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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洛嘉将武器插回剑鞘里率先开口。

“等等！你先别走。”古兰追了上去，他只是比较闲鱼，但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他还装昨没看见，那真是有些缺心眼了。

从洛嘉的反应来看，自己的金手指怕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里面……

“你刚刚看到了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亚多罗一阵紧张，他刚刚一脚被踹飞了出去，压根没注意到院子里古兰竟然被发现了。

“一些以前的传闻罢了。”

洛嘉没有多说，他自己也不是很确信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毕竟那只是一个传说。

“这段时间你不要乱跑，我很快会再来找你。”

他冷冷看了眼亚多罗，哼了一声便摔门离开。

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古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本来岁月静好的小日子忽然就被打乱了，他看了看像是丢了魂一样的亚多罗无奈叹了口气。

古兰走到亚多罗面前坐下，这一阵鸡飞狗跳的骚乱后天色已经彻底暗淡，皎洁的月光下两人坐在草地上，互相看着对方没有一人说话。

许久后。

“洛嘉说的没错，我的确骗了他，他依旧是那么敏锐。”

亚多罗苦涩的声音响起，他像是放下了心中的负担，自暴自弃一样躺倒在地上，疲惫的声音中，把过往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瓦伦·吉恩，帝国男爵，一个公正的领主同时也是一位宽厚的父亲，他是骑士的楷模，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洛嘉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剑术老师。我从六岁就开始接受骑士道的训练，洛嘉、我的父亲以及其他老师教授我剑术、骑士美德，社交礼仪，王国历史与卡门训诫。无论多么艰苦的学习我都咬牙坚持下来，两年前我击败了伯爵的次子取得了洛斯维斯地区骑士大赛学员组的冠军。”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亚多罗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但很快这抹笑容变得苦涩。

“吉恩家族的领地在伽古拉城外向东的考恩山脚下，在我们家族的治理下，镇子发展的很不错，镇民们的脸上总是带着洋溢的笑容。

然而，自从十年前开始，每年领地内都会有小孩失踪，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同仇敌忾，父亲组织了卫兵和镇民将领地内的小偷、流浪汉甚至考恩山中强盗都清理一空。然而这些做法全都于事无补，小孩失踪的时间仍然在不断发生，渐渐地，镇民们也一个接一个离开，考恩镇逐渐破败。

随着家族的收入不断减少，曾经美满的家庭也不复存在，从我十二岁开始，每晚我结束训练回到家中都会听到母亲与父亲的争吵。

我疯了一样地训练，为的就是希望用我的努力来挽回父亲的荣誉，最终我在十四岁时击败了比我大两岁、三岁的其他骑士学员，取得了洛斯维斯学员冠军的称号。

那天我没有留在玛伊古拉，为了和父亲分享我的喜悦，我在太阳下山前骑马离开大赛场地回到家族城堡。

那一夜，考恩镇安静的可怕，吉恩城堡空荡荡的，没有卫兵巡逻，也没有仆人在忙碌，甚至连父母的争吵声也没有。

我的父亲，那个严肃而宽厚的父亲正坐在大门外的草地上，他全身穿戴整齐，腰间是他最心爱的配剑，守卫们身首异处倒在地上，庄严的城堡墙上被鲜血和残肢刻印上密密麻麻的邪恶符号。”

竟然如此！

古兰总算是明白为何亚多罗在洛嘉说到父母死亡时反应会那么大了，以他对亚多罗的了解，如果他的父母真的死在邪教徒手里，那他应该会将所有的仇恨化为力量，来让自己变得更强，而不是崩溃一样抱头蹲在地上哭泣。

洛嘉作为陪伴他长大的老师，肯定也了解亚多罗的性格，所以他才会怀疑那一晚另有隐情。

只是没想到现实比古兰猜测的还要夸张。

“他看到了我的冠军徽章，当时我骄傲地把它擦亮佩戴在胸前。

终于，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他对我说；‘做得好，儿子。’”

