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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死

  • 作者:慵不语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11-25 13:37:00
  • 完书字数:10830

陆郁心里已有了主意, 他又将老母和家人送于别院,如今堂叔已不理朝政, 他俨然是陆家家主。

此事倘若有闪失,便是诛灭族人的罪过。

陆郁不晓得,将亲人藏于别院,能否躲过劫难。

但若一旦成功,便是一朝青云直上,鸡犬升天, 再也不必仰人鼻息。

计划虽做得好,但还是要得到一个关键人物的支持。

陆郁来到淮王府, 淮王正是佩服陆郁之时,见到他便迎上来道:“先生,本王正要去贵妃处请安呢,您怎么来了?”

“淮王殿下真是好心情,每日都要去给贵妃请安。”陆郁皮笑肉不笑:“殿下是想一直做贵妃的好儿子吗?”

淮王一怔,皱眉道:“先生何出此言?”

“你真以为贵妃是真心待你?陆郁淡淡道:“无非就是你好拿捏罢了,就算太子败了又如何, 她立你为太子, 你便要听她的话, 说句大不敬的,就算陛下有一日去了, 你也要奉她为母,难道你愿意一直忍气吞声, 被她的阴影笼罩吗?”

淮王一怔:“先生这一计,乱了太子阵脚,我想的是,如今贵妃和太子寸步不让, 我们恰好能渔翁得利。”

“如果我们只是按兵不动,得到的利还是太小,殿下,你敢不敢随臣做一番事业,入虎穴得虎子,利益也定然是全天下独一份的。”

淮王思索良久,他并不愿受制于一个女人,况且陆郁如此厉害,动动手指便斗得太子元气大伤,他如今真心为自己谋划,夺位又有何不可?

他定了定神道:“先生不若先说说自己的计划。”

“臣自是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如今之事,用得好便是引子,谁都知晓太子爱妾被囚于宫中,陛下又对太子甚是疏远,殿下可趁此机会,先去招徕太子的人马,想必会有不少人追随——”

陆郁拿出名单道:“殿下可先招徕这些人……”

淮王匆匆浏览,便将纸条握在了手心:“先生再往下细讲。”

“这些人中又不少是跟随太子却郁郁不得志的武将,殿下可许他们富贵,再加上自己的王府之将兵,一同进宫。”

淮王有几分犹豫:“逼宫……”

“不,不是逼宫。”陆郁眯眸道:“殿下可借太子府有异动举事,您是为了保护陛下和贵妃,不得已才带兵入京,等到入了京,皇位便是您手到擒来之物。”

“可……”淮王犹豫道:“宫中有将士,再说太子也不会坐以待毙……”

“此计兵贵神速,皇帝疑心太子,您先传太子府异动,若是带兵救驾,陛下慌乱之中,定然会让您入宫,您入宫明正言顺,太子之兵却无法进宫——待到您逼宫之时,太子就算张罗兵马长驱直入,也定然大势已去。”

“妙!”淮王和陆郁一拍即合:“先生一分析,此时还真是好机会,此计最重要的,还是挑拨离间父皇和太子之间的感情,让父皇认为,太子定然要反他——父皇疑心愈重,咱们入宫越是顺畅!”

陆郁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殿下果真通透,的确如此!”

“先生,本王还有一计,定然能让父皇更是忌惮太子!”

陆郁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却听淮王大大咧咧道:“那女子不是太子爱妾吗?父皇已经答应了太子,会保她这十日在宫中毫发无损——你说,若是这女子突然毙命,我们再传出太子府有异动,岂不是更是合理?太子从前在军中有不少势力,父皇听到了,想必更是惊慌失措——到时候我们再进宫,想必更是无比顺利,如此看这女子便是最好的诱饵……”

说着说着,淮王不由得噤声,陆郁温润的笑意如同掺了寒冰,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没来由的全身发冷。

“先生,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淮王毕竟还是孩子,看到陆郁这等眼神,不由得有几分奇怪。

“没有。”陆郁笑意不变:“臣只是觉得,殿下真的是聪慧过人。”

可惜聪慧过头,便离死不远了。

离开淮王府时,陆郁眼眸逐渐冰冷。

枝枝从前是何人,淮王一清二楚,却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等话。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枝枝分毫。

淮王既然有了此等念头……

陆郁如春日清泉般的眸子冷冷眯起,待到此人继位后,也不必再留了。

京郊的一处别院,乌瓦白墙,临溪照水,甚是清雅婉约,陆郁一进去,众仆人立刻相迎道:“陆公子……”

陆郁低声道:“起身吧。”

“陆公子……”这仆人战战兢兢赔笑道:“您说的主子夫人,何时才能到呀,下人们日日闲着,都有几分……心里不安了呢……”

