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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病危，速归。”

因为学校组织下乡采风，耽误了时间，李惜福收到这则电报的时候，已经是发报三天后的事情了。

她疯了似的往回赶，但金陵离仙隐县足有七八百里路，车不是时时都有，直到接到电报后的第三天晌午，她才终于踏进家门。

但此刻，她的父亲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父女两人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虽然他们父女在惜福镇上没有什么亲戚，但好歹生活了二十多年，加上李伯群在镇上威信很高，人缘也不错，葬礼期间，镇上大约一半的人陆陆续续都前来祭拜。

李伯群今年旧伤复发，身体大不如从前，大家看在眼里，但怎么也不曾想到，真会病来如山倒，好端端一个人，走得这么急、这么快。

看到灵堂里孤零零的李惜福，叔叔婶婶们都十分怜惜，纷纷出言安慰，不少人还主动留下来帮忙。

李惜福想要道谢，但常常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在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但瞧着却比哭还难看。

这么忙活了一整天，夜幕降临后，大多数人都已离开，家里只剩下一身孝服的李惜福和父亲冰冷的尸体。

李惜福坐在地上，看着父亲的尸体发呆。

她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很，但偏偏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说，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十良踏着月色向自己走来，停顿了一两个呼吸后，又把头别了回去，继续冲着父亲的尸体发呆。

顾十良也没打搅她，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经很浓，顾十良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发现到了某个时刻，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但话没说完，却被李惜福一把抱住。

“呜......”

她趴在顾十良肩头哭了起来，声音不大，但身子抖得厉害，眼泪也像决堤似的，浸透了顾十良的肩膀。

顾十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一刻钟后，这女子的情绪稍稍平稳，才终于开口道：“李惜福，你爹......其实还没有走，就在这间灵堂里，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们见一面。”

“什么！？真的！？”

李惜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十良，呼吸都急促起来。

“骗你作甚？你先转过来！”

说着，顾十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箓，拍在李惜福的后背上，手上道诀翻转，开始施起法来。

随着呢喃的咒语响起，李惜福感觉一股阴凉气息自后背灌入，在体内一番周游后，汇聚到眼睛里，短暂眩晕过后，她看到身形缥缈的父亲正站在自己两步远的对面。

此法名曰“阴阳渡”，借由天时、符法等等，能令普通人暂时贯通阴阳、跨域生死。

“爹？”李惜福看了看一边父亲的尸体，又看了看眼前的“父亲”，面露惊讶，半晌后，终于试探着喊了一声。

“诶。”仿佛被雾气环绕的李伯群面露微笑，应了一声。

李惜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淌了下来，冲上去一把将父亲抱住。

“好了好了，别哭了，又不是死……呃……你爹死是死了，但你瞧，这不还能说话、能动弹嘛。”

“以后跟人吹牛又多了个说辞，不过死了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李伯群笑着说道。

“……爹……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李惜福抽泣着回应道。

“哈哈哈……”李伯群又笑了几声，伸手去给女儿擦眼泪，但手指明明碰到了女儿的脸，却始终抹不下那几滴泪珠。

一旁的顾十良这时很煞风景地说道：“叔，你们生死既分、阴阳有别，别白费力气了。”

说完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继续道：“这道让你们见面的法术，需要借用月华中的太阴之气，今夜月相上弦，太阴有亏，仅亥时到丑时可用。”

“也就是说，你们今晚时间有限，只有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钟头。”

“够了够了，好小子，谢谢啦。”李伯群回应。

“嗯，知道了。”李惜福也默默点了点头。

四个钟头说长不长，李伯群林林总总交待了很多细碎的事情，时间就过去了大半。

今夜过后，父女两人即是生死相隔，双方心中十分悲伤，但却都将情绪隐藏了一些，仿佛只是父亲远行，女儿为其送别，分别时间或许长久，但总有再见之期。

“以后不准随便打架，更不准摆弄枪械，把男人都吓跑了，小心找不到婆家。”

“真要是有了相好的小子，祭拜我的时候一定要说一声。”

“不过，万一没找到合适的，和这个小道士凑合凑合也成，我是没啥意见的，当道士虽然没多大出息，但骗点钱应该还成。”

“……”

“好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我……要去找你娘了。”

月亮走到天空西侧，月华中的太阴之气逐渐衰弱，最后几句话后，李伯群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李惜福眼前又一阵短暂眩晕后，失去了父亲的踪迹，灵堂里只剩下父亲的尸体，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梦境。

“爹？”

“爹！”

“爹……”

李惜福叫了几声，再也没得到回应。

“我爹……去哪儿了？”

“你爹见了你一面，心愿已了，刚才已经上路，往阴世去了。”

“阴世？”

“嗯，有点类似戏文里说的阴曹地府，人死之后大多会去那里。”

“那……我死以后……是不是就能见到我爹了？”

“难！”

“啊？为什么？”

“到了阴世后，你爹要么直接轮回，要么开启阴生。直接轮回自然就不用想了，而开启阴生，阴寿长短也难说地很。嗯，要是你最近几年就死，说不定还能见到！”

“……顾十良，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个人……很不会说话。”

“呵呵，会说话能当饭吃吗？”

“……至少不会被人打死。”

“……”

“顾十良……”

“啊？又干嘛？烦不烦？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谢谢你。”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