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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1 章 汲取

  • 作者:柳明暗
  • 类型:网游动漫
  • 更新时间:10-04 18:26:53
  • 完书字数:20208

“明明比起他来, 阿彰你自己才是个小郎君的吧?哈哈哈……”

两位门神越说越是笑,越笑越觉得好笑,竟好一会儿没能停下来。

孟彰初时还有点小尴尬, 后来慢慢变得淡定,但再接着却就有些无奈。

“……两位兄长。”孟彰看着金銮殿中隔着一段距离对峙的君臣,压低了声音唤旁边的两位门神,“我才刚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奇怪尚且有待商榷, 可你们两位现下的做法不妥当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两位门神面上表情一时停住。

“你们方才笑成那个样子, 难道就合符当前的环境了?”

好歹尊重一下人家正在对峙的君臣吧?

还记得他们来这跑一趟, 甚至从晨早天光未曾破晓一直等到现在午时,就是为了这一场热闹的吗?

郁垒和神荼两位门神对视一眼,各自轻咳一声,收敛面上的笑意认真地看向玉阶下方的一众人等。

“阿彰说得没错,我们原本就是来这瞧热闹的……”

“不错,不错,难得的热闹呢!”

孟彰暗下一笑,面上却分毫不显, 甚至还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转了目光去看还在对峙着的一众君臣。

金銮殿门槛之前,晋武帝司马檐仍自肃面冷目直视前方, 沉沉看着那一众朝官。

循依各自品轶、官职分列左右两个班次的一众文臣武将, 或许在往日里还各有龃龉、争吵不休,但这一刻, 往日里的那些嫌隙与恩仇似乎都已经彻底消弭了。

前所未有融洽的文臣武将、宗室外戚此刻俱都气机流溢, 又在某种道蕴的牵引下彼此串联、交互、融合乃至是叠加,最终形成一股覆压天下的浩瀚气机镇压在这金銮殿上。

孟彰眼底不知什么时候有一道莹白的光芒缓缓浮荡。

“这就是炎黄人族朝堂正统的‘文武百官’?”孟彰声音低低响起,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郁垒说道:“应该是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没见过几回。”

神荼也点头道:“人族心思多,尤其是这些当官的,更是心眼多到叫人咋舌。似这样一整个正统国祚的朝官联合起来,全心全意往一件事使劲的情况……”

祂摇了摇头,对孟彰说道:“你知道这有多难。”

孟彰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晋武帝司马檐身上时候,也很有些感叹:“说起来,能得见今日这一番奇景,还真是多亏了他。”

郁垒、神荼也是无比的认同。

“所以得珍惜,尽量多记着些,莫要轻易放过机会去了……”

孟彰这样低低说着话,眼睑却是倦极似地支撑不住,坠跌下来。

也是他闭上双眼的同一时刻,他周身气机忽然一沉,旋即带着一种莫名的道蕴轻飘飘弥散开去,锁住孟彰身周一尺方圆的位置。

那里,光线被扭曲,拉扯出近乎重叠的光影。就连虚空,也不知是被什么遮挡了,还是层层叠加,也有朦胧光线勾勒搭建出虚幻的蜃景。

郁垒、神荼两人的心神不由得被牵扯过去大半,连金銮殿上还在对峙着的君臣都要险些顾不上了。

“梦道……”郁垒慨叹一般说出两个字,却又久久停顿,没有个后续。

但这不妨碍神荼接话。

“梦道确实有它的便利之处,但它诡谲飘忽也是事实,不是谁都能够把握得住的。阿彰他……”

最后还是郁垒洒然一笑:“倒也不用太担心。阿彰年岁虽小,但心性却不差,他既然择定了梦道,必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也有他自己把握的。”

神荼沉默须臾,也点头道:“你说得在理,阿彰再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道途玩笑。”

扭曲变幻的光影之中,有一方方虚幻不定的世界舒展着张开,初看似是浩渺如同无边世界,再看又似是细小如同流散微尘。

这些就是孟彰的梦境世界,或者说,尚且只是种子的梦境世界。

在这些梦境世界里,郁垒和神荼两位门神似乎也看见了生活在其中的形形色色的生命。

他们似乎只是偶人,一言一行木愣呆板;但他们也不单单只是偶人,起码郁垒和神荼两位门神在他们身上就察觉到了灵性的微光。

两位门神也只是这样简单观察着,并没有过于深入地进行探寻和解析。

那是孟彰修行所走过的道途痕迹。他们不能过度探寻,哪怕他们已经看出了这些梦境世界的潜力。

梦境世界本源不足,更准确地说是几乎完全没有;梦境世界中的生灵生机匮乏、死板僵硬乃至各自之间的行为模式多有雷同;各个梦境世界里的故事主线相似,仔细对比起来总像是同一个模板里的产物……

