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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丹见面的结果要比乔琳想象中的情况好得多, 他不仅仅漂亮，而且脑袋也很满，至少剑桥的学历放在他头上完全不算浪费。乔琳在他们过去的通信中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可现在才算是又一次证实了它。

他们在俱乐部用完午餐后就又去了附近的私人植物园散步，一路上道路两旁的蓝花楹都盛开了，现在的洛杉矶看起来就像是坠入了紫色的花海里，美极了。

乔琳跟丹走在路上，她挽着他的胳膊, 手里还拿着一杯星冰乐，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大学情侣。唯一不同的是, 不远处乔琳的保镖还在跟着他们, 只是距离保持得足够好, 以至于他们不会注意到安保团队的存在。

“剑桥是什么样的？”乔琳有点好奇，“我去过耶鲁, 可没有完成学业，退学了。我不知道这种传统的学校之间类似吗？”

“我不知道耶鲁是什么样, ”丹笑起来，“可我很享受在剑桥伊曼纽尔学院的日子，那是我成长过程中唯一一处让我觉得我不必为自己热衷于智力活动而感到尴尬的地方。去剑桥之前, 我在汤布里奇公学念书，那儿是所英国传统的寄宿男校。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把一群家世不错的青春期男孩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 赢得奖学金让我获得了一种我不想要的注意。我的老师推荐我去读剑桥，他认为我有学术方面的潜力。我确实很享受在剑桥的日子, 它给了我很多机会探索, 戏剧、喜剧，是那儿让我成为今天的自己的。”

“你在剑桥演过什么？”

“事实上只有两部学生戏剧，《驯悍记》和《麦克白》。在《麦克白》里我跟丽贝卡·霍尔一起演主角, 她父亲彼得·霍尔爵士喜欢我的演出，因此让我出演《皆大欢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真的开始自己的演员职业道路以后，我就一直在做古典剧，准确的说，是在做莎士比亚。”

“我想也许这与你有种天然的古典美感有关。我知道很多英国演员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接受专业训练了，你没有吗？”

“哦，我接受过一些，可我那时候经常做一些音乐剧，像是《窈窕淑女》，还有吉尔伯特与沙利文一起创作的那些轻歌剧。”

“原来你是个musical kid！*”

“是的，可以这么说。”

两个人越聊越开心，他们终于可以分享那些过去还是线上交友时不能吐露的生活细节了，乔琳也事实上真正了解了更多有关丹的事。

他确实跟她预想的差不多，从小被一对知识分子父母收养，在很好的教育系统中长大，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男孩的成长方式。可他也有点跟她想的不一样。

“我不抽烟。”丹无意中提起。

“真的吗？”乔琳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可是件稀奇事，埃迪是她朋友圈里唯一真正不吸烟的男演员，简直就是奇迹本人。

“是的，事实上我是放弃吸烟了，”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还待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吸烟是被禁止的，所以我刻意地去做这件事。我想我从小就有一点故意的叛逆。可等我进了大学之后，没人再禁止我吸烟了，那就不再有趣了，我就放弃了。”

乔琳被他这番话彻底逗笑了，他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她也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相对较大的方正门牙，像个小兔子一样可爱，而后面偶尔露出来的那两颗小尖虎牙，可以说是不能更可爱了。

这可是美国演员没有的特点！他们只要还有份不错的薪水或者不错的家庭，牙一定整齐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有从没经受过美国文化塑造的外国演员才有各种各样的天然牙齿。

她喜欢他的虎牙。

她笑着说：“说真的，你吸烟和戒烟的理由听起来……有点傻，不过是那种可爱的傻。”

丹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眨了眨眼后说：“我猜我们都有过那种刻意挑战权威的阶段吧？”

“这个嘛，”乔琳点了点头，“我只是没选择吸烟，不过我确实饮酒，不管是在日本还是美国，那时候都不怎么合法。”

“你瞧，我们都有这种可爱的傻劲。”丹略带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也发现了乔琳同他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这一刻邮件里那个聪慧机敏又有点书虫劲儿的特别女人与现实生活里那个大人物重合了起来，可爱极了。

他们都希望这条花园里的路可以没有尽头，至少他们还能再走上一个小时。可时间过得太快了，乔琳的手机闹钟已经响了起来。

“哦！我得去工作了，丹。你说你会在美国待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现实问题，丹有点失落地解释道：“我们会西海岸巡演到10月份，可我不一定能待在洛杉矶。明年6月到9月会在纽约演出，目前是这样的。”

