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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又绕过了两个长廊，瞧着又进了一个新院子了，张莹莹终于按捺不住了：“那个，香云啊……咱们府，到底有多大啊？”

香云认真思考：“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只能在内院走动，便是老爷夫人那里都不常去，寻常也就是在小姐的院里。”

“不过我听王妈妈说，王妈妈又是听黄管事的说的，黄管事大约是听吴管家说的，说是咱们府上一共有五进院子，百十来间房子吧。咦……咱们府有多大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张莹莹打了个趔趄，这都是什么万恶的封建地主阶级！五进院子！百十来间房子这是什么概念啊？恕张莹莹没见过世面，真的想象不出来到底有多大。这得是什么家庭啊？宰相还是王爷啊？www.)

张莹莹一面在心里悲愤吐槽着一面打着马虎眼：“啊这样，许是我受了惊，有些事情不大记得了。”

老实孩子香云头点点点，小姐好可怜，自己还是不要再刺激小姐了。

眼见着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况且出来这么久也确实是累了，张莹莹垂头丧气地准备打道回府明天再来。正胡乱地选了个方向准备走，香云却立刻紧张兮兮地拦在前面：“小……小姐，咱们从这里走好不好。”

魂游天外的张莹莹点了点头正准备从善如流，忽然脑回路高速接通，不对，为啥不让从这里走？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张莹莹觑眼瞧着香云：“我如果偏要从这里走呢？”

香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四处张望着企图能看到别的丫鬟老妈子什么的能和自己一起把小姐拖回去。但是很遗憾，根据墨菲定律，你越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刚刚还三不五时出现的丫鬟仆役，现在一个都没了。

张莹莹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近，香云急得都快哭了，眼见着又要演变成扑通跪下再抱着大腿嚎哭的场面了，张莹莹及时地收住了脚：“你只要告诉我，那边是水池，我就跟你原路返回。”

香云眨巴眨巴眼睛，费劲地思考了一下：“那边……确实是水……”

张莹莹满意地点头：“OK，那我们回去吧。”

香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莹莹原路返回的背影,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不管了，小姐听话总比捣乱来得好！

“小姐你等等我！”香云提着灯笼赶紧地追了上去。

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张莹莹老老实实地吃饭洗漱，并由着香云拆下自己的发髻珠饰，再仔仔细细地把一头长发梳理整齐并被殷勤伺候着上了床。

“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今日也累了，早些睡吧。”乖宝宝香云眨眨眼。

张莹莹一脸正直严肃：“好的，我睡了，晚安香云宝宝。”

一脑门问号的香云：？？？

香云宝宝？呜，小姐受的刺激好大，已经迷失了心智了吗？小姐还没嫁人呢哪来的宝宝，小姐好可怜，我以后一定要对小姐更好一点。

香云细心给张莹莹盖好被子吹灭蜡烛，从耳房抱来被褥铺在张莹莹床边躺下了。

——

闭眼再睁眼，睁眼再闭眼，靠着不断回忆游戏科技树，张莹莹终于熬到了香云睡着。

听着细微的鼾声从床边传来，张莹莹试探地叫了两声，小丫头一点回应都没有，应该是睡熟了，今天一天也是难为她了。

张莹莹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起床，拿出小学时候偷吃零食的手劲，轻悄悄地一点点拉开门栓，再扶着门一点点挪开，这样才不至发出吱呀呀的摩擦声。待开了一个人的缝隙时再谨慎地一点点挪出去。末了还小心地关上了门，防止夜里风大，再把小姑娘吹冻着了。

做完这一切，张莹莹才呼地长出一口气，拍拍心口稳了稳心神，凭着傍晚的印象往水池那边走。

根据自己多年的迷路经验，以及伟大的墨菲定律，自己只要一直选与自己直觉相反的那个方向，就一定可以到达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果然没错，走着走着就听到了潺潺水声。

没走几步，果然就看到了一汪清潭，水面平滑如镜，在月光下柔柔地反射出光芒。水中一轮明月清晰可见，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张莹莹都要恍惚以为这就是自家小区里的花园了。只可惜……这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

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铺垫，我这是回家，我这是要回到属于我的世界。闭眼，往前大踏步……

水从鼻子里倒灌进去，呛得鼻子酸涩疼痛不住咳嗽，再从张开的嘴里呛进去，张莹莹很快就觉得脑子昏沉，眼睛模糊，手脚也扑腾不动，仿佛没力气，又仿佛抽筋，徒劳地在水底下轻微地划着。