诚然,这些都是问题。但问题的存在,却仍旧不能掩盖这些梦境世界的优越之处。

梦境自来就以诡谲、奇幻、变化莫测称著,但梦境大多数时候也是跳跃的、断节的,跟孟彰这里的梦境世界很不一样。

尽管在梦道修行上,规律、完整未必算得上好事,但规律和完整起码能形成修行节点,成为梦道修士修行道路上的一个个道标。

这总是有利于梦道修士的修行的。

修士毕竟是用自己的理解、用自己修行的道践行天地的生灵啊。

尤其是相比起绝大多数梦境来,孟彰的这些梦境世界根源是跳脱于世人大体认知和判断的。

它们似乎是从另一种角度、另一种思维模式去解读天地……

“你说……”郁垒问另一边厢的神荼,“等有朝一日,阿彰的这些梦境世界俱都壮大起来乃至成功具现,化生成为一方方真实世界,不,不需要完全化生成真实世界,只需要能够承载我们的降临的世界强度,我们是不是可以跟阿彰商量一下,也往他的这些梦境世界去走一走?”

这些梦境世界等真正壮大、具现以后,未必不能给祂们的修行一些帮助。

郁垒这样问神荼的时候,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孟彰周身虚幻光影里扭曲的、不甚明晰的世界虚影。

神荼观察着那些梦境世界的虚影,也很有些心动。

“到时候再看情况吧。”神荼说道,“若是可行,不会影响到阿彰的,我们就问一问。若是事不可为,那便算了。”

犹豫了少顷,神荼还是叮嘱郁垒道:“待会儿阿彰心神回转,你多收敛着些,莫要让阿彰看出你的好奇来了,免得阿彰总惦记着这件事情。真要是阿彰的道路偏倚了方向,我看你到时候有什么脸面再见阿彰。”

郁垒也是面色严肃:“我知道,你放心。”

神荼悄然松了口气,说道:“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回罢了,你知道就好。”

两位门神忽然齐齐停住话头,目光重又落到了孟彰身周变幻不定的梦境世界浮影之中,却是这梦境世界浮影另又生出了变化。

那重重浮影像是终于叠加到了某个极点,先是猛地一滞,随后齐齐一震,每一重梦境世界中的生灵竟是像醒转过来了似的,同时往梦境世界之外看了出来。

他们似乎也真的看到了梦境世界之外的孟彰,看见这一座金銮殿,看见金銮殿玉阶之下对峙的两方。

他们看见了这些,但又像是不仅仅看到这些。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眼睑落下又重新掀起,莹白的神光浮动之间,更多的影像出现在祂们的视野之中。

金銮殿玉阶下方正在对峙的一众君臣,虽谁都没有真正动手,但他们周身气机不住转动,自有一番奇景相随。

似晋武帝司马檐,他身周就有沉黑色的阴世龙气所汇聚而成的神龙盘旋环绕,龙吟长啸整个金銮殿,又有金銮殿各处雕刻着的神龙龙影呼应不止。

整个金銮殿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都是晋武帝连同他身周那玄黑神龙的领地。

晋武帝司马檐周身气象霸烈,那一朝文武百官所演化的气象也完全不落下风。

那是一整个社稷。

是的,社稷。

如果说晋武帝司马檐将周身乃至这一座金銮殿化显成为他的江山,那么站在他对面的文武百官们便演化了一整个社稷。

在那由文武百官气机相互交织、串联成形的气象之中,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铺开,城池之外又有郡、县、镇、村各级聚集地簇拥环护,彼此呼应,层层对垒,内中有官员来往行走治理,浑然一体。

两位门神看着看着,眼底也不由得升起几分笑意。

“我也算是开眼界了。”郁垒低声同神荼道,“江山与社稷,原是炎黄人族族群的那些大贤们为了治理族群、完全掌纳自家聚居地而搭建起来的一个体系吧?但现在你看……”

“它们分裂成了两边不说,都快要直接打起来了。”

郁垒这样说着话,眼底的笑意也不曾克制,直接就流淌而出,摆在了他的面上。

神荼瞥了祂一眼,用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敷衍的搪塞语气道:“克制一些,人家在看着你呢。”

