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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仆走进了费夏公国两位公主在圣安娜621暂住的公馆。

一路前行时，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而在她行走时遇到的人们也都没有同她问候一下或者说些什么。

毕竟这位女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费夏长公主的亲信，负责长公主对外事务的女仆，在她脸色不好看的时候还来打扰她？

谁都不想被菲娜西雅长公主在这方面记住。

甚至没有几个人愿意认真看一看她的脸——反正衣着已经能表明一切身份。

于是在她走进菲娜西雅长公主的起居室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然后对外女仆在起居室里拉起帘子，遮住了她自己和正在阅读一本哲学书的长公主。

在帘子后面，长公主先按下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在光影变幻中露出了和女仆此刻相同的面容，然后“女仆”拆下了身上零零碎碎的各种装置，解开头发之后，就成了披散着头发打算换个发型的菲娜西雅公主。

然后菲娜西雅赶在变声器还没彻底失效之前，用德语先骂了两句。

对外女仆有点儿无奈地扬起眉毛，但最后还是没有对公主殿下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

反正费夏的长公主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骂了，更不是第一次和她互换身份，只要没被贵族们看见，这还真是没什么关系。

“这一次您去了什么地方，都和什么人说话了，殿下？”

“没去几个地方。”菲娜西雅看着女仆在自己眼前展开的成套日常大裙子，牙疼一样倒嘶了一声，“几个报社，通讯站点，最后去圣安娜总督府递了个拜访通知。”

“看您的样子，消息不太好？”

“也不算太糟糕，麻烦的是不能让安娜听见。”

菲娜西雅已经手脚利落地卸掉了日常装束上的大半配饰，正把女仆装从头顶脱出去。

“还是贵族们的老一套，毕竟大家都想要费夏的稀土，谁都不会现在把我们得罪死了。”

“现在还是在说安娜娇贵任性，对帝国贵族不礼貌，不擅长艺术，阅读量不够，仪态不算文雅，甚至还有人说安娜的牙齿不整齐，父亲应该在她出嫁前先给她戴一年牙套的。”

都是各种鸡毛蒜皮但在安娜贝尔小公主眼里却要了命的小事情。

“一直停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叫马格洛去和他们的负责人交涉一下，就说我们打算绕到首都星域外面走星门，他们要是担心的话就赶紧把星鲸驱赶走。”

星门也不可能直达奥洛娃，但总要表现出一个态度来——更何况继续在这种帝星外面拥堵了大量前来参加婚礼的贵族的情况下待着，他们会对安娜贝尔越来越挑剔地从她的一根头发丝评论到她的一片脚趾甲，而安娜贝尔可不是从小就有胆量和骑士混在一起训练的菲娜西雅，在她的姐姐看来，安娜公主脆弱得像是一朵蒲公英。

所以哪怕是为了避免安娜贝尔公主的“神经问题”，她们也得考虑动作动作了。

“只要她们没说安娜怀念费夏，厌恶帝国的环境就行。”

费夏的长公主终于成功在对外女仆的帮助下穿上了常礼服，现在正坐在软凳上让女仆给她编出一个还算正式的发型。

“现在只能算是贵族们给一个小国公主的下马威，说她开始怀念家乡才是要为了后面的动作做铺垫。”

“所以您才急着要催促迎亲使者？”

“一个着急想见到未婚夫的恋爱脑总比不想嫁到帝国来的皇子妃的形象要好。”

菲娜西雅抚摸着总是选择她宽大的袖口作为离开精神领域锚点的雪鼬，微微仰头让服侍她多年的女仆用力梳紧她的头发。

“另外，你这几天找个时间和安娜谈谈，我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反正她露面的场合她只能给我说俄语和德语。”

雪鼬扬起下巴让主人帮自己抓挠，神情和菲娜西雅的声调一样温和柔顺。

“嗯……就这么告诉她，要是让帝国的贵族们听见她说了一句法语或者英语，她别说做未来的皇后了，做未来的男爵夫人都有难度。”

“殿下，安娜公主还没那么傻……”

“你可以这样和她说，”菲娜西雅脸上没有笑容，声音倒是仍旧柔软文雅，“帝国的贵族们做不到的事情，她姐姐能做到。”

“希望安娜公主能理解您。”

对外女仆这句话说得像是在叹气。

“不理解也没什么关系。”

菲娜西雅手下的力气加重，嘴角倒是挑起了一丝弧度。

“她总是知道谁能决定她的待遇的。”

“而且看起来可怜点儿对她也好。”

“所以，莉娜，把我妹妹决定视帝国为母国，于是到了帝国境内再没说过一句法语，始终在说德语和俄语这件事也让帝国那边的负责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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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公主看起来真可怜。”

玛丽塔对着电子报纸叹了一口气。

这位年轻美貌的小公主努力微笑并和身边人说话的动图配上下面各种密密麻麻的《XX伯爵夫人表示安娜贝尔公主有失仪态》《OO剧院安娜贝尔公主竟中途离场一回》……《安娜贝尔公主竟对《OOXX》一无所知》等等标题，成功围绕出一位努力尝试融入帝国社交圈却被贵族们集体排斥的异国公主。