“我知道，事实上我很快就要开始拍摄了，7月到9月，大部分时候都要去南方拍摄，剩下一些内容最后会在洛杉矶完成。”

乔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这男孩正忧郁地看着她，那双蓝水晶一样的眼睛是那么温柔又赤诚，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软。

“我们会找到机会相处的。至少我们还有邮件。”

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然后问她：“这可能有点唐突，可我能不能……”

乔琳没等他说完，就向前一步，微微点脚，抬头吻了他。

他唇瓣那柔软又温润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就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在身上一样。

这原本只是个蜻蜓点水般的安慰之吻，可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就像是伪装成猎物的猎手一样，终于把那高傲美丽的女王诱惑到了面前，然后他就可以——

尽情地吻她。

乔琳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温柔又致命地夺走了，身体发麻，血液也开始涌上脑袋，她就是颗可以被含在嘴里的糖果，被反复地品尝着。

这是个很长的吻，非常温柔，却又让她沦陷。

她有过很多次亲吻，可这个吻仍然让她感觉到除了她和他以外的世界消失了。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丹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脸，轻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乔琳柔声回答：“我会打给你。”

“我会等的。”

乔琳又抬头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再见，丹。”

“下次见，乔。”

***

等乔琳坐进卢比孔河的会议室里时，那种缱绻不舍的柔情还残留在她的心上。她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咖啡以后，才收敛了脸上不该有的笑容，沉声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商讨对美高梅的评估结果，他们聘请的团队对美高梅的资产状况进行了清点，对制片部门和4100部电影片库给出了35-40亿美元的估值。

乔琳知道这个价格距离美高梅老板柯克·科克莱恩的心理价位50亿还有一定差距，可评估报告上说的很清楚，美高梅的现金流高度依赖DVD收入，最值钱的就是詹姆斯·邦德系列和其他经典电影的版权，除此以外基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那20亿美元的外债搁在任何一个收购方来看都是个沉重的负担。

她最近开始听到一些消息，搞清楚了柯克为什么突然急着出售美高梅，这位87岁的赌城大亨想要买下拉斯维加斯的曼达勒集团，出价79亿美元。曼达勒集团是拉斯维加斯最大的酒店和赌场运营商之一，这次收购已经得到了政府层面的批准，只要他们达成交易，那么目前拥有米高梅幻影集团57%股权的柯克就会成为拉斯维加斯的无冕之王，同时控制着这座罪恶之城主要商业街上17家大赌场中的10家。

米高梅幻影和美高梅影业同时共用一套品牌标识，可实际上是两个集团，前者涉及的产业主要是□□、酒店和旅游。柯克现在想把已经是鸡肋的美高梅卖掉，换取他在拉斯维加斯的大业，这是个非常合理的想法。

可这也说明柯克可能会急于出手，而不再像过去那样因为价格谈不拢就放弃谈判。他的让步程度取决于他到底有多想要曼达勒集团。

接下来的时间乔琳一直在跟索尼的人接触，她手上有三张筹码，第一张是卢比孔河在高清DVD上的立场选择，第二张是胜域资产管理公司在华尔街能拉来的几家基金，第三张则是沃纳影业的立场。这些筹码让她有信心说服索尼背后的财团放弃竞价，同时转而支持卢比孔河完成收购。她的对手必须考虑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既可以选择支持他们，也可以选择支持他们的对手。乔琳一个人手握的筹码不足以结束格式战争，可她的影响力足以在格式大战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决定胜负局势。

即使乔琳没能让索尼财团改变主意，她也有足够的资本撬动杠杆，把美高梅一口吞下。只是这种方法相对更麻烦，风险也更高而已。

6月剩下两周乔琳都在到处跟人吃饭、开电话会议和聊天，这种事说麻烦也麻烦，可只要双方最终意向一旦达成，其他事情就会快得跟火箭一样。

6月23日，沃纳集团宣布，由于美高梅拒绝进一步的财务状况检查，不履行相关义务，将收回收购要约。

6月25日，康卡斯特集团宣布将加入卢比孔河牵头的收购财团，参与美高梅收购业务。

6月28日，索尼集团私人合作伙伴TPG资本宣布同样加入卢比孔河牵头的收购财团，意味着索尼放弃了原本的全现金收购计划。

7月1日，卢比孔河娱乐集团牵头组成的财团发起对美高梅的收购要约，总报价43亿美元，其中包括承担美高梅现有的债务。

剩下的工作自然就是无尽的谈判了，比尔和其他高管在负责这件事。乔琳对此很有信心，她已经基本上干掉了这个狩猎场上的主要猎手，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猎物已经落入她的手心了。