郁垒撇了撇嘴,果真是不说话了。

神荼虚虚抬起视线,望向金銮殿上方虚空,对那些从各个方向看来的人族前辈先贤客气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尽管知道两位门神对他们的态度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差别,那些炎黄人族前辈先贤也都还是意思意思地消减了目光中的冷意,客气地做了个回应。

而,如果说这些炎黄人族前辈先贤看金銮殿中两位门神的目光只是冷淡的话,那么他们落到晋武帝司马檐和整群朝官的目光就“热切”多了。

都是这些不成器的家伙窝里斗,将族群的脸面都丢光了!

时无英雄,竟叫翌子猖獗!

丢人现眼的货色!

不错,哪怕这一次其实没站错队的那些文武百官们,在这些炎黄人族前辈先贤眼里也同样落不到什么好。

概因这些朝官所以会同晋武帝司马檐争闹起来,为的就不是族群,也不是国家社稷,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族利益,也是他们自己的私心。

当旁观的一众炎黄人族前辈先贤不知道呢,这些文武百官所以难得协同一心地跟晋武帝司马檐争峙起来,本也存了打压晋武帝司马檐气焰的心思。

晋武帝司马檐先前在阳世天地时候强压着各家世族点头,将那心智孱弱的司马钟送上皇位的时候可是无比的威风,阴世龙庭里的这些文武百官们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步入阳世天地里那些后辈的后尘?

这些文武百官们存了私心,公心也没有多少,又如何能叫一众始终关心族群内部局势的前辈先贤落下一个好眼色?何况这金銮殿中,还有另一人在给他们做对比。

没错,说的就是孟彰。

尽管孟彰这会儿压根就无暇关注其他,那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落到他身上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哪怕孟彰就坐在两位门神的侧旁,哪怕他的来历很有些复杂,也仍旧没能影响诸位前辈先贤对他的感官。

不为其他,只为孟彰这数月以来做的事情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都看在眼里。

“阿彰很不错……”

“我看过他拿出来的那些书典了,不独独是在蒙学方面很有助益,还能以它们作为根基串联我炎黄人族族群内部的人文思潮,很是了不得。”

“是华夏书社出的那些么?我也看过。我很喜欢他们在扉页上写着的那句话。”

“是那句‘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我也喜欢。据说是孔颖达说的,也不知道这孔颖达是哪家的贤才,竟能说出这样简练精美的话语来。”

“孔颖达,孔颖达,他姓孔,该是曲阜孔氏的郎君吧。孔先师的后人?”

“我问过了,不是。曲阜孔氏那里,翻遍了各支血脉,都没找到他的名号。”

“真的都问过了?”

“问过了。也不是我去问,是他们曲阜孔氏也在找。近段时间他们那边的动静闹得还挺大的,你也没听说过么?”

“我没如何留意,都在研读那些蒙学书籍了……”

“原是这样。你不知道,曲阜孔氏那边厢,为着这一个孔颖达几乎将整个孔氏都翻查了一遍。”

“他们是更担心因为自家家族内部的纷争埋没了自家的英才吧?”

“这事情真要发生,谁家能不担心?”

“我已经能想见结果出来时候,曲阜孔氏各支家主、族老的心情了……”

“……说起来,我那个时候也正巧就在曲阜一地。”

“那你是看见了?”

“看见了,他们当时的脸色,是既高兴又失落,看得我都要笑了。”

“这事情落在谁家里,谁不是又高兴又失落的呢?”

“也是,家中没有埋没英才,值得高兴,但这英才跟自家只是同姓,并不真是自家的血脉子嗣,也叫人失落。可以理解……”

“所以那个孔颖达到底是谁家的郎君,你们知道了吗?”

“还没有。但凡有名有姓的孔氏都翻点过自家的族谱了,愣是没找着人。他们现在自己都还愁呢……”

“没道理的啊。能说出这样凝练话语来的英才,绝对不是等闲人家能够养出来的,他一定有来历。”

“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尽管说话的那位炎黄人族先贤没有将话说得更明白,但其他先贤却也都猜到了他的想法,顿时各自转了目光去,看着那被梦境浮光簇拥的小郎君。

“你的意思是……阿彰?”一位炎黄人族先贤下意识地开口,下一瞬他自己就摇头了,“不对。”

“当然不对,”那位提出自己猜测的炎黄人族先贤摸了摸手上的戒尺,看起来很想要敲一记过去,“你们可莫要告诉我,到现在看见阿彰这小郎君周身的那些梦境浮光,你们还没有猜到点什么。”

“你是说,梦?”一位先贤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问。

“梦?梦海?”另一位先贤也问。

“梦海。”那炎黄人族先贤点了点头,“梦海神秘奇诡,复杂变幻,便是我等也难以窥破。更何况……诸位该都听说过庄周梦蝶的吧?”

