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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计划

  • 作者:小楼一刀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8-02 00:17:03
  • 完书字数:7004

通往丰城的路很是怪异,道路宽阔不假,却凹凸不平、布满了砂石,砂石的间隙里长着枯黄的杂草,每踩出去一步,忽高忽低,完全难以预料,免不了就要趔趄。

尤明感到了强烈的不适感,这种不适不仅仅来源于自身,更源自那个与自己同行的,沉默寡言的人。谢诺夫像是根本不知疲累,脚步沉稳又笃定,每一步都比自己快,一心一意往前走,压根没有注意到万分狼狈的同伴。不,这样才好,如果永远都不要注意到,那也就罢了。但偏偏,偶尔的一个转向,或者是某个停顿,谢诺夫的视线会飘了过来,总能恰巧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两相对比,尤明就感到痛苦万分,她恨这种低人一头的尴尬情状。

这种恨意根深蒂固,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在她还没能接受教育之前。她只能缩在破败的库房,心怀畏惧地等待母亲传来的消息,四周全是傲慢而不屑的目光,让她根本不能抬头。

“尤明!”

尤明悚然一惊,下意识就站在了原地,等待着。

谢诺夫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同时指了个方向——道路右侧,远处的石堆旁,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里有一辆车。”

说完,谢诺夫就径直往那里走去,尤明慢了一步,同时又有些犹豫,只缓慢地迈了两步。这里路况糟糕,人烟稀少,突然出现了一辆车,意味着什么?

谢诺夫走到近处,留心着四周的动静,同时也看见了脚边散落的零件,铁片、玻璃,还有一些砸得粉碎的煤块……这辆车侧翻在地上,旁边是巨大的石堆,车前引擎盖有撞击的痕迹,看上去不难猜测,这辆车翻倒滞留的原因都很合理。

但是……

谢诺夫用力撬开了扭曲的车门,驾驶座上留有一道红褐色的污迹,狭小的空间里飘荡着一股腥气,可车里没有人,无论是伤者还是尸体,什么都没有。

尤明还没有跟上来,谢诺夫犹豫一下,索性直接把侧翻的车推了起来,需要耗费一点力气,但对他来说不难。谢诺夫爬进车里,在驾驶座下找到了钥匙,他试着启动,发动不了。

等到尤明来到近处时,谢诺夫已经钻进了车底,在修理着什么。尤明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辆车不是混沌区通用的小型汽车,是一辆中型的运载车,谢诺夫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把它翻转、移动,这实在是有些骇人。

她来到车门边,站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谢诺夫的半截腿部,剪裁合宜的裤管蹭上了许多泥浆,原本锃亮的鞋面上也蒙上了灰尘。看上去,他也无法永远维持一种完美无缺的形象,他也会有狼狈无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尤明想到这里,脸上遏制不住地扬起笑意。尤其是,谢诺夫不得不躺在肮脏的地面上修车,自己却得以俯视、打量他,这样的一种姿态,让她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她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了。

“尤明,”谢诺夫忽然喊她的名字,“你去看看货厢里有没有备用的液剂,递给我一下。”

“哦,好。”尤明讪讪地,往后退开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这辆车成功启动了,谢诺夫坐在驾驶位,重新把车开回到道路上,继续朝着丰城的方向进发。这条路并不平坦,这辆车却行驶得安稳平顺,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安慰。

尤明自然而然坐到了他的身侧,看着车窗前的景象,她用不着做些什么,只需要待在座位上就好。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产生了错觉,仿佛谢诺夫是她的专属司机,听从她的号令,正要去往她指示的地方。

这点错觉让她横生了一股勇气,她忽然问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问题,她说:“你和苏芩不是兄妹吧?”

谢诺夫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顿住了,整条胳膊都从松弛转为了僵硬,半晌后,他静静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尤明却仍然不肯罢休,她加快了语速,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你们两个实在不像是兄妹,她性格恶劣,你却……百依百顺,一号城的选拔苛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学院的,你们两个引人注目,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的身份——”

“尤明,”谢诺夫冷漠地打断了她,“我以前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多无意义的好奇心。”

“既然是这样,与其让我回答,不如先请你替我解答一个疑惑,可以吗?”即使是这种时刻,他也压抑着怒气,尽力保持礼貌。

“……什么?”尤明下意识接话。

“娅瑟里伯爵和你是什么关系?如果真像传闻中那样,你和她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她连一个正式的姓名都不肯给你?”

