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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河杞微微仰头望向天空，一时也有些茫然。

那个人，竟然去曝光了他那人渣爹么……

乍闻这个消息时，他的感觉竟不是欣喜，不是感动，更多的是惊讶，还有复杂。

既然都已经分开了，又何必再管这些事呢……

客厅里那两人还在争吵，多数是沙昂的声音。

陈河杞杵在原地怔怔地听着他们吵，虽然具体对话传过来时依然是模糊不清的，但他想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状况。

陈河杞闭了闭眼仰头笑了笑，楚昊洋就是这么个人，殊不知，这种行为，不清不楚的，不管是对前任抑或现任而言，其实都是伤害。

就不怕藕断丝连，再激起不该有的心思，徒惹事端么？

少顷，陈河杞忽而低头，嘴角一扯，抬手轻抚手边的玫瑰花朵，看着指尖从盛放微卷的花瓣边缘穿透而过。

其实沙昂大可不必这般大动干戈，他跟楚昊洋的确已经是过去式了。

从楚昊洋对他说出那两个字开始。

哪怕他如今不是这个状态。

但陈河杞也不是不接受楚昊洋的这次出手。

他平静地接受了：那人为他正名，为他——母亲正名。

他自己怎样都可以，但他的母亲，不该遭受这种不公和污蔑。

却也仅此而已。

他不会再不自量力，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态度。何况他也相信楚昊洋做这事的时候，不可能还有其他什么想法，多半只是看不过去陈国栋的那些骚操作吧……毕竟那人是一个连最底层的普通民工都会予以尊重和宽待的人。

何况，陈河杞又笑了笑，他们当初，算是“和平”分手吧！那人要好聚好散，他就给了他好聚好散。

曾经聚过、爱过一场，以后却也不必真的再聚。

沙昂还是太沉不住气了，这事其实过去也就过去了，说穿了，本质上也算得上无伤大雅，别人还得夸一句楚昊洋有情有义，赞一句沙昂胸怀大度，反而此刻拎出来大做文章，只怕会适得其反。

楚昊洋不是个喜欢解释、更不是个能被人指手画脚的人呢！楚昊洋那个人，有一套他自己的行为准则。沙昂还不如静观其变，看后续发展再做行动。

但这些跟他陈河杞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两人美满也好，吵架也罢。

毕竟不是他求楚昊洋出手的，不是么？甚至若非没有母亲被牵连在内的关系，他自己本身是完全不需要这个男人做什么的。要断就要断得彻底。而倘若他不是如今的状态，便是他母亲，他也只会自己来，自己对付陈国栋，哪怕被舆论孝道碾压、被千夫所指！而不会接受楚昊洋的一分一毫！

来自楚昊洋的善心……呵！那人的善心或者怜悯，对他来说都是轻薄的利刃，一刀下去乍一看好像没事，随着时间过去却会缓缓沁出鲜红的血液，翻出可怖的伤口，久久难以痊愈。哪怕对方可能真的只是出自好意，他却情愿那人无情冷酷到底！

楚昊洋今后会怎样，他不想去关心，也不会关心。是好是坏，都是楚昊洋自己的事情。哪怕因为他而导致沙昂跟楚昊洋发生争执口角。

陈河杞忽而一顿，突然震惊于自己的冷漠。明明这回楚昊洋是帮了他，才惹得沙昂不快，他不说没有幸灾乐祸吧，却也没有替楚昊洋感到抱歉。

这不该是他……

他怔楞了会，暗叹口气，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陈河杞闭了闭眼，片刻后复又睁开，回身对着客厅的方位，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管怎样，这人的确为他出了口恶气。甚至客观地说，他自己来的话，可能不自伤八百绝不能伤敌一千。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冷漠地再去看那两人的笑话。

说穿了，楚昊洋并不欠他的。自己爱的时候，是心甘情愿地去爱；可对方不爱了，又能怎么办？网购回来的商品，觉得有问题还能退货；爱情，就不能抽身而退么？异性恋结婚的时候宣誓得各种诚挚美好，离起婚来双方还不是张牙舞爪面目可憎？所以他和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芸芸恋人中分手的一对而已。

只不过，自己的伤，终究没人会买单，终究只能自己尝……

可这就是成人世界。

陈河杞一次又一次，饱尝世间冷暖，事到如今，什么都看淡了。

其实，一身轻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不像刚分手的前四个月里，完全不能去想过去的一点一滴，只能靠生活的忙碌和疲惫来忘却，逼着自己往前走。