亚多罗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两行浅浅的泪水顺着两颊滑落到地上。

“我的母亲，我的弟弟，管家先生，女仆小姐，厨房的艾玛大婶还有巡逻队的各位先生还有……好多人，他们被肢解成一个个碎块，我只能从他们身上的衣服辨别身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陌生人的尸体，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倒在地上，被如此残忍的方式虐杀。”

“我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我问他，城堡是否遭到了攻击，而他是否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带领大家奋起反抗打败了敌人，即使出现了超乎想象的牺牲？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但我多么希望他对我说：是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表情，那愉悦而惬意的样子……他向我解释了一切，领地内失踪的孩子都是他偷偷抓捕的，他一直在为一个仪式做准备。原本仪式已经快要完成，但他没有料到，洛嘉，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竟然会偷偷背叛他，这打乱了他的计划。为了加快速度，他只能使用一些激进的手段。”

“吉恩家的血脉将为仪式画上句点。

那是第一次，他把我当做一个男人发起了决斗，甚至没有使用任何职业者的力量。”

古兰看着面前亚多罗，默然无言，良久才轻声安慰。

“所以你亲手...他已经不是你的父亲，你不必怀着悔恨而活下去...”

“不……”亚多罗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嘲笑和压抑的愤怒。

“十五岁的我什么都不懂，面对眼前的一幕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就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他像是平日训练一样，板起脸来教训我，让我拿起武器向他进攻，我哭着、喊着，泪水和鼻涕模糊了我的视线，他一次又一次轻松地躲开我的攻击，又在每一次反击的最后停下，然后严厉地指出我的错误。”

“最后，当洛嘉带着教会和领主的军队出现在镇子前的时候，火把几乎照亮了夜空。他看着我，失望几乎溢出眼眶。”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沉默着将剑刃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后院中一片寂静，古兰听到亚多罗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许久之后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没有救下母亲和弟弟，最后还要被他用失望的口气教训，这个混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却好像是我的不对一样！”

“邪恶的仪式与气息是无法掩盖的，面对伯爵和洛嘉，我撒谎了。我说我的家族遭到了邪教徒的攻击，父亲在战斗中死亡，那些陌生人成了最好的证据——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吉恩领在这次浩劫后也彻底消失，没有人还愿意留在这里，只是过去一个多月时间，那里就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沉默再次降临，古兰仰头看着月亮，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自己父母车祸双亡，家道中落已经够惨，怎么着也得是个网文男主的待遇，而亚多罗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阐述了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

“我就是个废物，废物！”

古兰看着面前肩部微微抽动的亚多罗，即使他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坚强、严肃，但他依旧只是个孩子，不知道他在回到家后是否也和我一样将头闷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

“不，你不是。”古兰伸着被捆起来的双手抓住了亚多罗，却又被他轻轻拍开。

“你救了我，明白吗，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被烧死在广场上了。”

“门罗主教说过，他会救你。”亚多罗眼角微红着抬起头来。

古兰打断他，“但救下我的人是你，这是事实。想一想吧，你阻止了你的父亲——无论以何种方式。你救了我，也救了很多人。”

“我没有特别做什么...”亚多罗一张小脸皱巴起来。

“已经足够了，你在你的父亲面前退缩，不是因为你害怕，而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的善良救了很多人，你是一名真正的骑士。”

“我...呜...是一名...骑士...呜...，我没有做错，是么？”

亚多罗再也忍耐不住，过往的痛苦、忍耐、委屈随着泪水宣泄而出。

自从那一晚过后，曾经的同学、朋友都离他而去，往日友善的领民们也在背后指指点点，陪伴他长大的洛嘉甚至为了查明真相也与他反目，平日处处针对他。

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一年是怎么度过的，每天孤独地起床，孤独地在街上游荡，行尸走肉般走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街道，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就是远在帝都的妹妹。

而他甚至都不敢告诉他家里已经只剩他们兄妹二人的事情。

直到那天，一个裸体的疯子出现在废弃的北区，亚多罗灰暗的世界中终于有了色彩。

“我...没有做错！”

“是的，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古兰轻轻拍了拍亚多罗的后背，亚多罗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紧紧抱住古兰，趴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没有错！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