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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2 章 朝议

  • 作者:柳明暗
  • 类型:网游动漫
  • 更新时间:10-04 18:26:53
  • 完书字数:19588

即便不算月下湖那方修行阴域给予孟彰修行上的支持, 只凭那方修行阴域是孟珏和谢娘子为孟彰备下的,孟彰就不会做其他选择。

梦道上的修行,自来就跟睡觉脱不了关系。而想要睡得安稳、睡得踏实,熟悉感和安全感所带来的放松就很重要。

相比起这个来, 所谓的距离远近和时间快慢一点都不重要。

何况, 孟彰也并不真就赶这一点时间。

既然孟彰已经有了定论, 罗学监也没有太勉强, 他点了点头, 又催促孟彰道:“那你便自去吧, 莫要再在我这里耽搁了。”

孟彰拱手作揖一礼:“学生告辞。”

出了童子学学舍来到车马寮房的时候, 孟府的马夫连同今日陪伴他来太学里的罗先生也都已经到了。

罗先生见得他走近,先是仔细打量过他, 确定他的状况还没有到最急迫的程度, 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孟彰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劳烦先生了。”

“份内之事,”罗先生摇摇头,又来请孟彰,“郎君快上车吧,我们回府里去。”

孟彰点了点头, 随手将罗学监给他的令简挂在车前, 随后就上了马车。

见得那枚令简, 罗先生的眸光闪了闪, 又更放松了些。

“走吧。”

他没有走下孟彰的这辆马车,直接就在车辕上坐了。

车夫没有任何言语,扬鞭拉绳, 催促着拉车的马前行。

没有任何压制的骏马扬蹄长啸一声,哒哒迈开脚步。不似平日温顺的凶戾气息随着马蹄声步步暴增,尽管没有往外扩散太过, 却也将车厢方圆十里虚空都给填充塞满了。

那些寻着动静窥探过来的气机、目光,倘若只是遥遥感知,不曾过于靠近那倒也罢了,可但凡逾线,便先会触动黑马的这一层防护。

“穷途宝马?!”

眼看着黑马带着马车远去,太学学府里才有人低低惊呼。

“看来,安阳孟氏的底蕴,也不似我等先前料想的那样浅薄。”

“确实,这回,是我等小看了他安阳孟氏了。”

“穷途宝马,他们安阳孟氏倒是舍得啊……”

“师兄,什么是穷途宝马?我先前竟都不曾听说过。”也有少年看着那远去的车驾,低低问着身边的人。

“穷途穷途,你觉得人若落到了穷途会是什么样儿的?”那被唤作师兄的没有收回同样望着远去车驾的目光,只是反问身边的师弟道。

“人若落到穷途,不是无比凶狠暴戾,就是怠极消沉。”那少年想了想,回答道。

“不错,正是如此。”那师兄先应了一声,随后就给他解说,“人到穷途,非狠即怠。马也是如此。当世有战马,生前随主君战场厮杀,出入生死,已是养得一身豪气,后随主君落入穷途,战死沙场,一身豪气尽化凶暴戾气,且无比敏锐灵感,是为穷途宝马。”

那少年郎君听得一愣一愣,再看向孟彰车驾所在方向的时候已是满眼的钦羡。

“既是宝马随主君战死,那该是忠诚随主才对,如何会独行在外?难道……”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犹豫着开口道。

那少年郎君的师兄也是叹得一声:“你料想得没错,那孟府车驾的车夫,大抵就是那匹穷途宝马的主君了。”

“所以我才说,很多人都低看了安阳孟氏啊……”

那少年郎君已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

让一位百战将军充作自家少年郎君的车夫,非得占尽机缘、命数才能成形的穷途宝马也成了拉车的马匹,这是何等的奢侈?又是何等的怠慢人杰?

那少年郎君面上的忿忿几乎遮掩不住,又如何瞒得过就在他侧旁的他家师兄?

那青年郎君沉默一瞬,转身看向少年郎君:“怎么,你在为那位将军和他的战马不平?”

那少年郎君没有做声,只倔强地仰着头,直视着青年郎君的目光。

青年郎君平平看他半饷,忽然就笑了。

“且不说你我不知那位将军同安阳孟氏、孟彰小郎君之间的因果,不好随意指点,只说那位将军……”

“你真觉得身经百战且最后战死沙场的将军,是能够被人随意指使、压迫的么?”