另一位旁听许久的炎黄人族先辈接话道:“贤兄的意思是说,阿彰小郎君很可能在梦海中获得了某些机缘?”

那炎黄人族先贤叹道:“且不说阿彰小郎君跟阴神们的因缘,只说阿彰小郎君在阳世时候的那些时候……”

他特意等了等,好让其他的炎黄人族前辈先贤整理他们的思绪,然后才继续道:“他那时身体病弱,整日整日地昏睡。以他在梦道修行上的天赋,谁知道他那些日子里是不是出入梦海,又是不是通过梦海看见了什么呢?”

“是啊,”一众炎黄人族前辈先贤看着金銮殿玉阶上那正在快速汲取殿中各色动荡道蕴的小郎君,面色都很是复杂,“谁又知道,以他在梦道修行上的天赋,在梦海里碰到了什么呢?”

那些羡慕、欣慰、期待,又都在他们彼此间的对视中被坦然接纳。

“不论阿彰他在梦海中碰到了什么,只要他安安稳稳的,那对于我们炎黄人族族群来说,就都是好事。阿彰他,是个愿意跟族群分享、也愿意为族群兴盛安泰出一把力的好孩子。”

“是啊,阿彰他是个好孩子……”

随着一个又一个炎黄人族族群的前辈先贤点头赞许,磅礴的文运、炎黄人族族运像是找到了一个洼畦一般,向着他那边流淌过去。

得这些文运、族运灌入,孟彰那原本便算厚重的气运膨胀了足有三成。

别看不起这三成,要知道,这增长的三成数量是以孟彰原本的气运为基础的,真不少了。

倘若换了旁人,凭空多出三成气运,在自身位格未曾有过提升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根基不稳、德不配位的情况,但孟彰却不会。

他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洞一样,灌入多少气运他便收纳多少。那些灌入的气运在他面前,甚至都溅不起一点涟漪。

哪怕是一众炎黄人族族群的前辈先贤睁眼看去,也只能看见镇压在孟彰气运上方的一部书典。

“你看清楚了吗?”一位先贤眯着眼睛打量半饷,忽然出声询问旁边的同伴。

另一位先贤苦笑着摇头:“没有,我就只看到了一本书典。”

“我也是,”另一位先贤道,“说来惭愧,我连那书典封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都没看清楚。”

“阿彰这小郎君确实是了不得……”

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忽然停住话头,对视一眼后齐齐笑开。

“这不正是好事?”

“时逢乱世,有我人族绝顶英杰出世成长,我等当为族群贺才对。”

“不错,当为炎黄族群贺。”

“贺!贺!贺!”

这些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所能调度影响到的文运、族运在早先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会儿任他们再是夸赞、承认孟彰,炎黄人族族群里的文运、族运也不能再给予孟彰更多的分流。但这不代表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前辈先贤的赞许对孟彰就再没有任何用处了。

金銮殿中那些被孟彰不断汲取、解析乃至吸纳的繁复道蕴,此刻像是被打开摊放在孟彰近前、任由他浏览的书籍,无比的配合,再不似更早时候的欲拒还迎。

饶是沉浸在收获之中,孟彰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小小地蹙起薄眉。但只在须臾间,那隆起的眉梢就又舒展放平了。

孟彰完全没分神,仍然专注于他的汲取之中。

倒是分坐在他两侧的两位门神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放下暗下准备的动作。

“阿彰的底蕴比我们一众兄弟手足先前所料想的还要深厚啊,竟然连现在与他同一族群的前辈先贤都没能撼动他,让他显露出更多的跟脚来……”郁垒笑着传话道。

神荼声音里也带上些许笑意:“这不是好事么?阿彰藏得越深才越安全。”

郁垒沉默一瞬,再开口时候声音里的笑意都消减了几分:“但真的藏得太深,我怕炎黄人族族群的那些人会忌惮他……”

