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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165章 魂恋旧阙乞抔冢

  • 作者:我无心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8-01 04:50:08
  • 完书字数:7820

风儿却并没有理会逸阳,仍旧是自顾自直勾勾瞧着墙角发愣,一声不吭。

逸阳等得心焦,矮身在她眼前,拉住她的双手,将声音愈发放得温柔和缓:“风儿,你说句话,这到底是怎么伤的?还是谁打你了?你告诉大师哥可好?”

可不管逸阳如何耐心哄着询问,风儿都只是不开口也不动。逸阳无奈,最后只得放弃追问,改为轻声劝道:“风儿,咱们先回去,包扎一下伤处。”说着就想扶着风儿站起来。

却不料风儿突然将手臂从逸阳手中挣脱开来,目光始终定定地盯死在桌上的铜镜旁边。无论逸阳如何劝哄,就是始终不动也不开口。

逸阳没了法子,叹了口气,只得也搬了个凳子过来,就跟在风儿身旁坐下相陪,心中盘算着明日出发还有哪些事情需要打点。

眼瞧着窗纸已经再也透不出屋外的半丝天光,逸阳正盘算着如何才能劝说风儿回去,忽见风儿一直一动不动的风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叹出一口气,幽幽开口说道:“那你就留在锁风轩好了,反正我这一去,也未必还回得来。这里总比一心观好些,风儿,你要是见过烧死在一片火海里的风儿,你就不怨恨我了。”

逸阳见她将一番全不着边际的疯话说得波澜不惊,双眼始终都是直勾勾地叮嘱铜镜左侧的桌面上,而她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人,惊讶之余,也觉有些毛骨悚然,忙一把攥住风儿的手不住摇晃:“风儿你快醒醒,大师哥在这里。”

逸阳一连说到第四遍,风儿蓦地一个哆嗦,仿佛是猛然回了神,目光转向逸阳,眼中渐渐现出些慌乱,再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发抖,低得几乎听不清:“大……大师哥……我……”

这几日她的离魂症发作得越发严重,逸阳只能哄劝,从不敢多问,见她又缓了过来,便柔声道:“明日咱们就要动身回京城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

等了一会子,才见风儿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又垂下头去。

逸阳耐心又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她再开口,只好继续温言哄道:“风儿,走罢,咱们该回去吃晚饭了。”

这回,风儿微微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嗫嚅说了句:“不去。”

逸阳听她能够如此答言,知道她方才的离魂症已经发作过去,此时风儿的神智有几分清醒,便继续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风儿,你忘了么?今日师父说要与大伙儿一道吃饭,也是给咱们送行。”

风儿不抬头,也只是不语,逸阳正待还要再劝,风儿忽然缓缓站起身,自顾自慢慢朝外就走。逸阳没有松开风儿的手,只赶忙也立起身,随着她也一道儿朝外走。走到门口,听她口里自言自语道:“我的布偶人呢?那个有雉鸡尾的吕布,是我宇哥给我的……”

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又道“多情自古伤离别”,尤其如今这等无奈之下的离别,更是如此。人同此心,所以逸阳与众人的这餐临别送行饭,吃得甚是黯然惨淡,也就理所当然。

这日晚饭的菜色也不过一如往常,只是难得的是在如今不年不节却是师徒齐聚同食,只不见了称病的笛轩,和已经出家的暮宇。

逸阳虽是得偿所愿与风儿成亲,可风儿却是一直病得浑浑噩噩,清醒的时候远没有糊涂的时候多,逸阳又因此不能再留在山上,从此与全无悬念的掌门之位无缘,着实是让人扼腕叹息。诸事尴尬,让众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尤其是辈分极高又挑剔严厉的庄可为和他那两个徒弟也都堂皇正坐,许多惜别的话也就更不好出口,这餐饭吃得很是压抑难受。

不过众人倒也心知肚明,这临别一聚,也不过就是多个机缘互相瞧上一眼、见上一面罢了,从今而后,大家天各一方,身份云泥,倒正如那日暮宇临别所言:只怕此生未必还能再有一道把酒言欢的机缘。既然这个情势之下也只能是个“尽心”而已,若还想贪图“尽兴”,那就未免太奢望了。

熬得一餐饭罢,众人都郁郁寡兴而散。

秦正杰见风儿给逸阳牵着手,一直低着头随在逸阳身旁,虽然仍是失魂落魄,倒还是个很听话的模样,心下也觉宽慰,便也拉住她的手,向逸阳道:“你先去罢,看看还有什么要打点的,宁可多预备些,总好过思虑不周在路上要用的时候为难。为师这里有几句话要与风儿说,过会子为师亲自送她回去。”

秦正杰领着风儿进了埋剑修真。掌上灯,秦正杰回身瞧向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的风儿。

此时的风儿还是一身素日的墨色衣裤,只是头上的一双丫髻改为在头顶束成了一个发髻,仍旧用那个狼头的簪子别了,看上去也仍旧是一副男女莫辨的模样。风儿的额头上用白布包扎着,上面仍渗出些血痕,却刚好遮住了她额头上那个乌黑的“佛”字。只是脸上仍然浑无血色,眸子更是全无神采。

秦正杰心中愈发觉得对不起芳伊的嘱托,搂过风儿,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了,一如当年一般。

风儿却只是木头一般一动不动,楞柯柯地望着微微跳动的烛火,由着秦正杰拉着她的双手,将随逸阳回家之后须多多知礼守礼的话又殷殷叮嘱了一番。ぷ99.