这清雅的公子哥出手阔绰,先是买下了这处别院,完全按照江南的风情建了起来,后又买了许多仆人杂役,可迟迟不见主子来,每次问起,这清雅的公子便会微笑说他是苏州人,携夫人来京城小住,可夫人路上遇到了阻碍,暂且还没能来此地,待到夫人来了,一切便都可回归正常。

他们本来没有疑心,毕竟这公子贪谈吐清雅,一看就知是江南人,可渐渐地,这所谓夫人一等不来,二候不至,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

有些人说这公子甚是古怪,非要将那家具摆件按照什么模板放着,一分一毫都错不得,有一次,那梨花案的三个椅子被丫头少放了一个,从来未发脾气的公子,便将移动之人打了一顿板子,冷声说:“夫人,本公子和董然,,当时便是在梨花案上一同吃糕点,你少摆一个椅子,是准备赶走我们三个中哪一位啊!?”

此事之所以诡异,是因了有一个丫头看到里间供奉的牌位上,名字赫然是董然。

此事一出,众人都吓得不轻。

这古怪公子还甚是爱布下蜻蜓,厅堂里,院落中,几乎处处都有蜻蜓,他偶尔还会用那玉做的手指去抚那蜻蜓,喃喃地叫一个人的名字……

这些丫鬟本来对这公子甚有好感,可如今却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

有些人便开始传,说这公子其实得了痴心疯,他要等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如此痴心,将这家摆成从前的模样,只是在等候一位鬼新娘。

这宅子的地方本是极好的,但人烟稀少,再加上种种流言,众人都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甚至看到公子微笑的温柔模样,都觉得……甚是可怖。

因此这管家仆人看着陆公子又开始清点蜻蜓,便觉得后背发麻。

“公子……公子……夫人……何时回来啊……要不要咱去接接……”

“这次是真的快来了,你们都好好打扫,夫人最喜欢的便是这江南模样宅子,你们别忘了说苏州话,她刚从江南来京城,定然不习惯,你们莫要让她有什么不舒服。”

仆人们都应了是。

“夫人到了何处……”有人赔笑道:“是到半路了?这地方偏僻,夫人能找到吗?”

“蜻蜓……”陆郁深情的眸光注视这庭院中的蜻蜓,轻声道:“有了这蜻蜓,她便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忽然,他看到庭院中的拐角处少了蜻蜓,登时冷声,抓着那栅栏狰狞道:“此处的蜻蜓何在!此处的蜻蜓何在!”

蜻蜓的故事,这公子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丫鬟们刚开始听觉得甚是唯美,如今听来,却觉得一股阴气。

如今看他又举止奇怪,皆结结巴巴上前安抚道:“奴婢这就安上,许是被风吹走了……”

枝枝……枝枝……

看到那蜻蜓被安置妥当,陆郁深呼一口气,总算来到了厅内。

这是他给枝枝安排的好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和江南时一样。

他们从未经过离乱,他们一起长大,家人也都尚在。

未曾有过分离,也未曾有过李御的出现。

她仍是她的小青梅,在他心中,她从未改变过。

因此,他容不得此处有丝毫闪失,哪怕是一处最小的细节,他都要精益求精,唯恐有一处纰漏,便能惊醒他的梦。

所有的丫鬟,仆人,都深信不疑。

深信她是从江南来的夫人,从未来过京城,他们青梅竹马,是世人艳羡的一对儿。

若枝枝看到,她定然会知晓,自己是如何念着她。

哪里是外室,他分明是将她捧在了心尖。

再说……她经了此事,便是皇家追踪的逃犯。

天下之大,她纵使想逃,也是无处可去。

陆郁面容上浮现一抹温柔极致,又阴冷到极致的笑意。

她会听话的,毕竟全天下,也唯有此地,唯有他的身边,是她的容身之处。

时日久了,她非但不会觉得这是禁锢,还要感激他给了她一方安稳的庇护。

她是他的小青梅,年少时,她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人,如今她的命里,也该只有他一人才是!

“枝枝,我们还能回去……我们还能回去……”

陆郁轻轻颤抖,合衣卧倒在了此处的床榻之上。

皇宫之中,李御跪在殿下,抬眸看向父皇,直言道:“父皇,她乃东宫之人,儿臣请父皇将她还与儿臣。”

皇帝登时冷笑:“你亲口说的十日为期,怎么?案子查好了?”

李御沉默:“还未。”

“那你还不去查案,若她真的和逆案无关,朕也不会强留她。”

“请父皇恩准,儿臣去探视她一番。”李御低声道:“她素来身子不好,如今又受惊吓,儿臣甚是担心……”

“放肆!”皇帝终于冷声怒道:“太子,你可知自己身份,可知如今是何情形?竟然敢当着朕的面,说这等无稽之谈!”

“此女为何来京城,想必你比朕明白——她本该进的是陆府!”