虽然一样都是生灵,但不得不说,人族的心眼就是比其他族群的生灵多。也所以,他们总是想得很多。他们族群内部疑来疑去甚至引发争端、彼此谋算的事情不少,郁垒这些年来的眼界基本上都是在人族族群里扩展开来的。

不独独是郁垒,其他的阴神们也都在他们人族身上学了很多。

神荼一时也没能说话。

少半饷工夫过去以后,他才道:“你我都知道,打从阿彰跟我们之间的渊源被披露以后,炎黄人族族群就不可能对他没有任何防范。”

所以,忌惮是必然的,也是避免不了的。

“但他们也确实是在接纳、承认阿彰。”

神荼眯起的眼睛正看着孟彰头顶的虚空位置。那里,如水又如云一样的运数正在无声也喧嚣地涌动着。

“更何况,”神荼收回目光,看向了阖目坐在那里的孟彰,“他们需要阿彰。”

郁垒顿了顿,道:“炎黄人族族群,其实不缺英杰……”

神荼点了点头,赞同郁垒的说法:“他们从来都不缺,但那不意味着他们能够舍弃阿彰身上所潜藏着的变数。”

郁垒摇了摇头:“每一个生灵都是命运的变数。”

神荼仍旧没有反驳郁垒。

“是的,你说得没错,”祂道,“可变数与变数也都是不同的。”

神荼目光转了过来。

祂看定郁垒:“阿彰身上的变数,不独独只在于他自己本身的资质,更在于他的思考、他的判断。”

“这么久了,你该也能看出来,阿彰跟其他的炎黄人族乃至是所有的天地生灵,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神荼轻叹一声,半阖的眼似乎没有看这天地,又似乎已经看尽了众生。

而也就是这种状态下的神荼,忽然伸出手在孟彰侧近轻轻一掬。

门神的神通施展,一缕微光从孟彰周身脱出,落在神荼向上打开的手掌掌心处。

郁垒看着神荼手掌上托着的那缕才从孟彰身周接引过来的微光。

“看,它可真美啊。”

那是孟彰与天地交互、碰撞所溅生出的道光,也是他对时势、万象乃至天地的理解与践行。

“是啊,”郁垒也是目眩神迷地看着那缕微光,情不自禁地点头慨叹,“它可真美。”

再没有人身周的微光似它这般圆融,似它这般和谐,似它这般统一,似它这般纯粹又复杂。

与当世的每一个生灵周身的微光比起啦,孟彰身上的这微光更像是被流水经年累月打磨过后的成品。

神荼将拘禁着那微光的力量撤去,看着那微光似乳燕归巢一般地投入孟彰周身微光。

旁人如何欣喜雀跃,如何赞叹沉迷,全都影响不了孟彰。

起码这会儿是这样的,他仍在专心致志地汲取着那些在对峙中不断碰撞、消湮、增长的各色道蕴,将它们化入自己的梦境世界之中,填充梦境世界的脉络和枝节,让它们成为这一方方梦境世界未来成长、蜕变的基础。

或许是因着孟彰这边厢留驻的神念太过于专注于修行和体悟,那边厢身在太学童子学学舍里的孟彰本体也受到了影响,周身气机一时收缩一时膨胀,隐隐有爆炸的迹象。

倘若只是这般变化,孟彰倒也还能控制得住。

毕竟是归属于他、由他自己锻造出来的力量,自然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那种因道行进益而不断衍生出来的道途感悟,以及被这些道途感悟推动着不断壮大的梦道道基,却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孟彰的神志。

孟彰修持的,可是梦道。

梦乡在呼唤着孟彰,且这种呼唤还正随着他的梦道道基壮大而越发的强烈。

即便是孟彰,这会儿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一时之间,童子学学舍里所有小郎君小女郎们都往孟彰这边厢看了过来,以至于刚刚还算是热闹的学舍里一片安静。

“阿彰你……”

坐在孟彰前桌的王绅转了身过来,一面试探着开口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孟彰。

直到确定孟彰不介意,他才问道:“阿彰你要不先去睡一会儿?”

王绅虽年岁不大,但却真不是那无知的小儿。比起孟彰昨日里没睡好这个猜测,他更相信是孟彰的修行导致了这一幕的出现。

孟彰修行的是梦道。

梦道!

梦道的修行从来都是跟“睡觉”挂钩的。谁会真蠢到见孟彰打个呵欠就以为人家昨夜里没睡好了?