尤明整张脸霎时褪尽了血色,那种万分熟悉的窘迫的感觉再度牢牢包裹住了她,她张口结舌,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垂下了头。

她垂下头,恰好能看见谢诺夫放在座位中间的风衣外套,外套兜里鼓鼓囊囊,隐约看得到一点,像是黑色晶石的模样。

//

苏芩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了自己置于双膝的手腕,再往下就是僵直的脚尖,刀片被踩在脚跟下,她没有去动。按照许屿的说法,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么,究竟什么才算是合适的时机呢?

这是在夜里,四周很暗,仅从门缝外透出了一点光。借着这点光,角落里的玻璃屑又泛出了一点光泽。苏芩倚靠着墙面站起来,慢慢往角落里走去,玻璃屑带着一股奇异的味道,像粗劣的□□,又像浓稠的药剂……这些玻璃屑,大概是属于某个破碎的容器。

忽然间,又一阵尖叫传来,即使是隔着高墙,苏芩也觉得脑子里刺进了一根钢针,一股强烈的痛苦情绪传了进来。

门缝外有影子闪过,头顶也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苏芩站在原地,感觉四周都在轰隆隆地扭曲涌动,偏偏她一无所知,只能等待环境的变化。

她忽然心里一动,视线又转回到刀片上,或许,现在就是所谓的合适的时机?

苏芩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割开了麻绳,随意松了松手腕,又拎起木凳,对准门锁砸去。声音传出去,门外一阵骚动,两个卫兵手忙脚乱打开了锁,还没来得及厉声质问,就已经被苏芩砸翻在地,昏死过去。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别的装置,这唯一的一道门锁,就是仅有的障碍了。

苏芩翻检了地上卫兵的周身物品,的确如许屿所言,他们的配枪十分老旧,弹匣里空空如也,连一颗子弹都没有。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丢掉了枪,只把本就不牢固的木凳重重摔了一把,从七零八碎的一堆里捡出一条木棍来。

她原有的武器全都被许屿拿走了,行动间感觉有些异样,好在身上还留有一件软质护甲,可以抵挡大部分人为的攻击。

狭窄幽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苏芩从一端尽头走到另一端尽头,最后停在了环形阶梯之前。惨白的灯光忽明忽暗,照出阶梯上几个零散的脚印。

苏芩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别的动静,不再犹豫,慢慢拾阶而上。

这栋建筑非常奇怪,楼层之间、房间之间的连接是跳跃式的,一个方向可以延伸到许多出口,明明外部十分规则,内里的道路却是迂回往复的。至于说这样做的目的,倒是不得而知了。

脚步声是从头顶传来的,尖叫声无法辨别方位……苏芩脚步一顿,暂时停止了思考。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集装箱,几乎占据了整个楼层,一阵浓烈的、糟糕的味道涌了过来。苏芩迟疑着往前走,迈出的每一步都有些艰难,倒不是因为心理上的障碍,只是……脚下很黏,像是有一层滚烫的沥青,牢牢牵扯住了鞋底。

苏芩一步一挪,终于走到了离集装箱只有一臂之遥的距离,那些尖叫忽然间隐去了,换作了沉闷的挣扎声。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发现阴影处藏着一架伸缩梯,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苏芩攀爬了上去。

伸缩梯不过两米多高,站在最顶端,恰巧可以窥见集装箱的顶部。

令人意外,顶部是空的,像是一扇天窗。苏芩谨慎地探出头去——

先是看见了一团血色,从中心往外炸开,延伸的轨迹上散落着几具人形物体,再往上,横陈着一排牢笼,最顶部是一排简陋的木棺——整体看上去是个井窖的造型。井窖的最底部,有一个支离破碎的人,正处于旁人的撕咬中,徒劳地挣扎。

苏芩这些天见了太多残忍荒诞的场景,不能说彻底免疫,却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了,她看着这一切,头脑仍然不住转动,思考着该如何利用当下这个乱糟糟的场景,让自己重新占领上风。

忽然间,井窖中部的牢笼里出现了一个人,他站在一间间牢笼的空隙里,衣着整洁,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泰然自若地拉开门栓,两间牢笼的底座便应声脱落,两团黑乎乎的庞大身影摔了下去。

井窖底部的几个人影动了动,似乎是刚刚苏醒,还没来得及动一动,就被从天而降的那团暗影给牢牢按住了。

又是一阵凄厉的叫声响起。

原来是这样。

苏芩心里一沉,垂头看着井窖里那个身影熟悉的人,脑子里忽然响起某天夜里他说过的话。

“可你们却又如此残忍,轻而易举地剥夺别人的生命,看上去毫无波澜。”

“为什么,是觉得他们身份卑贱,甚至不算是人吗?”

许屿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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