不过，她现在要开始《一往无前》的拍摄了。对她来说，拍摄反而像是去度假，除了不能按时见孩子和见约会对象外，没有其他缺点，真正意义上把她从好莱坞的名利场中拯救了出来。

当然，她还需要一周时间调整一下状态，让自己从老板变成琼·卡特。

跟华金·菲尼克斯待在一起很有助于她调整状态，只是他有点酗酒这件事让她很担心。

晚餐时间，乔琳走进了华金的拖车。

“你还好吗，华金？”

“什么？我很好啊。”

“我知道你在喝酒。你没有影响到拍摄，我只是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我有点担心你。”

华金揉了揉眼睛，困惑地回答：“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乔，我很好。”

这是典型的酒鬼发言。

乔琳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这儿，对吧？”

华金微笑起来回答：“我知道，乔，我只是个单纯的享乐主义者，别担心我。”

乔琳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他的拖车。这一刻她的心情竟然跟她扮演的琼·卡特的心情奇特地重合了。琼爱上的约翰尼·卡什什么都好，只有两个致命的问题：他是个药物成瘾的已婚男人。

乔琳知道很多演员都酗酒甚至滥用药物，他们会在片场竭力掩饰这件事，毕竟即使是风气很差的好莱坞，也不能容忍演员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工作。只是这个容忍度是个弹性值，演员的商业价值越高，剧组就越能忍。

事实上，华金的专业表现完全没有问题，可她是他的朋友，她只是单纯地担心他，特别是考虑到她跟他哥哥的那些历史问题。

除了这点外，他们在孟菲斯进行的拍摄非常顺利。华金把约翰尼·卡什那种愤怒、感性并且精神上饱受折磨的青年人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几乎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歌手本人。

事实上他的精神压力可能有点太重了，这导致片场上出现了一个新仪式。每天早上开工前，导演詹姆斯·曼戈尔德都会对他说：“你不是约翰尼·卡什。”华金听后压力就小了，精神也会好上很多。

约翰尼·卡什被称作“黑衣人”，因为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到处演出，这也就成了他的绰号和自传标题。他是个农夫的小儿子，从小就不受父亲期待，可没想到更受父亲喜欢的哥哥却出了意外去世，这种惨痛的童年经历铸就了他压抑又倔强的性格。成年后他去军队服役，跟第一任妻子薇薇安结婚生女，退役回家。可他始终找不到自己人生应该坚持的那条路，直到他抱起吉他，开始真正践行自己的音乐梦想。

剧本中约翰尼如何取得事业上的认可并不是重点，编剧真正强调的是当他开始拥有了最初的成功后，如何在堕落中找回自己对音乐梦想和爱情的坚持的。

乔琳数过分镜表，按照目前的计划，她的角色琼·卡特会在成片的35-38分钟之间第一次出场。约翰尼那时候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歌手了，一直在各地巡演，在一次拼盘演出中第一次遇到了自己从小就喜欢的琼·卡特。她的裙子不慎挂在了约翰尼的吉他带上，两个人开始有了交集并成为了朋友，一起巡演。

扮演琼让乔琳很开心，她可以尽情地模仿琼·卡特的南方口音，这对她来说很好玩，她一直很着迷于各种口音的区别。现实里的琼出生在弗吉尼亚州的富裕家庭里，卡特家族在她出生前就是乡村音乐界的表演世家了，因此她其实没有很重的南方口音。可当她上台表演的时候，为了拉近跟观众的关系，她就会刻意强调自己的南方腹地口音，以此来销售自己的乡村音乐。

琼的表演风格也很活泼，就像剧本里琼对约翰尼·卡什说的那样，她把搞笑和音乐融合在一起，让这成为自己表演的标志。因此乔琳可以活泼地走上舞台笑嘻嘻地跟观众开玩笑，欢快地表演《Juke Bx Blues》。

等她结束这一天的工作时，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会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给保罗和孩子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的情况，再跟波比说说话。波比总是会问她“妈咪你什么时候回家”，乔琳则会一遍又一遍回答“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就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