王绅开口以后,谢礼和庾筱等人也都陆续开口建议,唯有昨日才正式入读童子学学舍的桓睢未曾开口,只单手托腮在旁边看着。

孟彰也没有特意压制从道基处涌动而出的倦意,他随手合上手边的书籍,点头道:“多谢各位同窗关怀,我这边去东厢房那边求见学监。”

王绅、谢礼、庾筱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就都笑了开来。

“正该如此。”

孟彰拱手与他们一礼,果真就往东厢房那边去了。

直到孟彰离开好一阵子,这安静的童子学学舍才又重新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但学舍里的话题也再不是早先时候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所想象的金銮殿上大朝会的情景,而是孟彰的修行。

“孟彰他这是修行又要突破了吧?距离他上一次突破才过去多久,三个月有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

“就是,明明才过去一个月余而已。”

“竟然真的只有一个月余吗?我方才自己数了数,都以为是我数错了呢。没想到竟真就是只过去一个月余……”

“我也是,我刚才都没敢开口,生怕自己说得不对,反倒令孟彰尴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竟然只在这短短一个月余的时间里,就在修行上又有了较大的进益。”

“你们说,等我们下一次再在学舍里见到孟彰,他是不是要直接突破筑基去?”

“突破筑基?应该没那么快的吧,以孟彰的资质,他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修行的进展会被拖慢,自当刚看重根基才对。”

“赞同,我觉得孟彰也会选择继续蕴养他的道基。”

“可是蕴养道基也不是想要蕴养就能蕴养的啊。你们看,孟彰方才都忍不住打呵欠了,说明他的道基都快要到压制不住的地步了。压制不住却偏要强求更厚重的根基,想着继续在筑基境界逗留,不更是会折损孟彰作为一个修士的根基么?”

“就是,道基既然已经饱满,那就应该顺应道基感悟自然牵引道基蕴养神魂,水到渠成地完成突破才对,又怎么能够为了根基而强行滞留?我祖父都是这样教导我的。”

明明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自己都没有到筑基的修为,却对筑基境界的修行乃至是筑基之后的养神境界的修行说得头头是道……

桓睢那托在手掌上的脑袋转了转,将童子学学舍里的一片热闹景象看尽,唇边扬起几分讥诮。

王绅本还在跟谢礼、庾筱两人说着些什么,这会儿眼角余光一瞥就瞥见了桓睢的表情,不由得动作一顿。

谢礼和庾筱顺着王绅的目光看过去。

桓睢察觉到了,却仍旧没有遮掩的意思,甚至还特意加深了唇角的弧度,让三个小郎君小女郎看得更清楚明白。

王绅和庾筱眼底都要升起怒火来了,也就是顾虑着四家的脸面才没有当场爆发。

谢礼看看这边两个,又看看那边一个,刚要像往常一样说些什么话来打圆场,但他目光在孟彰那已经空了的座席处停了停,那到了嘴边的话语竟是都收住了。

“你待如何?”

没有了谢礼转園,王绅紧盯着那边厢的桓睢,咬牙磨齿地问。

桓睢嗤笑一声,给了王绅一个眼神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王绅心头怒火更炽。

谢礼转了目光来打量桓睢,少顷垂落眼睑。

桓睢抬眼,跟谢礼的目光对上。两个小郎君谁都没有别开视线,较劲一般地僵峙。

童子学学舍里的那些热闹比此刻金銮殿上的热闹在孟彰心里还要没有份量,这会儿他只站在罗学监面前,强打着精神跟罗学监告假。

罗学监眼睁睁看着孟彰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接连打了三个呵欠。

“行了行了,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罗学监动作飞快地取出一枚令简来递给他,“你的假我允了,你且快些回去吧,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顿了顿,罗学监还是询问道:“这阵子赶回孟府里去时间还来得及么?要不然你直接在学府里修行,学舍可以为你开辟静室。”

孟彰一时眼睛睁了睁。

“开辟静室?”他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罗学监飞快跟他解释道:“修行梦道的生员不多,学府里虽然也为你们准备有利于梦道修行的静室,但到底是不够完备周全,倒不如另行开辟一个出来。”

他看了孟彰一眼,又继续道:“速度上的话不必担心,很快就可以了的。,不用耽搁上多长的时间。”

罗学监这话孟彰是相信的。

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罗学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开口提起不是?而要达成这种效率……

孟彰心神虽然越渐倦乏,但也能想明白学府里的好意。

事先没有筹备足够的梦道修行资粮,是做不到的。

“学生多谢先生和学府的好意,”孟彰道,“但学生还是更习惯自己的修行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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