体姿势好像有点怪异，她走近一看，才在苏语耳边叫出声：“穆盛淮，他回来了？怎么了，他是不舒服吗？快！快把他扶进屋！”

苏语也被吓一跳，这才发现穆盛淮居然晕倒了。她伸手探向穆盛淮的额头，简直着急得要哭，“他发烧了，好像特别烫。”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穆盛淮扶进屋里，苏语拉过床上的枕头垫在他后脑勺下面，蹲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

拉上窗帘，苏语正要起身去拿温度计，手腕却被他拉住了，听到他嗓音虚弱宛若呓语：“苏语......巧克力别多吃，我给你买了三盒，是分成三个月的。”

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提醒她不要多吃巧克力。

苏语又生气又难受，赶紧蹲下来抱住他的手臂，小声回应他：“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肯定累坏了。”

穆盛淮还是拉住她不放，眼睛微微睁开，在黑暗的空间内盯着她，指腹却悄无声息地捏住她的手腕上细弱的筋骨，轻轻用力，想把她拉过去。

苏语在黑暗中看不清，只能摸索着趴在床边，伸长手臂让他够着，“怎么了？是有话要对我说嘛？”

少年一言不发，突然朝她转过身，伸手捞住她的后脖颈拉近，随后把头靠了上来，温热又缓慢的呼吸全喷洒在她的鼻梁上。

“这里......这里才是......”

苏语听不清穆盛淮在说什么，连忙把脑袋凑近，结果被他顺势搂入怀中，他的下巴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轻声问：“什么？”

穆盛淮无意识地用鼻子轻蹭过她的脸颊，像流浪的孤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的呼吸撒在她的颈侧，低声喃喃：“......这里才是家。”

她的眸光闪了闪，终于明白了穆盛淮的意思，伸手轻轻拍过穆盛淮的肩，哄着他睡觉：“对呀对呀，你到家了，好好休息吧。”

此刻的穆盛淮似乎很脆弱，单手捏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地搂过她的肩，用一种极为依恋的动作把她禁锢在床边。

刘婷宁开门进来，原本还想拿药给穆盛淮，但是看到这副场景，她也突然愣了一下。

苏语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老母亲的目光，她慌忙地赶紧从穆盛淮的怀里钻出去，结果却被他越箍越紧，根本就挣脱不出去。

她尴尬得要死，连忙拍拍穆盛淮的肩，但是见他好像睡着了，所以没敢打扰他，跟刘婷宁打了个手势。

“等他睡醒吧。”

刘婷宁神色复杂地走了出去。

苏语以一种自己也理解不了的姿势趴在床头，脖颈的地方被他的手臂捞住。她动一下，就被他往怀里捞紧一分，完全动弹不了。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累了。

苏语干脆腿麻了，脖子也酸了，只好悄悄地爬上床，尽量不吵醒穆盛淮，然后就着现在的姿势，慢慢钻入他的怀中。

这下终于舒服多了。

穆盛淮的身体毕竟比她要成熟不少，身体温度甚至比一个成年男性的还要高，加上他现在发烧，浑身都像个巨大的暖炉一样，温热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苏语待在他的怀中，静听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再凑过去判断他是否睡着了。

应该是刚刚才睡过去。

这会儿他额头的碎发耷拉下来，在下眼睑的地方落下一片阴影，看着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被烫得一个哆嗦，赶紧把被子盖好在他身上，然后再慢慢地、轻轻地，从他怀里一点又一点地挪动，钻出去。

穆盛淮眼睫毛微颤，最终还是没睁眼，手臂却渐渐放松下来，放她离开了。

苏语悄悄下了床，捞起自己的拖鞋走出去，见刘婷宁把药和水放在桌子上，她端起来转身走回房间。

结果看到穆盛淮又醒了，抬起上半身盯住她的时候，满眼中的幽怨好像在控诉她——“你怎么跑了，不能给我抱一会儿吗？我都生病了，也不能抱一会儿吗？”

苏语站定在门口，眨了眨眼，感突然有点心虚，连忙来到他面前解释：“我，我就是去给你拿药了。你发烧了，喏，看看是不是药？”

穆盛淮半梦半醒的，嘴唇的血色惨淡，眼眸却是漆黑幽深的。

而且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眼神的犀利和冷静让他即使现在生病了，也依然深沉内敛，像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头即将苏醒的雄狮。

苏语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突然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有些瘆得慌，所以连脚步也放轻了，低着头来到他面前，见他精神一点才问：“你在那边的......家里不开心吗？”

穆盛淮却出声问：“你觉得呢？”

苏语摇摇头，坐在床边，把药和水递给他，“你要是开心，你就不会生病。估计那边没人照顾你，不然肯定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穆盛淮接过药片，仰头服下后，突然往她的身体凑近。

苏语刚才被他热得出了一身汗，现在还能回忆起来那种触感，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他问。

“要是未来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也陌生的模样，可能会让你感到害怕——”

穆盛淮嗓音都发紧发涩。

“你还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