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听羡尘那小子说，你是风胡子的继任者。”

煮酒之间，伴随着袅袅烟气，白发男子端详着一柄剑，语气很是冷淡的问着卜算天。

而他身旁的羡尘却是盯着白发男子手中的那柄剑，带着些许紧张。

“您认识家师？”

卜算天愣了一下，却是问道。

“我叫陌。”

白发男子对此并没有回答，只是说着自己的名字，倾倒着早已煮沸的黄酒。

“他是我的先祖，我叫陌依依，这位想必你也认识了，他是我师兄。”

这位身穿麻衣的少女笑呵呵的缓和着有点僵直的气氛，打着圆场。

“我叫卜算天，之前是无启的国主，如陌前辈说的那样，风胡子是我的师尊。”

卜算天看着在场的几位，自我介绍着。

“我听羡尘小子说你师尊因为一把剑抑郁而终，可是有此事？”

饮罢一口酒，陌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不善。

“……”

卜算天闻言，却很是沉默，师尊的死直到今天她依旧不愿有所提及。

“以他的性情，若非顶好的剑，不然何至于此。”

看着沉默的卜算天，陌微微晃了下头，语气也是带着感慨。

“那确实是顶好的剑，家师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用来锻造，真灵道血废了不知多少，剑初成时，其锋就已撕裂天幕万里，隐有鲸吞之相，我师曾语此剑锋锐，论其锋芒，世间万器难出其右，只是可惜……”

卜算天回忆起那日师尊的暗沉的眸子，却是有点说不下去。

“初成之时就有此等异像，也难怪先祖这些日子会如此挂念，令师铸剑的本事只怕是相当了得。”

莫依依有点吃惊的抿了抿粉唇。

“如此异像，即便是他，也是平生得意之作，我不信，除我之外，世上还有什么铸剑师比得了他的锻造器艺，怎么可能会抑郁而终，那老小子虽说偏激，但也不至于没点自知之明吧。”

陌眉头紧锁，语气却是有点不解。

“可他败给了天地，败给了那柄世所天成的昆吾，令他抑郁就是剑成之日却是就此束之高阁，锋芒再盛又有何用，再好的剑没了剑主又能如何，那柄剑纵使炼出又能怎么样，从一开始那柄剑就失了魂，跟死了一样啊，师尊……师尊他到死都没有把自己的铭文刻在那柄剑上，他认为自己不配，辜负了那柄剑的锋芒，因此愧疚了那柄剑最后的十年，在一阵风中逝去了……他到死了都在念叨那柄剑……”

卜算天叙述着往事，声线却是带着几分哽咽。

而闻听此言的陌却是停下杯盏，罕见的没了饮酒的心情。

而一旁的陌依依也是收敛了笑影，变得有点肃穆，那位只限于言语之中的风氏前辈，他对于那柄剑的执念，有值得她尊敬的资格。

“先前是我失言，冒然唐突令师，是我不对，但逝者已逝，还望姑娘莫要因此介怀，此杯酒就权当是我敬你师尊吧。”

言罢，陌放下了手中之剑，反倒是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倾倒在地上的草地上。

顿时酒液所过之处，草木却是开始疯长，只是须臾之间却是生了灵智，开了神通。

“师妹，你提炼四载而出的山河酿就这么被你先祖糟践了，你就不说说他。”

一旁只是聆听的羡尘看着陌倾倒的酒液却是罕见的露出眼馋之色。

“小子，你再敢说我糟践东西，信不信我当场把你凌虚剑的一十八颗碧海天青给卸了，反正我这里神材可是素来紧缺。”

默默地收回酒杯，陌再度拿起那把剑，只是此刻他的手上却是拿着一方鹅黄色的手帕，仔细的擦拭着剑身上那十八枚深红之间带着妖异的宝石。

“先祖，那把剑是我炼的，您对我技艺不满，可以跟我说，没必要那我师兄的剑撒气吧。”