之前各个贵族喉舌塑造出的粗鲁无礼无内涵的公主被安娜贝尔公主在帝国境内没有说出一句母语，宣告“我丈夫的国家就是我的母国”这一举动全面翻盘。总的来说，平民们不一定会讨厌一位据说粗鲁无内涵的公主——毕竟她长相足够美丽动人，目前放出的影像上行动也足够安静可爱，但是他们一定会喜欢一位愿意把帝国当成母国的皇子妃。

所以不管贵族们怎么想，在形象上安娜贝尔·费纱这一回是成功翻盘了。

现在舆论普遍认为，留利克帝国的贵族们想要干涉皇室的婚姻选择，起码要第二任皇长子妃出自国内的大贵族族中，而不是迎娶一位有着丰厚身家，母国有着足够重要地位的公主。

于是可怜的安娜贝尔·费纱公主就成了贵族们的攻击对象。

能让刚在奥洛娃安顿下来的玛丽塔·陶德都觉得她真可怜，更别提帝国那些经历浅薄，一辈子可能都没离开过自己住的小镇的主妇们了。

阿弗烈·陶德看着妻子，倒不打算告诉她这就是皇室和贵族博弈的最表层拉锯。

圆圆胖胖的先生现在看起来真是瘦多了，快速掉落的体重让他看起来和妻子一样憔悴。而相对红润的脸色和正恢复光洁的皮肤则表明这一对夫妇目前的日子还算是不错，起码他们的身体状况正在恢复之中。

这一切都是那位叫做约书亚的先生的安排，当然，他上面应该也有命令他这样做的人。

毕竟刚被带到奥洛娃这颗星球上的时候，除了林娜小姑娘和她的向导，所有人（包括那艘银蓝色的小飞船）都在各种各样的测试仪器（鬼知道他们在测试什么）前面走过了一圈，然后旁边的人对于阿弗烈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不管这是不是因为他留在青霜号上的那一摞文件，但起码……

——起码他们有了这么一段平静的日子可过。

阿弗烈现在时不时感到愧疚，但是搭设人脉寻找青霜号其他人的事情他仍然做得时断时续。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勇敢还是该逃避，只是在看见玛丽塔能看着这些糊弄普通人的新闻发出感叹时……他总是想要放弃。

眼前玛丽塔正翻着报纸，人工智能已经做完了早餐，吐司片和煎蛋都还带着热气。

此时此刻平静安宁。

就是，阿弗烈始终不能更痛苦地感知到，这只是偷来的一段时光。

——————

约书亚·基里连科可不知道他刚安排下去的人在想什么。

自认为已经过了人生一半要为未来打算的哨兵正懒洋洋地赖在被子里，任老婆怎么呼喊甚至祭出了军号这种大杀器都不肯离开被子卷。

没办法，谁叫约书亚·基里连科和柳德米拉·基里连科现在正蹲在奥洛娃的极地呢。

不管是因为之前他给谢斯托娃女大公干了点儿活于是让塔里那些老爷们不满意还是戳在极地的军事基地在皇长子的婚礼前需要再次进行检查，反正基里连科夫妇现在就是在奥洛娃的北极上。

还TM不是在深海基地，而是在海面上。

柳德米拉吹响的军号甚至干不过海面上的狂风。

“柳——别吹啦，反正你不可能吹得比外面的风响的。”

女飞行员站在床头垂着眼睛看床上已经看了快二十年的人，没哭没笑，脸板得像是个教导主任。:筆瞇樓

“我倒还真不知道，加了那么厚的隔音隔热之后，你居然还能觉得外面的风声刺耳朵？”

“当然啦，没有亲爱的把我耳朵捂住的话，肯定什么声音都很刺耳的——”

“……别闹了，快起来。”

柳德米拉的脸部肌肉没有松动，说话的语气却已经明显软了。

“到了早锻炼的时间了。”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度蜜月假的嘛……为什么还要早锻炼……”

“我想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觉得是在度蜜月假期。”柳德米拉直接拎着军号轻轻敲到了约书亚被子上，“我们来这里是作为首都塔的代表来检查极地基地的进化者生活环境，看看是不是需要更换人员或者为哨兵提供联谊的。”

“虽然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但是谁会到这地方来度蜜月？”

“诶？不行吗？反正有海啊——”

一时间柳德米拉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瞪了丈夫一眼。

有海有阳光的松软沙滩是帝国人度假的首选也差不多是唯一选择没错，可是那是温带的海滩而不是极地的海面！

喜欢温暖和阳光都已经刻在帝国人的基因里了，谁会喜欢又冷又湿的地方啊……

“而且不管怎么说，林娜那家伙可一定不会希望我们看见她现在的样子的。”

“真的？”

“好吧……还有就是那个家伙的死亡威胁啦……”

约书亚重新把自己全部裹进被子，拒绝爆出那个对自己进行死亡威胁的家伙的名字。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专心于他爆出的这两个消息之后，柳德米拉已经忘了叫他起床这回事了。

海面的暴风隔着建筑和被褥隐隐约约传入耳中，然后是覆盖其上的柳德米拉查询资料时的碎碎念，在极地持续半年的夜幕之下，哨兵舒舒服服地准备重新进入梦乡。

——不在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之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