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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疼，你他妈下手轻点。”

墨鸦剪下一段纱布叠好捂在我额头上：“给你包扎就不错了，还他妈挑三拣四？”

我嫌弃地翻白眼：“谢谢，劳您大驾。”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嘴硬，也就只有你了。”

“都说了轻点！疼！”

墨鸦脸色骤然凝重，严厉地指责我道：“你也知道疼是吗？方才和将军顶嘴的时候不是很能耐？有本事把刚才的气势拿出来，嗯？”

见他生气我立刻服软，皱了张脸哭诉道：“此一时彼一时嘛，我现在都受伤了，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哄一哄我吗？”

在这种事情上我向来没有节操，反正仗着自己这张脸想怎么造作怎么造作，想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

果然见墨鸦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叹着气就道：“你啊。”

我抬手摸了摸伤口处，疼得又是一抖。

墨鸦一把拍掉我的手：“还碰。”

我委委屈屈地将手缩回来放在胸前吹，道：“你别生气嘛，下次不敢啦。”

墨鸦继续教训我：“你可给我长点心，别再这么冲动了。”

“点心？什么点心？”

“还贫。”墨鸦收拾起桌上的药材纱布，“你什么时候能让别人少担心一次？”

我对着手指心说我很少让人担心吧，我是个靠谱的人呢。

“好了。”墨鸦指了指门，“收拾好就走吧。”

我嘬了嘬腮：“哎呀，这就赶我走了？”

墨鸦弯了弯唇角：“怎么，还想等我留你吃饭？”

我心说你请我吃饭那我不是被你又一顿怼，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哦，走了走了。

却在我走到门口之时又被墨鸦叫住，我回头问他：“怎么了？”

他眯着眼睛瞧了我一会儿，最末认真道：“自己小心。”

我冲他笑：“当然知道。”

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瞧见粮价已经从一斛二金涨到了一斛四金，甚至还有禁军在征收粮食，说是要当军粮，一有不愿提供或是犹豫的，就是一顿打骂。

“你，你们简直不给我们活路。”

“少废话。”

我有点看不下去：“住手。”

那人斜睨着我，满脸不屑：“你又是什么人，官家的闲事你也敢管？”

我亮了亮白亦非给我的令牌，只一眼，那人立刻俯首：“原来是少主人。”

“征粮就征粮，何必打骂于人？”我将倒在地上的店家扶起来，冷脸训斥，“官家的威信就是被你们这些人败坏的。”

“是是是。”那士兵指挥着手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待那几人走了之后，我问店家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那店家觉得连官军都对我好声好气，我多半是个大人物，便颤颤巍巍地行了一礼，道：“回大人的话，说是要征收军粮。可前些日子刚刚征收，现如今是将我们最后一点存粮也收走了。别说是拿出去卖了，我们自己都快要吃不上粮食了。”

我又问：“城中都是如此么？”

“是啊。”那人面露忧愁，“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我可能帮不到你们。”

“啊……”那几人面面相觑，“那我们可怎么办呐。”

“别担心。”我安慰道，“有人一定有办法的。”

韩非——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算着日子，已经是赌约的第十日。

直到昨夜闭市之时，粮价仍然居高不下，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却始终没有解决的办法。

我替韩非捏了把汗，如若到明日粮价再不下跌，他可就要彻底输给翡翠虎了。

是以今日一早我便和白亦非一起上了街，想看看在这最后一天，韩非是否能够力挽狂澜。

城门刚开，忽然有一大批粮食涌入新郑，载着粮食的车马在朱雀大道上排了一排，情形甚是壮观。

时至巳时中，粮价已经开始回落。

翡翠虎花重金购了一千斛粮食，可粮价却降到了一斛三金，而后翡翠虎继续购入，粮价也持续下跌。www.)

白亦非冷着脸给翡翠虎传了消息，大意是让他不要再购进粮食了。

然而翡翠虎却对此毫不在乎，仍旧吩咐手下买粮。

白亦非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半晌，他忽然出声道：“他输了。”

韩非高价从魏国购粮的消息传遍了中原，其他国家也纷纷向新郑投放粮食，所以此时市面上的粮食已经远远不止两千斛，也远不是翡翠虎有能力可以买空的了。

一旦供大于求，为了保证利益的最大化，粮商一定会尽快降价抛售，而一旦如此，粮价就不是官府能够控制得住的了。

没错，翡翠虎输了。

至申时末，粮价已回落到一斛二百株，且在继续下跌。我猜不消多时，应该就能回到正常价位。

而我也被召进了王宫。

本该是白亦非去的，不过白亦非却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转而将我送了进去。

黄昏的光落在宫殿垂脊之上，也落在众臣的肩上。

殿内气氛不好，众臣缄默，韩王脸色难看至极。

再就是最后到的韩非，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像是已经算好了会发生什么。

韩非还没站稳，就听韩王道：“韩非，姬将军上奏，说你私调军粮、扣压将领、挪用寿宴资金，可有此事？”