少年郎君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傲慢的是你啊,师弟。”青年郎君叹息着道。

坐在车辕上的马夫并未理会那些纷起的议论,他只坐直身体,心神合入前方黑马的气机之中,防范八方。

随着马车的行进,原本被他拿在手里的缰绳化作了长枪,马羁化作了披甲。

披甲握枪的将军明明只是倚坐车辕,却像是镇守城池,凶戾横绝之意直摄神魂。便是坐在车辕另一侧的罗先生,也不由得往外间避了避。

然而,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属于武将的兵戈杀伐之气演化风、林、火、山,属于文臣的儒道文思之气则如水如光,流溢纵横之间相互补充配合,将这一个马车车厢周遭护得水泼不入。

孟彰全不在意这些。

倒不是他就那样信任罗先生两人,确信他们能为他拦截下所有可能出现的冲击和干扰。

他对罗先生两人有信任,但那份信任却远未到这般程度。让他完全托赖自身安危的,不是罗先生两人,而是此刻马车车厢厢壁处盈盈亮起的微光。

微光流转之间,一幅图画快速成形。

那幅图画也不是旁的,而是已经化入孟彰梦境之中自然成就一方梦境世界的《酆都万象图》。

随着《酆都万象图》的成形,图像之中诸位阴神的面目、五官乃至祂们周身萦绕不去的道蕴道则,也都渐渐显化。

一方酆都地府界域横亘而出,将整个车厢内部圈在它的力量辐射之下。

倘若真有人想要干扰、冲击孟彰,那他得先冲破车辕上护持着的罗先生两人,而待他突破罗先生两人的封锁以后,他又必须要冲破《酆都万象图》所演化的酆都地府界域,如此才能触碰到孟彰的衣角。

可是,《酆都万象图》它绝对不仅仅只是一方梦境世界,在它的背后,还站着所有的阴世阴神。

没有这些阴神的允准,谁也别想突破到车厢内部去。

而,即便有人神通广大到能够在阴世天地里将所有阴神覆压下去,他也仍然需要再处理一位存在。

只因在那幅《酆都万象图》中,还有一道谁都没有意识到的身影。在那道影影绰绰、没有人能够捕捉到的身影前方,是一个正在熬煮着的汤炉……

孟彰放心地将所有心神投入金銮殿处的那具分神之中。

那些梦境世界原本就堪称快速的道蕴汲取速度,当下就又往上拔升了一个档次。

莫说那一众炎黄人族族群的前辈先贤,就连跟孟彰更熟络的郁垒、神荼两位门神,见着这情况都有些咋舌。

“你觉得,这就是阿彰汲取道蕴的极限了吗?”郁垒忍不住暗下询问神荼道。

神荼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郁垒怔怔道:“是吧?可是这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神荼没有做声,但祂看看孟彰,又扫了一眼四周,仿佛定定看了那些正从各个位置望着这里的炎黄人族大修士。

“对阿彰来说,这才是好事。”

郁垒听得,认真想了想,也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很对。”

炎黄人族族群里的水很深,孟彰要顺利成长,要在这趟浑水中摘取到最甘甜的果实,就不能让人摸清自己的根底和极限。

尤其是后者,更该是越深不可测才越能震得住那些有心人。

两位门神又对视得一眼,各自收敛心神,只护持在孟彰左右,轻易不理会其他的事情。

因着孟彰的缘故,两位门神是不介意这晋武帝司马檐要怎么同他朝堂中的那些文臣武将争峙,也不在乎他们会这样对峙到什么时候,但其他人却不能不计较。

就在晋武帝司马檐和那一朝堂文武百官还要不管不顾地将冲撞再往上提拉的时候,一条静鞭从金銮殿外间飞了进来,重重击打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晋武帝司马檐、两班文武朝臣如遭雷击,周身气机瞬间割裂,横冲四野。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齐齐抬手一拦,那些呼啸着冲撞过来的气机就像是激流冲上了堤坝,在堤坝下方翻卷起一大片大片的浪花,随后才在前后冲荡间渐渐缓和下来。

晋武帝司马檐先是狠狠地一皱眉头,旋即就转过身去,对着静鞭飞来的方向作揖一拜。

“皇祖父。”

那两班文武朝臣也顾不上自己被遽然倒流的气机反噬得几乎要散架的魂体,齐齐收摄心神,拱手作揖深深拜下。

“臣等拜见太·祖陛下。”

