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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宋观南顺着季晓明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季晓明是在问自己这些草地。

她皱了皱眉头：“陛下，臣刚刚说过了，这些草地，是第一批土豆丰收之后，第二轮要用的。”

宋观南盯着季晓明，似乎是在诘问季晓明为什么没有听她说话。

被她这样顶着，季晓明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似的，也不知道是羞赧，还是被太阳晒的。

宋观南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带着季晓明回到了寺庙里面：“陛下还吃得惯斋饭吗？”

“盂兰盆节那样的吗？”

季晓明对于素斋的认识还仅仅只是停留在宫宴上。

宋观南摇了摇头：“宫里只是素，却称不上斋饭。”

正好到了寺庙午饭的时间，宋观南端回来了两份斋饭。

季晓明看着宋观南手里面的两份饭，有些瞠目。

再怎么说，他季晓明也是燕王世子出身，自然也是锦衣玉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斋饭。

宋观南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手里面其中一份饭放在了季晓明的面前。

季晓明看了看宋观南，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斋饭，一时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观南自然也看出了季晓明的窘迫，可她并不会因为季晓明是帝王就说什么。

她只是坐在季晓明的对面，当着季晓明的面，开始用自己面前的那一份斋饭。

季晓明看着面前的斋饭，看不出是什么谷物，上面堪堪的放了几块碎豆腐，混和着被切碎的青菜，虽然没有什么异味，可在帝王眼里，这样的斋饭，确实是难以下咽。

他抿了抿嘴角，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宋观南。

只见宋观南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斋饭，认真的模样让季晓明开始怀疑，这斋饭的味道是不是不像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寡淡。

季晓明试探地尝了一口，随后眉头皱起，神情古怪。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宋观南的方向，却发现宋观南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怎么了陛下？是吃不惯吗？”

对于宋观南的明知故问，季晓明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又吃了一口，似乎是想要确认这种对他来说算是古怪的食物可以入口一样。

可第二口，季晓明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宋观南看出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说道：“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寺庙的香客为什么如此少，这里的斋饭，的确可以用寡淡二字来形容。”

季晓明点点头，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筷子。

宋观南见季晓明这样一副反应，就知道季晓明以为自己是在安慰他了，她话锋一转：“可这样的斋饭，却又是不可或缺的。”

季晓明怔了一下，随后看向宋观南：“帝师何出此言？”

宋观南微笑：“臣之前做安王伴读的时候，经常带着安王去东市。”

“为什么是东市？”

“因为东市有天南海北来的人，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商队，一个城邦，他们代表的也是昭国的百姓，宫里的御膳房不会出现民间的胡麻饼。”

“胡麻饼？那不是赈灾用的吗？现在军饷用的都是粮草，胡麻饼都很少见了。”

季晓明说的理所应当。

宋观南的眉眼间闪过了一丝悲哀：“是啊，在陛下眼里，胡麻饼什么都算不上。”

季晓明在宋观南的语气里面敏锐的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盯着宋观南。

宋观南也微笑着看向他：“所以，陛下还不够了解昭国。”

季晓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宋观南。

“的确，朕并不了解朕的百姓。”

宋观南垂眸轻笑一声：“陛下以为胡麻饼是赈灾时候才用的吃食，那臣也可以告诉陛下，饥荒闹得严重了，别说是胡麻饼，就是树皮草根观音土，那也是吃得的。”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是让季晓明半分也想不到。

季晓明一言不发，宋观南便继续说下去：“臣以为，吃斋饭并不只是为了礼佛，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面清净。”

她一双眼睛很亮，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季晓明。

宋观南清楚，季晓明和季昇不一样，和季承佑也不一样。

季晓明是她印象中典型的那种的帝王，有野心，有能力，却唯独没有对百姓的同理心。

他是君主制度下，被季昇培养出来的帝王，是昭国目前需要的开拓型君王，可唯独不是一个仁君。

而她想要试试能不能改变季晓明的一些看法，就像是她在最开始教导季承佑时候那样，不仅仅是读书，也要去看看更多的民生，见见不同的风土。

偏偏季晓明皱眉盯着她：“帝师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观南依旧是模式化的笑容：“陛下，臣想说，昭国离不开百姓。”

“朕知道，不需要帝师来提醒朕。”

“可陛下只是知道，却并没有亲身的经历。”

对上季晓明有些阴沉的脸色，宋观南依旧无比的平静。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季晓明感到心里面发堵，就好像是宋观南在这一瞬间真的变成了帝师，变成了……他的老师，在慢慢的教给他，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明明这是自己之前用来警告宋观南分清楚局势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当宋观南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学子来教导的时候，季晓明的心里面竟然难受的厉害。

他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对上宋观南慈和平静的眼神时，他胸口就是一阵钝痛。

不对啊，她是帝师，自己是皇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他为什么会这样难受呢？

季晓明想不明白，可也不能够表现出来。

他只能坐在宋观南的对面，听着宋观南平缓的语调，不住地出神。

和之前在田间不同，此时此刻的季晓明很混乱，他盯着自己面前的斋饭，半晌没有动作。

宋观南注意到了季晓明有些发直的眼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在听吗？”

季晓明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敷衍。

宋观南自然也不愿意和这样的学生多说什么，只能又是叹了一口气：“陛下这次出宫时间不短了，宫里的饭菜自然是要比庙里面好不少的。”

随后，不等季晓明说什么，宋观南直接起身半跪：“臣恭送陛下。”

季晓明看着跪在地上的宋观南，神情颇为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只是看了一眼面前的斋饭，又看了一眼宋观南：“怎么？帝师终于想明白，知道朕是皇帝了？”

宋观南看了一眼季晓明的神情，以为季晓明是在介意这样一份粗糙的斋饭：“陛下是昭国的帝王，是能够让百姓吃饱喝足，过上好日子的人。”

她说得一板一眼，让季晓明挑不出半分的毛病。

“既然如此，帝师也不必急着回朝了，等什么时候有了成果，朕自然会派人来接帝师回宫。”

简短的几句话，季晓明就把宋观南判在了长安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