虽则之前秦正杰早已经几次三番地嘱咐过逸阳:风儿自幼长在山间,自由散漫惯了,一时只怕不能适应王府中的繁杂规矩,务必要逸阳多多照顾提点才是。可一想起当年芳伊哭诉在杨府中的所遭所遇,再想见风儿素来脾气任性执拗,如今又得了离魂症时常神智恍惚,是以总是担忧风儿住进王府后的日子能否舒心,不免又将能想到之处反复嘱咐,也顾不得自嫌唠叨,只怕还有未及叮嘱的纰漏。

秦正杰絮絮叨叨说了半晌,风儿却都只是一直呆愣愣地望着烛火,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秦正杰直说到再无可说,可一想到明日就是分别在即,私心里又颇有些不舍,搂着风儿不愿放手。

秦正杰还在心下思念芳伊,觉出一直在自己怀中木头一般的风儿动了动,向自己胸口又贴紧了些,秦正杰心中一时不辨是喜是悲,却听得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风儿开口幽幽说道:“明日风儿离了九离山,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声音是风儿的,可声气却平静得让秦正杰很觉陌生。让秦正杰更为惊讶的,是这些日子都极少开口、纵然开口也是言语昏乱的风儿,竟然又继续说了如下一番言语:“风儿天生来便是个孽障,原是当死不当生的,活在人世上也不过是害人害己。这些年来,幸而能得师父庇护,这份恩情,风儿此生是不能报答了。来生若是风儿能有天大的福气,让风儿能够做师父的女儿,便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若是没有这等福气,风儿也甘愿投胎做牛做马,报答师父此生对风儿的恩情。”说到此处,风儿将身子离开秦正杰的怀抱,站起身来,郑重跪在地上,三个响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惊讶万分的秦正杰眼见着风儿额头上缠裹的白布上赤红的血痕愈洇愈大,赶紧伸手要拉她起身,风儿却挣脱开秦正杰的手,执意又重重磕了三个头:“这些年来,风儿总妄念着若能够寻得亲生爹娘,便不须再眼巴巴地羡慕旁人阖家团圆,只可惜,风儿知道了爹娘,反倒还不及做个任人嘲笑的“野娃子”。既然风儿曾将师父唤做爹爹,就求师父看在风儿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的份上,待风儿死了,好歹将风儿的尸骨接回来,只要埋在这山上,哪里都成,有一抔黄土能够容身就好。风儿做了十几年有名没姓的孤儿,死后若能有个归宿,也不至做个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孤单单没有半分依靠,便是师父待风儿天高地厚之恩。”她说这话时,眸子里竟满是期待的泪光,全不见半点痴呆之状。

秦正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病得糊里糊涂的风儿,此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让人锥心的话来,惊愕之下一时也呆住了。

风儿说完,切切望着秦正杰又拜了三拜,将实心砖地磕得闷闷震响。

秦正杰陡然一震,连忙俯身将风儿抱起来搂在怀中,看她额头上竟然有血从白布边沿淌了下来,一边从袖中拿自己的手帕给她擦拭,一边叹息道:“风儿莫要胡说,有师父在这里,你如何会没有依靠?切莫再说出这等丧气话来。”想起芳伊,鼻中一酸,险的便滚下泪来,“逝者往矣,也不必再追究因果,你只须记着,以后再没人能算计你。你大师哥有本事能护得你周全,他发誓会好好待你。你随他回京城去,京城里比山上热闹好玩。”却见风儿眼中的泪光渐渐消失,眸子渐渐暗淡,最后仍旧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样,无论秦正杰再说了什么,风儿都只不再言语。

将近二更时分,秦正杰将脸带困倦之色的风儿抱回了棋窗茶绿。

屋门大敞,只见逸阳正呆立在桌前,面色甚是难看。

秦正杰怕风儿劳累,先顾不得询问逸阳,只先小心翼翼将风儿安置在床上躺好,亲自给她脱了鞋子,拿过龙凤合欢被给她盖好,嘱咐了句“好生歇着”,才起身要走,却不料困倦得迷迷糊糊的风儿突然大睁开眼,双手一把扯住秦正杰的衣袖,尖声叫道:“师父救我,我不去!”

秦正杰一惊之下,赶忙停住脚步,返身凑近风儿,和颜哄劝道:“风儿不怕,师父在这里”

风儿眼光直勾勾地死盯着秦正杰,显见又是发了离魂症,只是难得她此时竟然还认得秦正杰:“师父,求求你不要送我去青州。”

秦正杰原以为她是不要去京城,一听她如此说,反倒放下一半心来,在床边坐下,将手在风儿的手背上用力按了按:“风儿放心,师父永远不会再让你去青州,别怕,安心歇歇就好。”

风儿不顾秦正杰阻拦,还是挣扎起来,双手死死拉着秦正杰的衣袖就是不肯松开,又颤声哽咽道:“不要送我去做尼姑。”她眼里泪光盈盈,却是狠命忍着并不哭泣,只让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好好,不去,不让风儿去做尼姑,风儿你放心。”秦正杰无奈,只得又是一番软语安慰,好容易方才让风儿渐渐安了心。

直待到风儿合眼睡去,秦正杰方轻轻起身,放下床帐,这才疾步走到外间。见逸阳仍还是愣愣立在桌旁,正要开口发问,逸阳却突然跪在秦正杰面前,低头哑声道:“师父,弟子又做下孽了。”

秦正杰此时也已经看见桌旁的地上,洒着一片斑斑点点的鲜血,淋淋漓漓一直滴到门外而去,强自按捺心中的惊愕,沉声问道:“这地上的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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