没有人应声,只有那根静鞭当空悬停一阵,飞落向晋武帝司马檐。

晋武帝司马檐含笑抬手,稳稳摘下那根静鞭。

他手指摩挲着静鞭的手柄,赏玩宝贝也似地仔细看过静鞭上下,那沾染上轻慢的目光才施施然落向那两班文武朝臣。

两班文武朝臣的脸色都更疏淡、更板正了些。

也是,晋太·祖司马懿都出面了,整一个晋朝阴世龙庭,还有哪一个文武朝臣胆敢再任性妄为?

或许也是有的,但那该是他们家的先祖,而不是他们这些后辈。

不过……

一位又一位的文武朝官暗下观察着那手持静鞭的晋武帝司马檐的脸色,心中自有各色猜想生灭不定。

一个晋太·祖,一个晋武帝,他们两人真的能协同一心?哪怕是为了镇压下他们这些文武朝官。

晋武帝司马檐将这些文武朝官一个个定睛看过去。待到这金銮殿中所有朝官都被他打量过一圈以后,他就将那根静鞭随便往袖袋里一塞,迈开脚步循着御道往前走。

两班文武朝官低下头,看着晋武帝司马檐穿过他们,走上玉阶,来到那墨黑的阴世龙庭皇座前。

晋武帝司马檐转过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两班文武朝官。

“臣等拜见武帝陛下。”

两班文武朝官拱手作揖深深拜下,唱礼到。

晋武帝司马檐又凝望了他们一阵,才原地抬手虚扶。

“各位卿家平身。”

晋武帝司马檐在墨黑的阴世龙庭皇座处坐下,两班文武朝官也都各自回到了他们自己坐席处坐正。

御座玉阶侧旁的郁垒、神荼两位门神提着一颗心,紧张地打量着孟彰那边。

孟彰仍自显化周身浮影,以一种堪称可怖的速度源源不断地汲取那些充塞整个金銮殿的道蕴。

他竟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确定了孟彰的状态,两位门神这才放心下来。

“我还以为阿彰要被影响到了的……”郁垒暗下对神荼传音道。

神荼也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司马懿这回出手看似是打破了他们君臣双方的僵峙,让今日的大朝会得以继续往下走,但实质上……”

郁垒看了看金銮殿下方的百官,又看看玉阶上方御座处的晋武帝司马檐,接上了神荼的话:“实质上,他们君臣之间的争斗仍在继续,不过是更荫蔽了些而已。”

既然君臣之间的争斗还在继续,那么他们双方间的道则碰撞自然也没有停下,那流泻于整个金銮殿的道蕴自然也没有消减。

既然如此,那又怎么影响得了孟彰呢?

郁垒这样想着,更放松地笑了笑。

“看来,晋太·祖司马懿的话语在他孙儿司马檐那里,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用啊……”

对于这句废话,神荼是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

郁垒也不介意,含笑继续看金銮殿中的这场朝争。

晋武帝司马檐并不似以往大朝会一样安坐御座之上,静等身边的内侍大监宣礼唱节。

他将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稍稍往前倾,抢了那内侍大监的工作,直接问道:“尔等今日有何事上奏?”

磅礴的阴世龙庭龙气在他身后盘旋回环,显化玄黑色的九爪神龙。神龙携漫天龙气游走虚空,拨弄广阔晋庭龙气。最后,祂回到了晋武帝司马檐身后,森冷威严俯瞰着金銮殿中的两班文武朝官。

两班文武朝官并没有被晋武帝司马檐的抢先出击影响。在他们的身后虚空处,气运汇聚盘结之下,亦有异兽显化。

或虎或豹,或雀或鹤。

或许也是因为两班文武朝官未曾形成严谨、缜密的官阶图腾。这些由朝官气运自发演化而成的异兽,不论是虎豹还是雀鹤,比之晋武帝司马檐身后的那条玄黑色九爪神龙来可谓是逊色太多。

