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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邪依然扑克脸：“……根据我的调查，他们的供货商不叫‘哈德良武器店’。”

“冒险者大厅里的那间店也不叫‘哈德良武器店’啊。”

“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队员们，带给你的消息是‘哈德良武器店’对吧，但看招牌、注册名称、官方留底信息……没有一个带‘哈德良’三个字的啊……情况就是这样，通天塔世界最大的武器商人，没有自己的武器店！”

“新上任的神秘年青军团长，毕利安……老兵俱乐部的人被抓了一波，他们在游戏里留着人物自律……所以这批自律的‘无人玩家角色’，其实都是被人类安全理事会控制着的。”

“就是这样，那个突然地里冒出来接管巴哈姆特军团的，就是毕利安哦，现在他正带领着人跟你们并肩作战，一起对抗人类安全理事会呢，你就不想想办法？”

“已经通知过去了。”

“不准备亲自回去一趟？”

“我相信我的人。”

“那就没意思了啊。”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看我手忙脚乱，享受里面的‘意思’？”

“我可对这些低级笑话没兴趣。幸灾乐祸？我口味可没有差到这么不挑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总之感谢你的通风报信，让我们可以防备内部破坏，之后会考虑给你减刑。”

巴哈姆特军团作为游戏天梯上排名第一的玩家军队，现在NPC造反宣战了，他们自然顶在第一线，深入人类指挥系统中枢，过去游戏里十来天里，已经在以报仇团为核心的最高决策层站稳了脚跟。

检索缪葛丽华报告里的关键词，有大量关于巴哈姆特军团的内容，因为每次大规模战役都有他们，代表大会、军事联席会议上，缪葛丽华跟他们军团长有过密切接触……

还好现在安丸英雄作为内鬼，把巴哈姆特军团长的身份给曝了出来，这下可以避免巨大的损失。比起意义不大，作用不大的情报泄漏，如果在最后大决战的时候，毕利安突然跳出来反水，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此时白莫邪是由衷想谢他一声，愿意再多听他废话五分钟了……然而现在的他所不知道的是，十分钟之后，他不但会后悔现在想感谢他，甚至还想直接弄死他。

“减刑？无所谓的啦，只是突然觉得，有一方莫名其妙暴毙，事情就没意思了啊。”

“我明白了，你的目的就是——看戏，人类观察是吧，平平凡凡的人类生活没有什么观察的意义，那什么最有意义呢？自然是人类最激烈、最大规模的集体行为，战争。观察战争最有意思对吧，尤其是实力相当的双方进行对抗。

大局上面各尽心思，各施奇谋，人类智慧、统筹力的极致。个人方面，技巧、心智、智力，在一瞬间的人性，高亮行为，极端环境下才会出现的极端情感显露——每一样都是能让观众心满意足的表演对吧，不，你不是观众，而是导演，一场人类大戏，在你自己手上展开，既有在当‘命运之神’的成就感，又能期待各种意外情况，体会到当观众的惊喜心情……安丸英雄，那真是一个任性妄为，靠着践踏别人命运，享受自己愉悦人生的【信息屏蔽】啊。”

啪啪啪——

安丸英雄安安静静听完之后鼓起掌来，口中连连叫好：“好好好！之前我对八始归的判断将信将疑来着，现在我也信了——居然连‘导演’这个词都说中了，哎呀，真是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了啊，我就是一直以导演自居着的啊——只是导演，不是编剧，待在幕后安排完演员、环境，作为大前提设定，就把人们丢哪儿，看他们自己玩儿！真的好快乐啊好快乐！”

“然后为了让这种愉悦延续，就不能让事件那么快结束，就得不停平衡两边实力是吧，给我们解离弹，现在曝光毕利安，还有你的身份，灰色商人……”

“没错，两边倒卖军火，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当导演的了。”

“等等……难道说……”白莫邪的扑克脸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没错，嘿嘿，没错，现实里没有挂‘哈德良’名字的武器店，也没有挂‘安丸英雄’的，但有的店啊，实际上就是我的啊……比如，‘冈达罗巴卡商行’。”

“哦知道了……这么早就关注上我了吗。”

既然知道了安丸英雄的目的，那么白莫邪自然就不会表现出震惊之类的情绪，遂了他的意——73年5月39日时，白莫邪跟白玲玲跑快递业务，运输一批单兵战军火，结果在人造天体，海盗星城露西缇娜里，卷入星城内讧，被棉蜂兵团抓做人质——海盗方面是接单的买家，白莫邪是快递方，那么卖家发货方是谁呢？

正是这个叫“冈达罗巴卡商行”的灰色中间商家。

安丸英雄虽然没有表现得有多洋洋得意，但那声线里，就透着一股子让人牙痒痒的味儿：“嘿——我有观察所有有潜力的人物，帝国军校优等生，列秋文学奖得主，万强企业掌舵，科研界领军人物，还有最特别的存在，‘自由枪骑士’……每每都能给我带来大量惊喜啊。”

白莫邪琢磨着露西缇娜事情，随口道：“……别告诉我你还认识吕肖安。”

安丸英雄也随口承认：“没错，有往来倒是有往来，生意上的，怎么说呢，虽然他也是和我胃口的自由枪骑士，但我们之间合不太来，他并不需要额外资源……给他一点偏向，局面就可能失控，全面倒向他那边了。”

“吕肖安的能力确实必须肯定……所以，你现在找上我，并不是为了平衡通天塔世界里的实力吧。最开始，提供解离弹的时候，你就有打算，绕了这么久，我已经愿意相信你的话了——你就直接明说吧。”