如今他偶尔已经能回忆回忆曾经了，相识七年，相恋六年，甚至是最后几年里的那些小心翼翼和愈加严重的患得患失。

那一段称得上极度疲惫不安的灰暗日子里，从没想过放弃，仍旧想着一辈子，想着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才能让两人恢复到最初的时候，而不是相顾两无言。却在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时，乍然被提出结束，一时接受不能。

可实际上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至少他现在已经走出来了，统共也就半年的时间。

他，也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般长情。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生存的本能。

如今，看着楚昊洋，不再痛彻心扉，不再嫉妒不甘，有的只是平静，也许偶尔还有几分惆怅。

陈河杞虽然对沙昂不待见，但不可否认调换立场设身处地站在沙昂位置想一想的话，的确很怄人，毕竟关系都很微妙……

陈河杞突然不知道说楚昊洋什么好，脑海里恍然冒出一个词：性情中人……

复而又失笑。

他突然觉得，也许当楚昊洋的爱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原来有时候一个人太过讲求道义的话，对身边亲近的人来说，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楚昊洋完全可以不管的。而要现任去包容自己爱人对前任的帮助，呵，又有几个人真能有那种胸襟雅量？陈河杞扪心自问，道理都懂，可真碰上的话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到。

但沙昂可以拿出来理所当然地去质问，而倘若他处在同样的境地，只怕只能闷在心里吧。

陈河杞摇了摇头，虽然他作为受益者，虽然他没有要求楚昊洋做什么，但如果陈国栋只是针对他，也就罢了，可那人渣还把他母亲也牵进去了，虽然他也不待见楚昊洋，但这件事，便是为了母亲，他也是真心感谢对方的，但也只是感谢而已了。

人们总是习惯于把真心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包括感激也是。好像只要你的感激是发自真心，那就是珍贵的、无与伦比的，就像爱情一样。但有时人的爱情，也不见得真的珍贵到至高无上绝世仅有，出于爱情的真心而酿成的悲剧，也不计其数。同样人的感激，有时也真的是一文不值，好比楚昊洋帮了他，但其本人因此而产生的麻烦却不会因为帮了人而消弭，反而因此滋生事端，而且他无法回报什么。即便他还活着，能去做什么，他也不会去做。

他就是想彻底断干净的。哪怕自己是被动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自己违反了“人帮我一分，我必还你十分”的一贯原则。哪怕他愧对了自己的良心。

一码归一码，但楚昊洋，他既然已经出了坑，就断不能再让自己陷下去。

陈河杞又笑了，也许老天爷也要他彻底斩断这一切呢……

里面又传来沙昂极具穿透力的吼声，席清两个字异常清晰。

等等！沙昂之前好像还怒吼过把他当替身？谁的替身？席清？

楚昊洋把沙昂当席清的替身！

陈河杞脸色一瞬间五彩斑斓，一脸“日了狗了”的表情。

不可能吧！楚昊洋怎么可能做这种没品的事！

然而下意识才这么否认的时候，一瞬间昨天看到的喷泉池边那一幕又冒了上来。并立的两人，那个侧影的角度，清清冷冷的样子……

明明那两人相貌并不一样，可只要静静凝立一方，从侧面看过去，那样的身形，那种气质，的确很像。

陈河杞又回忆了下，不禁暗暗吃惊，发现平素里沙昂只要端起架子，那一股清冷孤傲风，不看面容的话，尤其静静侧立的姿态，还有背影，简直跟席清如出一辙，甚至是举手投足间，那种优雅孤傲的神态都很像。只不过沙昂有种人前清傲人后热烈的反差，而他对席清还不熟悉，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反差。

怪不得之前第一眼看到席清站在喷泉边的时候，怎么就有种很莫名的感觉。现在再联系沙昂吼出的那句“替身”，所以楚昊洋是因为沙昂某种时刻的形象气质酷似那个席清才跟人在一起的？所以昨天那不是他的错觉？

一瞬间，陈河杞只觉得一下子颠覆了楚昊洋整个在他心里的形象！

所以，沙昂跟楚昊洋吵，席清才是关键吧，而他只是顺带的……

陈河杞淡淡笑了，就说么……

沙昂还在质问楚昊洋：“从1月底你追我开始，到我4月初答应跟你交往，可正式交往是5月开始的，这才2个来月，你就变了！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句话沙昂是用力喊出来的，陈河杞听了个真切明白。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想到：哦，原来真的是分手后才去追的人啊……

结果追的人，就是跟席清气质差不多的沙昂？

那前两个月里，他分明看楚昊洋对沙昂极尽宠溺包容，难道都仅仅只是因为席清的影子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