脑子也疼，鼻子也疼，喉咙也疼。

张莹莹再度有意识是被剧烈的头疼唤醒的。

拼命睁开酸涩的双眼，祈祷着自己已经回去了。

一定要回去啊，拜托了！

——

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的白墙，不是颜色丑陋的衣柜，不是妈妈，不是自己的房间。

还是那罗纱帐，还是那雕花木床，还是那个男人和那个美妇人。

还是古代。

张莹莹心里疼了起来。是那种钻心的，把心捏起来揪住不放，呼吸都要停止的疼。

还是没能回去。

回不去了吗？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回不去了吗？

再也回不去了吗？

再也见不到妈妈和爸爸还有爷爷了吗？

再也……这个词语好疼，好疼……

张莹莹好像是想流泪，又好像不想流泪，泪就这么从眼眶里滑了出来，一路沿着脸颊滑进头发，没进枕头。

哭或者不哭，好像也由不得自己。

就好像来或者不来这里，也由不得自己。

张莹莹就这么睁着眼漠然地，毫无表情地流着泪。

不喜，不哀，不怒，不乐。

旁边坐着的妇人从一开始看到张莹莹醒过来就一直在默默地哭，只是也不敢哭出声来，就这么捂着嘴流着泪，满面憔悴，满眼心疼地看着莹莹。

那男人虽不苟言笑，可眼底的乌青和拉碴的胡子以及肉眼可见比前些天松垮下来的皮肤无一不表明，他内心的苦楚并不比正在痛哭的女人少半分。

喉咙干涩得难受，张莹莹不由自主地沙哑摩擦着喉咙：“水——”

那妇人慌忙地擦了泪匆匆地起身去端了杯水来，再拿着茶匙一点一点小心地喂进莹莹嘴里。

水于病中人，恰如干渴十数日的沙漠旅人。张莹莹再如何难受着不想动不想说话，也不由主地一点点啜饮着。只是渴了太久，加上估计挣扎中呛水太多伤着了黏膜，张莹莹喝得很是痛苦，嘴里仿如由502粘住的两块皮被强行扯开一样。

那妇人看着张莹莹痛苦皱眉，眼泪就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面端着碗，一面赶紧地擦掉眼泪：“乖儿，你哪里不舒服，你可一定要说给为娘的，为娘……为娘……”话未说完，已经又忍不住哭开了。

那男人看着皱眉，眼底满是疼惜，有对妇人的，也有对莹莹的。看着妇人情绪失控，男人伸手上前：“我来喂吧。”

“好……”妇人呜咽不成声，颤抖着手把碗递给男人，自己退后几步，放肆地无声哭泣起来。

男人有些寡言，只细心地一勺勺慢慢喂着粥，透过男人的肩，张莹莹隐约看得见女人哭得一抽一抽的身影。

抿嘴润着口腔，慢慢适应着水的刺激，张莹莹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虽也面容枯槁憔悴，但到底是一家之主，显得沉稳许多。他虽是三十大几的人了，却还有着一双清明的眼，高挺的鼻，薄而红的唇。只是这眼底的清明此刻染上了痛苦、哀伤与担忧，那唇也干涩起皮，失了许多血色。上下唇上东倒西歪野蛮生长着许多乱须。可见这乱须的主人已好几日不精心打理自己了。

张莹莹眼底又没来由地酸涩了起来。

这男人眼里的苦楚与担忧，恍惚间与爸爸的好像啊。

是……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女孩子的爸爸。他也差点痛失爱女，如今又因为自己，再度受了这一番打击，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张莹莹垂眸，自己想回去，是不想让爸妈担心，那……这身体的原主……先不提她了，毕竟眼瞧着她说不定就是个妄图自杀的自私鬼（自杀可耻！除非爸妈极度不做人，否则遇到什么一定要记挂着爸爸妈妈！有什么困苦，一定要与爸妈商量！千万别自杀！）。但是她的父母，这满身心的痛苦与隐忍的悲哀却是怎么装也装不出来的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张莹莹本就是个心软共情能力极高的人，如今瞧着这对父母隐忍的痛楚，心底到底有些不忍了起来。

如果能回去那也就罢了，可是如今眼看着大概率是回不去了。那……自己又何苦再伤害一对无辜心善的夫妻呢？

想到这对夫妻，张莹莹又忍不住地想到了自己的爸妈，心底又是一阵揪心的难受，疼得忍不住轻哼了出来。

那男人只当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莹莹，慌张地搁下碗，手足无措地上下看着莹莹：“哪里疼了，哪里疼了？可是为父弄疼你了？为父不好，为父手粗……夫人，还是，还是你来吧。”说着就赶紧地起身，生怕自己再待一秒都会加重莹莹的痛苦似的。

张莹莹闭目，努力地平复着内心涌动的情绪。妈妈……爸爸……爷爷……我，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你们，真的不想，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们啊，但是……但是我，好像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答应我，忘了我，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