陌依依看着威胁自己师兄的先祖，很是单纯的说着，却是全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回头再跟你算账。”

陌瞪了眼憋笑的羡尘，放了句狠话，却是也没再说什么。

“这块铁，你怎么看。”

许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陌还是默默地拿出了那块还未打造成形的剑胚。

看着这块通体黝黑的神铁，仿若有了生机一般，周身充满了灵性，不断吐息着灵息。

“这块铁，很不凡，材质也是顶尖，应是经过淬水和灵火反复淬炼所致，不过，前辈，有点我很好奇，往常都是先塑型再附灵其上，而前辈这块神铁却是违背常理，还未塑型却已是开了灵智，只是，为何不给其塑型，只要稍加塑型，这剑胚就是一柄不逊于任何道兵才对，算天无知，还望解惑。”

卜算天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神铁，却是带着几分疑惑。

眼前陈置的神铁之中，有着她师尊都未曾掌握的技艺。

这个拿出神铁的白发男子陌，恐怕光论锻造的技艺已是超越自己的师尊。

而那把被擦拭着凌虚剑，也是不次于自己师尊平生的几件得意之作。

若是这个陌依依未曾说谎，只怕她的锻造技艺，比起自己师尊也是不差分毫。

但比起锻造的技艺，眼前这个一脸单纯的少女，更让她觉得恐怖的是她酿酒这一方面的才情。

方才陌倾倒的山河酿，虽在羡尘君嘴中是花了四载进行提炼，但若没有酒方，没有变态一般的感知和耐心，等闲又岂能酿的出此等绝酿，饶是她看到陌将杯中酒倒在地上的刹那都有点想说一声暴殄天物。

“开灵与塑型并没有什么先后之分，无非是先后的难易不同罢了，吾族……自我起，但凡不是残废，能抡得动锤子，读过点书的，都是名动一方的匠师，至于其中的原因，就是我族体内的灵血。”

陌这么说道，随后划开手指，其中却是流出了一滴银灰色的血液滴落在那块神铁之上。

而那块神铁却是如同见到什么美食一般，而它的材质竟是如同流水一样，将那滴银灰色的血液包裹住，竟是将其彻底吸入内部。

而那块神铁的灵性却是变得更为宛转灵活，卜算天甚至能在那块神铁上感受到些许欣喜与满足的情绪。

“但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灵性太足的神铁是做不了悼亡者的兵器的，唯有真正被杀死的神铁才能让真正的匠师自由的摆弄它们的躯壳，才能打造出不会被任何东西操控的绝世悼兵。”

“而你师尊，他就掌握着这门技艺，那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真理，但可笑的是，如此技艺却被他摒弃了，反倒是羡慕起我这个被真理隔在大门之外的家伙，现在想想也是可笑。”

陌再度倒了一整杯的山河酿，脖颈一仰却是一口饮尽。

而他有点上头的同时，却也是满腹的积年牢骚。

“若是那老小子还活着就好了，有他在，以他的技艺，我定能打造空前绝后，傲古凌今的绝世名剑，区区昆吾算个屁，不就是长得地方好了点吗，不就是先天之物吗，我要有那条件，以我的技艺，只要给我时间，这样的道兵想来几把就几把，看它以后还敢在我面前横，我要打造的雪霁，才是最强的……呼呼呼……”

看着已是上头的先祖情绪无比高昂随后又转而呼呼大睡的样子，身为后辈的陌依依却是罕见的觉得有点丢脸……

光凭炼制道兵，他们这一族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存在。

而先祖的醉话确实是现实，所谓昆吾，以先祖目前的技艺，虽然打造依旧困难，但只要时间足够，资源足够，再度打造几柄昆吾道剑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陈列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却是，他们要打造一柄空前绝后的悼剑，而不是道剑。

可但凡出世的悼剑无不是由死去的神铁炼制而成。

更别说是那柄古往今来最强的悼剑雪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