果然是为了此事来的，我在心中暗替韩非担忧，这桩桩件件他都做过，哪一件都赖不掉，哪一件都是要杀头的罪名。

看韩王的脸色，今日韩非若是没有一个说法，必然不会被轻易放过。

我便心想，如若韩王真要对韩非不留情面，就算当场与姬无夜撕破脸，我也一定替韩非求情。

韩非拱手一礼：“回父王，姬将军所言，无误。”

“逆子！”韩王大怒，“来人，拖下去！”

我抽了口气，却不想韩非开口比我更快：“父王且慢。韩非虽调用军粮未及禀报，但也绝无僭越职权。”

姬无夜冷笑：“你都承认私调军粮了，还想狡辩？”

韩非也笑，眸中的自信神色不减：“韩非只是转移军粮，并无私自挪用。此刻，军粮已送还粮仓。”

当下就有一人十分配合，步履匆匆前来禀报：“王上，方才军粮送还粮仓，清点无误，分毫不差。”

这配合程度，我都要怀疑是不是韩非专门请了托打点好了时辰来的。

就见韩非露出得意神色。

“先日粮仓失火，儿臣调查发现，是有人蓄意为之。彼时情况紧急，贼人身份不明，故韩非斗胆，将军粮转移，以防成为下一个目标。”

姬无夜掩饰不住愤怒：“所以，你就可以打伤守军并私自扣押？”

韩非面向姬无夜：“贼人身份未明，不宜声张，故出此下策。”

韩王重又坐下：“这……倒也情有可原。只可惜原先张相国祖孙筹集的赈灾粮食，都付之一炬了。”

韩非又道：“父王，那些粮食，没有丢。”

姬无夜又是一惊。

“儿臣此前调查南阳灾情，发现有人为痕迹，为防此中再起变故，我便一早将所筹粮食转移，对外封锁消息。”韩非跪下，吹了一句彩虹屁，“也是父王福泽庇佑，粮仓失火时，粮食刚刚被转移。”

这话将姬无夜气得发抖，是以继续挣扎，非要挑韩非的一个黑点把他黑到死：“就算如此，赈灾粮食也远远不足数，你既然没有私调军粮赈灾，那你用来赈灾的粮食……”

“韩非用来赈灾的粮食，正是军粮。”韩非笑意凛然，“确切点说，是假军粮。”

朝堂大震。

“前日与张相国清点粮仓时，儿臣发现，有人竟以军方名义，私藏粮食。”

此话意有所指，韩宇和姬无夜都变了脸色。

“贼人以军方名义私征粮食，手段卑劣。但他既敢在此国难之际违逆韩律私征粮食，我奉王命，理当收缴。”

姬无夜握拳的手微微颤抖。

韩王问道：“究竟是何人，敢在寡人眼下私藏粮食？”

我看向了姬无夜。

“儿臣也不清楚，但此人能甘冒风险，在父王眼下行此违逆之事——”说着，韩非的目光也落在姬无夜身上，“想必对都城防务十分了解。姬将军——”

姬无夜此时心中已然大骇，又听韩非突然提起自己的名字，几乎是心虚般得一抬头。

却听韩非继续将未说完的话说全：“你可有怀疑人选？”

若不是韩非没有能够当做证据的东西，只这私藏粮食发国难财的罪名，就可以直接扳倒姬无夜。

姬无夜上前两步：“王上恕罪，臣并不知情，不过韩非挪用寿宴用款的事，确有实证。”

好你个姬无夜，这节奏带的也太快了，我都要听不下去了。

韩宇上来打了圆场：“许是九弟心系灾民，一时失了轻重。你越过我挪用那钱款，终究是不妥的。”

这表面是维护韩非，实则分明是撇清了自己的失察，又认定了韩非挪用钱款。

“儿臣斗胆，用这笔钱，替父王做了一笔投资。”

张良被宣了进来，一道进来的还有五口大箱子。

“启禀王上，良受韩兄所托，将王上寿宴用款送返，共六千五百金。”

这笔钱款比先前多了一千五，韩王脸上果然露出了笑容。

然而姬无夜还是在这里死缠烂打：“王上，九公子终究还是私自挪用了寿宴用款，扣押了将领。这罪——不能免。”

我突然有点想念卫庄——如果卫庄在这儿的话，我就可以用他的鲨齿给姬无夜梳一梳头了。

场上已成胶着，此时又一个被我怀疑是韩非的托的士兵进来禀报：“王上，魏国乐灵太后已至殿外。”