“你——你为了一个女人,干下如此荒唐之事!”皇帝忍无可忍,终于怒道:“你以为你查出真相,朕就会将她还给你,哼!这样的祸水,朕势必不会留下她!”

李御一惊:“父皇……”

他本以为父皇执意于查案,是对旧事念念不忘,也是针对自己,如今看来,却觉得父皇语气中,竟然有几分,是对自己的在意。

可这在意又是何等残酷——竟然要夺绫枝的性命。

“你身为太子,却为了一个女人,频频失态!”皇帝冷道:“朕借此事把她关起来,并非想刁难你,但你心里清楚,陆母是为何落水,你心里清楚,江诺为何会入国子监!你也清楚,你前些时日不在东宫,是去了何处!”

皇帝愈说愈怒,他从前对太子的确甚是冷淡,也一直想着废立之事。

可如今垂垂老矣,虽然想给儿子找不痛快,常常表示出对淮王的好感,但并不愿动国本——可他这些时日着重调查了太子如今的种种所为,却让他大开眼界。

李御说不清心中滋味。

本以为父皇定然是想废立之事,没曾想却是站在他的角度,说着为他好的话。

更未曾想到,饶是做的天衣无缝之事,也会被父皇尽收眼底。

“收手吧。”皇帝冷声道:“你为了一个心里没装着你的女人,废弛祖制,疏远贤臣,夜不归宫,不顾安危……李御,你是一国储君,心里该装着的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一个眼里从来就没你的女人!”

“不!”李御蓦然抬眸,眸底有丝丝血丝,透着疯戾和痛苦的不甘:“父皇,她心中有儿臣,她……她和儿臣,是两情相悦。”

“朕的金吾卫何等无孔不入,哪怕是吉光片羽,他们都能搜寻到,报给朕!”

皇帝将厚厚的卷宗冷然甩到李御眼前:“你倒是看看,这万言奏折中,可有一条,能佐证她心中有你?!”

厚厚的奏折中,皆是他的太子,如何做下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如何一步一步沦陷却不自知。

可那女子,却从未对东宫有过任何留恋。

那次夜宴,那女子看李御的眼神,清冷之下,分明是绝望,疲惫,和无奈。

事实如此分明,李御却迟迟不肯看清。

皇帝一时之间说不清心中滋味,从前只觉得儿子对朝中之事甚是熟稔,愈发会把控人心。

可如今看这奏折,却愈发觉得这傻小子,被人牢牢把控了。

偏偏那人,却无意把控,更无意沾染。

如此伤人的言语,他为李御留了几分颜面,并不愿说出口。

“她真的心中有儿臣。”李御已不知论证此点有何必要,只是轻声道:“她心里有儿臣的……”

她心中怎会没他呢?

他想说在江南的种种细节,那日的春雨,那日的观鹤……却又觉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想说在东宫的点点滴滴,却发觉那不过是一场痛苦不堪的过往,她的恐惧,逃避,躲闪,如一日日枯萎的春花,让他恐慌无力……他想说除夕时的铜钱,动动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啊……相处的日日夜夜这么久,他想要寻到她动心的蛛丝马迹,却难于上青天。

李御颤着手,拿起那万言奏折。

白纸黑字,密密匝匝。

若不是此时看,他都忘了,他为了她,曾一次次做下数不可数的傻事。

可惜……洋洋洒洒,他却狼狈的在其中,找不到任何一丝,她对他的爱意。

“你们若是两情相悦,朕倒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是你的私事。”皇帝冷声道:“你这么些年,不娶太子妃,不纳妾,最后就找了这么个东西?”

“父皇!”李御全身发颤,声音压得很低:“父皇明知儿臣对她的情意,为何要如此贬低她……”

“哼!你不娶正妃,莫不是因了朕当时亲近贵妃,疏远了你母亲?你就偏偏在儿女之情上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非要心仪村妇,丢尽皇家脸面。”

“她不是村妇。”李御冷声道:“她在儿臣心中,是江南的碧于天的春水,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夏花,她……”

他明明知晓,此时不是诉衷肠之时,但听到旁人对绫枝诋毁,否认,便忍不住气血翻涌。

她明明……明明那般美好……站在人群里发着清辉般的光芒,不与旁人争艳,却愣是将满城贵女都比下去。

他从前也曾轻蔑过自己对她的情谊,以为只要占有,便能迅速厌倦,可心头一次次的痛楚告诉他,她是他无法割舍之人。

“闭嘴!”皇帝重重拍了桌案:“朕培养的是储君,不是满嘴酸腐的诗人,朕也没空听你在这儿念诗——”

三尺白绫从案上飘下,宛若梦境般轻渺,又如同泰山般重重袭来,压在李御肩头。

上首,皇帝冰冷的命令响起:“此女是我朝祸水,你是朕钦定的太子,这白绫是朕赏她的,朕命你前去,亲自了结她——放心,朕已准备了诸多美人,这便会送到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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