这种逊色并不仅仅是因为君臣阶位之间存在差距,更是因为双方之间的本质区别。

君王气运图腾异象随着历朝历代演化,可谓是基本成形,但两班文武朝官的气运图腾异象却都还在孕育之中呢。

随着朝官与帝皇相争,双方气机碰撞、道则交锋之间,又更引动玉阶侧旁端坐的孟彰周身浮影波动。

那掠影一般的梦境世界演化中,曾经虚浮、轻淡的各色朝争场景也正在快速地沉淀,更多的道蕴碎片被引导着汇入,成为这些朝争场景的根基。

但这一切并未影响到金銮殿中的君臣,尤其是那两班文武朝官。

他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交流,文班朝官中就有一人起身出列。

“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有本启奏。”

仍在各自坐席上安坐的两班文武朝官没有一人分去目光,但所有人也都已经知道了这位郎中的奏本内容、他的出身、累任官职更甚至站在他背后的人。

晋武帝司马檐其实也心里有数。

他目光扫过金銮殿中一众朝官,沉声道:“说。”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又是一礼,方才道:“……今年河东郡内降水不足,郡中各河流水面下降,已是历年来最低水位,且近两个月内仍是烈日炎炎,臣担心再这样继续下去,河东郡今年的秋收将会收到影响,还望武帝陛下垂降恩德,遍泽天下,允准河东郡调用税银以备秋旱。”

两班文武朝官脸色不动,似乎那位都水司郎中所提出的朝议只是寻常,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晋武帝司马檐胸腔中却有一缕火气窜起。

果真就是他们这些跟他们皇族司马氏同享朝廷运数的朝官,才更为清楚他们大晋朝堂的要害和命脉。这一出手,居然就已经在拿捏了吗?

晋武帝司马檐无比的气恼,心下忿恨不已。

尽管晋朝传承到他手上,才过去拢共四位帝主,但有晋一朝,不,连带着更往前的曹魏,因为曾经的乱世,基本上朝堂建制都是以积蓄军事力量为目的的。

开荒垦地是为了囤积粮草;畜牧养殖是为了练兵养马;匠造营建是为了防御攻伐……

朝堂上所有的一切政策,尽以增强战力为主旨。那天下税收,除了部分供养给他们皇族司马氏享用以外,基本上都拿来养练天下兵马了。

现在,这朝官一开口就将兵锋直指税收。他们哪里是想要针对朝堂诸事的运转,分明就是在针对他们皇族司马氏手下的兵马!

曹魏也好,司马晋也罢,都是以手中兵马逼压四方坐上的皇位,兵马就是他们的底线。这些文武朝官今日就是踩在了晋武帝司马檐的敏感处。

甚至不独独是晋武帝司马檐的,还是司马晋四代帝主的。

他们真是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晋武帝司马檐压着心头的怒火,冻彻的寒意从他双眼流泻而出。连同他身后盘旋的玄黑色九爪神龙,此刻也都用刀锋一样的森寒目光冷冷俯视着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脸色渺白,整个人的身影层层削减,竟像是魂体的内部有什么根本的东西正在以一种不可挽留的速度往外流淌,整个魂体都在快速变得虚淡。

河东郡都水司郎中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异状,他笔直地站立在原地,虽目光低垂并不与上首的晋武帝司马檐以及他身后的那条九爪神龙对视,但他头颅是挺直的,不是嚣张的高昂,也不是卑怯地低垂。

这份自然姿态,绝不是没有任何倚仗能够展现出来的。

晋武帝司马檐心里也很明白,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既然是两班文武朝官中第一个站出来的,就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人,或者说是全部人的承诺。

果不其然,甚至都不必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自己出手防卫,那浑然一体的社稷气机便呼应也似地流动。

一圈一圈的气机环护之下,正侵蚀着那位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道蕴被削减乃至消弭,最终被逼出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魂体。

江山道蕴消弭退散,社稷道蕴当仁不让流向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将他的魂体化作自己的容器,快速地填补上他的亏空。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魂体的虚淡感觉快速被抹去,重新恢复早先时候的厚重与充实。

不,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状态竟是比之早先他站出来的时候还要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

晋武帝司马檐瞳孔深处寒意暴增。他身后的玄黑九爪神龙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前探出了些许。

显然,晋武帝司马檐已是生出了杀意,连同他身后的阴世龙庭气数都有所感应。

但就如他自己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样,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要忍耐。

他不能出手,起码这个时候不能。

他这时候出手,只能是平白授人以柄,给这些朝官攻击他、威逼他的机会。

忍!

他必须得忍!