古代存在一种商人，人称“死亡商人”，到处贩卖军火的私人军火商，他们的核心利益在于军火市场，所以他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战争，只要有战争他们才能生存，与其说他们制造、维持地区局势混乱，不如说他们已经被物化，依附于战争，只是从属于名为“战争”的这一事件了。

然而随着生产力、科技的进步，社会关系的变革，战争形势、目的、理由全都为之改变，这是因为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完美的社会制度，不存在“正确的”“错误的”，只存在好的、合适的。

现在都没有经济这种事物了，而过去银河系内战时代的经济系统，背后锚定之物，也变成了单纯的社会军工业部门。

从石器时代食物采集者，一路走到如今纳米制造工艺星际旅行者，人类虽然还是不断重复着历史错误的人类，但那是只看结果，中间过程、行为逻辑上面已经无比复杂，毕竟已经万位计算的头脑了，考虑问题复杂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例如现在看结果，安丸英雄事实上的行为，就是在两边卖军火、卖情报，维持战争的，然而他并不是古代的“死亡商人”。首先，他身为“导演”还有更多非军事的手段。可以说他只要存在，别说发布一些快递任务，光是他现在待在八音翼社，就能牵扯住相关人事，达成他人类观察的目的了。

其次现在观察人类极端情感，除了战争之外，随便一点事件都能看到人间百态——帝国统治下的和平，已经完成了数十万年的银河系纷争最后一步的塑造，是一个偶然而又必然的结果，走完了一个过程阶段，银河系人类文明已经自主进化到了一个极端形式。

白莫邪会使用“人类观察”这种说法，其实是跟白玲玲用惯了，随口就引用，现在仔细一想，突然就有更多的疑问了：“……这么说来你老早就认识吕肖安，橙子少女号事件，你也插手了？”

“没有哦，那可是对帝国公主下手的案子，给我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那段时间直接屏蔽拉黑了吕肖安，现在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没关系……”

“你会知道害怕？”

“那是，要不然怎么当导演呢，我可怕死要亲自下场的情况了……接下来的话，让帝国知道也没关系，其实我要说的每件事，做过的每件事，帝国都知道的啊，但没有任何违法违规行为呢，不信可以让你的小忍者直接从大门进来，我这里让她随意搜查。”

“小忍者？”

“啊，二十公里外徘徊着的微笑少女，对于间谍、杀手，我更喜欢用忍者这个词儿，听着是不是很电影？”

“她是不会踏上你地盘半步的。”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一场好戏，需要很多见证者的。”

“之前吕肖安、毕利安都有找见证人的意思……那么你承认给吕肖安他的私人超脑计划提供过关键设备、原材料，给毕利安行动提供过情报？”

“超脑？你在说什么？那不是违法的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吕肖安可用不着我当供应商啊，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源头工厂老板嘛，民用飞船改造舰，红狐、蓝狐号，外加他自己的一艘旗舰，我就算给了他的帮助，整个产业，涉及银河系几亿人呢，还不算更现场一层的相关工作人员。

毕利安嘛，硬要说的话，迪阿蒙怪兽乐园星球，有我的工程队参与，但那工程队我只是董事会挂牌，占股都没几份，接什么任务，跟谁签合同，就算我给了指示，具体执行也是他们双方自己呢。”

“真是简直了……怎么感觉每件大事情背后都有你，上个月皇宫爆炸案，莫宁图在这一年间的资源都是你供给的？”

“别瞎说，我怎么可能掺和这么明显要出人命的事？戏并不是非要最后非要一场大爆炸的……网络通讯，你让监听没？”

“没有。”

“监听着吧，反正你事后也会整理上报，省一步麻烦……”

“我为什么要上报？”

“不是说我们谈的事情多重要啦，意思是你不上报，情报也会让你交代的，我是黑名单上的人物嘛……”

“开了，现在每一句话帝国方面都会直接归档，不用事后搜查什么的了……你这个敏感人物，可真是有自觉。”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中立的观察者，要不然历史将不复存在。”

“所以你认为推进历史演变的过程，是人类之间的冲突、抗争，一个螺旋前进的方式？那么你自己也注定不能置身事外，等着接受调查吧。”

“我现在不是已经被监控中吗？别生气，好意提醒你嘛，主动接受监控，跟被动被监视，主观上存在极大区别的。”

“所以你又是在为自己制造什么证明？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白莫邪，你相信上帝吗？”

“绕了这么一大圈，在通天塔世界里找上我，别说就是为了讨论这个……神学？”

“其实本来是想在八音翼社这边跟你搭上线的，但白莫邪啊，你真是太神秘了，忙忙碌碌的，一下子又被别的事情吸引走了，却想不到碰巧在通天塔世界抓到你的尾巴，运气好、运气好。”

“如果仅仅由于我可以从我的思维中，得出某个东西就断言，凡是认识属于这个东西的，实际都属于这个东西，以此就获得一个上帝存在的论证。”

“是必须认知，确认实际存在对吧，确实无法想象一个不带存在属性的上帝。既然上帝是至上完美的存在，那么这个‘东西’就必定拥有一切属性，包括‘存在’——所以就可以反过来这么想，既然其拥有存在性质，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得出上帝确实存在呢？”

“诡辩，你这是倒因为果。”

“但逻辑上并不存在因果，你是要讨论先有东西还是先有存在吗？从最开始就没有先后，都没有同时，因为本来就是一件事，简单来说就是一旦你认知‘如果上帝存在’，那么‘上帝就必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