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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石庆和张大礼家出来，赵武让范郝把村长带来，让他把两人失踪的情况说一遍。

“据说他们俩是因为运夏粮被抢，失踪的？”赵武问。

村长点头回是。

“我怎么听说，你们村去年有人参加了税赋抗议活动，他们二人也参加了，怕不是失踪因为和此事有关吧！”赵武突然话锋一转，咄咄逼人地询问起前年在漷县谣传已久的一桩事件。

赵武在州衙，其实多少也听说了两年前在漷县发生了一起因为税赋过高，农户到县衙门口抗议的事件，但因为州衙里都是钱通判的人，所知线索不多。

村长的身体一晃，瞅了一眼范郝，慌忙否认，说我们这里一切安好，没有人参加什么抗议活动。赵武又问周围其他村民，但是村民们都仿佛在害怕什么，根本不敢说实话。他们都说自己不知道。

李维笑道：“赵叔，你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线索的。”

赵武还是不死心，他觉得村民们一定有所隐瞒，只是不敢说出来。他决定采取另一种方法，就是等到夜里偷偷找一个村民，私下询问具体情况。

李维没有阻拦，虽说他知道效果不大，不过敲山震虎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四人随着范郝回到县城，范郝安排了酒店住下。由于当日已晚，范郝说一日辛劳，请各位早些休息，知县大人明日设宴款待。

而赵武却叫上李维又潜回了中辛村，他随机选了村子外围的一户人家。待到亥时，趁着村里的人都熟睡了，借夜色悄悄地进入了这户人家。

赵武把家里的男人从床上拖了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家男人被吓得浑身发抖，但也有些机灵，知道来人定不是小偷，不知道要对他做什么。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心里又是惊恐又是惊奇。

“你叫什么？”赵武问。

“陈二。”

赵武说：“陈二，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就会放你走。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陈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赵武说：“我也不多说，你只要知道我们权力很大，大过县衙就行了。所以你要聪明点，要听话配合，问什么答什么，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

陈二又摇摇头，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赵武说：“关于陈石庆和张大礼被杀之事，你可知晓？”

陈二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先是摇摇头，再一看赵武吓人的脸色，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赵武表示满意：“很好，那你且告知我们，陈石庆和张大礼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村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是把这些都一一如实说来，我自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是不说实话，或者说谎话，我可会把你抓去大牢里受审。到时候可不是好玩的。你可要知道厉害关系！”

李维听着赵武的威逼利诱，莫名有些想笑。

陈二迟疑了下问：“大人会给俺多少银子？”

赵武没想到陈二竟然真会问，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承诺说，多是不会太多，但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陈二听了赵武的回答，居然忍不住偷笑起来，又赶紧收了笑容。

赵武直接问：“我听说是不是他们带头去县衙闹事了？”

陈二叹了口气说：“俺看二位大人也不是坏人，就给你们说吧，其实这事大伙儿都知道。”

他说因为气候不好，闹了干旱和虫灾，漷县的粮食收成不好，但是县衙却不减少税赋，反而增加了一倍。农户们都忍无可忍，这是在剥削他们的血汗，是要逼死他们。于是，他们决定到县衙去抗议，要求降低税赋。

那次一共去了几十个从各村去的农户代表，拿着锄头、镰刀、竹竿等工具，聚集在县衙门前，喊着口号：“降税！降税！不然就闹！”陈二说，这事儿闹得挺大，震动了整个县城，好多城里的百姓来围观，他其实也去了县衙，只是他没和陈石庆和张大礼他们一起，他偷偷躲在后面，混在围观的百姓当中。

“那县衙是怎么处置的？”李维问。

陈二说，当时县衙里的官吏没有一个出来的，最后就派出了一个小吏出来劝大伙儿散去。

“那个小吏让大伙儿听他说一句，说大伙儿这样闹是没有用的。他说现在这个税赋是不可能降低的，因为咱通州是京畿重地，必须供应京城老爷们的需要。说俺们如果不交税，就是不忠不孝，就是造反，后果很严重！”

陈二说当时他特别害怕，但是陈石庆他们怒了，他们觉得这是在欺负农户无知，用皇上的名义压迫他们。

陈二有些激动地说：“张大礼冲上去打了小吏，骂他是狗官！张大礼说县衙的狗官以为他们都是傻子，说俺们这里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还要给京城送去？这些贪官污吏，只会吞吃俺们的血汗钱！他们才是不忠不孝！他们才是造反！俺觉得张大礼说得有道理！俺们要公道！可是俺胆小，不敢上去吵。”

陈二如此配合的反应出乎李维的意料，看来漷县的农户确实是被逼得太紧了！如果左右都是死，那只能挺而走险。

陈二又说，后来县衙把农户抗议的事情压了下来，也没有对农户有什么处置，这事儿就过去了。但是税赋还是没有因此减轻，村里又让大伙儿交夏粮，陈石庆和张大礼运夏粮去换银，途中被抢了，然后两人失踪了，不知死活，尸首也不曾找到。

陈二叹道：“他们得罪了县衙，八成是没命了，大伙儿都不敢说。两位大人，银子俺不要了，只求二位大人千万替俺保密，别说是俺说了这么多！俺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

他不知道二人尸骨就埋在万德才的种植场，因为参与了税赋的抗议事件，他们遭到了报复，万德才奉命灭口。

赵武让陈二放心，绝对不会伤害他。

李维思考，极有可能因此事，死的不只是他们二人。这事有很大的疑点：

第一，漷县收的税赋为何如此之高？几乎高出通州一倍。需要核查的是，漷县历年上交税赋情况，上交的税赋是不是都去了州衙？通州辖下的其他县城是不是也都这么高？

第二，这么明显不合理的税赋情况已经延续多年，就没有官员发现问题？没有官员上报？这说明上面是有人一直在包庇压制的，也说明有人是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的。只是州衙的账目年年都须核算审查，竟然没有人发现一丝不对？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定用了什么方式巧立名目，隐藏至深。

所有的疑问都需要通过查账来找到线索，首先就是查漷县的账目，当然必然要遇到阻力。

“下面该怎么办？”赵武问。

“明日县令要请客，我们逗逗他。”李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