心头怒火沉闷地沸腾的这会儿,晋武帝司马檐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皇祖父晋太·祖司马懿。

在那位河东郡都水司郎中之后,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一面觑着晋武帝司马檐的脸色,一面做犹豫迟疑状,那边厢晋武帝司马檐的嘴唇动了动,都还没有说话,他就已经猛地起身迈步,也放声道:“臣上党郡都水司郎中也有本要奏。”

晋武帝司马檐的额角跳了跳。

克制,克制!你需要克制,绝对不能爆发,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这会儿简单被激怒,回头就会有更多的“奏请”、更多的“劝谏”在等着你。

一定要克制!

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晋武帝司马檐如此告诫着自己,同时沉声道:“说。”

那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夸张地松了口气,更特意抬手擦过额角,将手中玉笏高高举起,哀声道:“陛下,上党郡的支流比河东郡那边的支流数量更少,河流里的水量也多有不如。河东郡那边情况纵然不是很好,但也远比不上上党郡这边凶险啊陛下。”

“陛下你是不知道,我上党郡里别说是长河支流了,就是郡中的湖泊、水井的井水都受到了影响,水位在持续降低……”

哀哀将上党郡中的情况说道了一遍,那都水司郎中又哭求道:“求陛下开恩,予我上党郡近百万黎庶恩德,准郡中为防备大旱调用郡中税银,以保秋收。”

若说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站出来请求调用税银,晋武帝司马檐还带了两分期待扫过那些负责监管各地税收的郎中、侍郎,希冀他们多少生出些愤怒的话,那么等上党郡都水司郎中再开口的时候,晋武帝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了。

他只微微颌首,问道:“除了河东、上党两郡缺水以外,其他的州郡还有要说的吗?”

果不其然,晋武帝司马檐这话还未曾落地,下方安坐的一个个郎中、侍郎就依次从席中走出,抬起玉笏禀上而高。

“我长沙郡……”

“我武昌郡……”

“我南郡……”

晋武帝司马檐木着脸听,待到各地出现大旱迹象的州郡都报了一遍后,他才问:“还有吗?”

金銮殿上众多朝官只低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刻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一切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果真,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有一位文官站起身来,并手弯腰作拜。

晋武帝司马檐眯眼看去,认出这位文官的司职。

那是尚书省中水部的右侍郎。

他扯着唇角,不等那位朝官开口,他便先道:“尔曹主管水部诸事……”

晋武帝司马檐目光往前挪移,在尚书省左右丞、左右仆射以及尚书令看了一圈,才重又回到那位站起出列的侍郎身上。

“倘若不是朕记错,那你该是主管吴郡一带的水部诸事。”晋武帝司马檐话语反常的平静,“可别要告诉我,今年连吴郡那边都缺水了?”

那位被晋武帝司马檐盯紧了的尚书省水部右侍郎只是露出一个苦笑。

“陛下圣明,”他双手高抬而半低头,那宽大的袖摆垂落而下,自然便遮挡去了这位右侍郎的半张面孔,“今年吴郡一带确实不缺雨水。但问题是,吴郡这一带今年的雨水降得太多了,臣日前收到传报,吴郡一带接连暴雨,已有洪涝的趋势……”

“陛下,即便吴郡一带常年会有飓风席卷,但今年这飓风却比往常年份更为凶暴,再加上这半个月来的暴雨,陛下,今年的秋收吴郡这一带,怕也不甚乐观啊陛下。”

吴郡位于江南,那里大片大片的良田,乃是天下粮仓。吴郡一带的收成不好,整个天下的形势都要受到影响,更遑论直接接受吴郡所产出的粮食供养的朝廷兵马。

“还有吗?”

晋武帝司马檐转过视线,扫视着下方的一众朝官。

“陛下,西南牧场今年气候也……”又有一位朝官站了出来,但那同样不是会让晋武帝司马檐高兴的消息。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西南牧场那边的牧草也被影响了,以至于今年那牧场里的战马出栏也有问题吧?”晋武帝司马檐懒得听他废话,当下就截断了那朝官的话语,自己开口道。

那牧官面容抽搐着,似愁又似喜,看得晋武帝司马檐眼底冷厉越发尖锐。

“陛下,不只是西南牧场这边的牧草被影响了,牧场这里,那些将将要长成的战马,那些战马……”

晋武帝司马檐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些战马怎么了?!”

