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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太阳挂在西山山头上的时候，车子开进省城北郊一片别墅区。

然后，缓缓在一处林荫道下停住。

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这个地方，幽静高端。

这个地方，风景雅致。

但我相信，向秋芸不是带我来看风景的。

“向总监，戏台在哪儿？”

我吐出一口烟，问了一句。

我看见，向秋芸扬扬下巴，示意我看窗外。

我瞅见，向秋芸随后摸出手机。

我听见，向秋芸对着手机话筒说了一句：“可以开始了！”

她话音落处，我目光也顺着她指出来的方向，锁定一栋独栋别墅。

别墅宁静，乍看之下，并无异常。

但下一秒，骚乱骤起。

别墅大门，猛地洞开。

六七个穿着西装制服的青年，人手一两个行李箱，昂首阔步走出。

然后，把所有行李箱，堆在路边停着的一辆人力小拖车上！

然后，折身返回别墅，从里面拖出来四个人。

这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大哭小叫。

他们跳脚哀嚎。

他们吵吵嚷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但，青年们不为所动。

且，严词呵斥：

“自即日起，你们谁敢再踏足这栋别墅，打断你们的腿！”

呵斥之余，他们锁上别墅大门，排成一排，死死盯着那四个人。

仿佛随时准备示范一下，什么叫做打断腿。

我如遭雷击。

我浑身僵直。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总算明白过来，向秋芸为什么示意我，那栋别墅就是戏台。

我总算搞清楚，向秋芸带我来看的戏，究竟是谁唱！

被拖出来的那四个人，我都认识。

有我前岳父徐明远！

有我前岳母刘朝英！

有我前小舅子徐振！

还有……还有我前妻徐菲菲！

徐菲菲头发散乱！

徐菲菲挺着西瓜一般圆滚滚的肚子！

徐菲菲指着那些青年，泼妇骂街一样，破口大骂。

徐明远和刘朝英拉住她，让她保护好孩子。

徐振提醒她，赶紧给吴哥打电话。

她果断抄起手机拨号，对着话筒嚎啕大哭。

但，不知道听到话筒里传出来一些什么话，哭声顿时刹住。

然后，骂骂咧咧的收起手机。

然后，气急败坏的离开。

然后，走着走着，又哭了起来。

背影狼狈、萧索、不堪……

我以为，我已经看清了她嫌贫爱富的真面目。

我以为，我再次看见她，必然形同陌路。

我以为，我即便看她落难，定然无动于衷。

乃至，畅快淋漓的笑出声来。

我错了。

看着徐菲菲远去的背影，我心如刀割。

她哭坏了身子怎么办？

她被赶出别墅，晚上去哪里住？

她有没有落脚地？

她……

关心的问题，完全不经大脑，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甚至于，我有一种冲动，要下车把她叫住。

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毕竟，曾经拥有过！

毕竟……爱过！

但——

我死死蹬着汽车底盘！

我紧紧装着门把手！

我拼尽一生的力量，把我自己按在车座上，一动不动！

我不能叫住她！

我不能下车！

我甚至不应该对她有半点心疼！

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她背叛了我的爱情！

她还怀了朱正初的野种！

野种！

我想起，她和朱正初一起胡搞的视频；

我想起，她在朱正初面前讨好承欢的丑态；

我想起，她确认怀上朱正初野种的狂喜嘴脸……

还有，她知道我破产后的冷嘲热讽；

还有，她梦想即将住上大别墅，嫁入豪门做阔太太的张狂；

还有，她跟我领离婚证那天的痛快、欢喜……

曾经锥心刺骨的一幕幕，不住在我眼前翻腾！

惨无人道的，撕开我未曾愈合的伤疤！

徐菲菲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住别墅？

徐菲菲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享受荣华富贵？

徐菲菲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活成普通人艳羡的样子？

她挺着大肚子，被赶出别墅，活该！

她大冬天的，拖家带口，流落在外，活该！

她落到这样的下场，活该！

她哪怕遭遇更加悲剧的结局，都是活该！

活该！

活该！！

活该！！！

我咬紧着牙关！

我舔尝着牙龈上的血腥味道！

我倾听着我心滴血的声音……

眼圈，悄然湿润。

鼻子，隐隐泛酸。

心底，充斥着无名的哀伤，以及难言的痛快

“呼……”

一直到徐菲菲一家四口，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摸出一支烟点上。

我两口抽完这一整支烟。

我侧首再看向秋芸，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今天这出戏，导演是谁？你？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