“那些战马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原因,似乎都病了啊陛下。”那牧官似是终于忍耐不住了,捞起衣袖在眼角位置擦了又擦。

晋武帝身体猛地站起,他身后那玄黑九爪神龙也作势欲飞。

金銮殿玉阶下方的两班文武朝官目光幽幽投来,看着晋武帝司马檐。

晋武帝司马檐敢发誓,他从这些豺狼眼中看到了兴奋,更看到了期待。

他们正期待着他的爆发。

晋武帝司马檐双手紧拽成拳,半饷后,他重又坐了回去,只沉声问:“还有吗?”

哪怕只是在玉阶另一侧旁观的两位门神见着晋武帝司马檐的境况,都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怜悯。

郁垒更是学着晋武帝司马檐将他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还有吗?”

但那丁点零星的怜悯并不能盖过两位门神的兴致。

“还有吗?”神荼意味深长地重复着,随后就轻快回答道,“当然是有的。”

郁垒也道:“既然这些朝官都出手了,又怎么可能只到这种程度?”

果真就似郁垒所说的那样,在晋武帝司马檐的问话之后,又有一个朝官出列作礼而拜。

晋武帝司马檐并不觉得欣喜。

“陛下,长云阴域里畜养着的战马,近段时日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数量竟出现大幅削减,臣等……臣等深恐,这一年长云阴域里的战马数量,怕也无法担负长云军的补充。”

晋武帝司马檐没想到特意打造的长云阴域牧场居然也会出问题。

长云阴域牧场乃是直属于他掌控的牧场,打理牧场的是他的亲信,牧场中所畜养的战马在出栏以后的去向也是他所掌控的长云军。

可以说,长云阴域牧场是他的地盘。

但就是长云牧场所在的长云阴域,居然也在他四面受敌的境况下,居然也出了纰漏?!这已经不是失误了,这根本就是在背叛!

比任何来自外敌的撕咬都要叫人憎恶的背叛!

几乎是磨着牙,晋武帝司马檐问:“可曾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

金銮殿上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什么问话,而是陈述。

他在要解释。

最后可以保全君臣情分的解释。

那位长云牧场牧官低下头,避让了晋武帝司马檐的视线:“……臣无能。”

晋武帝司马檐的手指掐得指骨噼啪作响。

“你不知?”

那长云牧场牧官不敢做声,最后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去。

晋武帝司马檐几乎要恶咒出声。

跪罪领罚!他就只会跪罪领罚的吗?!

他要的是真相!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还!有!吗?!”晋武帝司马檐重重甩袖,问。

当然是还有的。

几乎所有旁观着这边厢局势发展的大修士各自在心下回答这位晋武帝司马檐。

“陛下,”又一位朝官出列作礼而拜,晋武帝司马檐看着这位朝官,额角都要被逼得跳动起来,“陛下,长城城墙下驻扎的那商寿王近日兵马调动,隐隐有威逼匈奴、鲜卑等城内数族,匈奴、鲜卑数族连遣族人往县衙求援。臣等,不知该如何决断,还请陛下明决。”

晋武帝司马檐这下子也头疼了。

他早猜到那殷商殷寿不会安分,但他没想到那殷寿居然才刚刚在长城城根上驻扎没多久,就将兵锋指向了那些鲜卑、匈奴蛮人。

鲜卑、匈奴那几族虽然也居住在长城之内,也在县衙处录入过民籍,算得上是晋朝的臣民。但是……

“不必理会。”晋武帝司马檐抬手道。

那朝官有些犹豫,劝道:“可是那鲜卑、匈奴蛮族狂悖,战力不凡,乃是我大晋一朝重要的兵力补充来源,若任由那商寿王肆意欺压,是不是……不太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晋武帝司马檐直接道,“那殷寿领兵驻扎长城,绝不是什么安分的,他去找鲜卑、匈奴的麻烦,总比他在长城之内放肆纵横来得轻松。且只让他们两方斗去吧,只要他们不打到县衙去,只不管他们。”

那朝官还待要再劝。

晋武帝司马檐已经不耐烦了,直接问:“还有么?”

那朝官快速舍下心头的思绪,又拱手作礼,道:“陛下,近来长城内外的天气亦多有反复,且少有雨水降下,似乎也要干旱的趋势。匈奴、鲜卑等蛮族原就不擅长农活,如此天气境况,他们田地里的收成更加稀少,我们是否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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